“黄太安”本名黄荟荪,是东夷安插在大梁的一个细作。
他长年伪装成文人雅士,流连于梁都的舞榭歌台,于吟风弄月推杯换盏之间结交权贵,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了不引人怀疑,他确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控制了陈慕之后,更是从他那里顺利学到了妙音八法的前三重。
玄音阁的乐师能以琴箫杀人,他自忖也不遑多让。
加上手里的这支碧箫是难得的宝贝,在他一曲之下心志脆弱的人很容易失去神智,从而被彻底摧毁。
戚琴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虑。
他半点儿也没有料到,文笙竟能支撑这样久。
就好像对妙音八法全无反应,一下下弹拨着她的琴弦,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只管捣乱,节奏全都是反着的,害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他不知道文笙早已经汗湿重衣,一颗颗汗珠混着雨水沿她鬓角滑落,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音律什么的早无暇细究,弹琴只是她自然而然的反应。
文笙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要如何收场,已经到了眼下的局面,就只有一直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候,胡琴声再度响了起来。
戚琴借助仅剩的一根琴弦,拉起了他最擅长那首琴曲。
淅淅沥沥,夜雨凄迷。
因为失血。戚琴此时没有太剧烈的动作,也没有用多么复杂的技巧,他左手的指法简单细腻。琴弓在弦上轻盈地跳跃着,琴声婉转凄清,竟是连一个音都没有错。
黄荟荪毛骨悚然。
更叫他想不到的是,因为戚琴在以胡琴声同他的箫声相抗,竟与那“铮”“铮”作响的古琴声隐隐相合,胡琴声未受影响,而古琴声也不再突兀……
这一首勾魂夺魄杀人曲里。原本箫声呜咽,好似索命无常。胡琴凄艳,如同哀怨女鬼,却突然闯进来个毛头小伙子,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就要英雄求美。偏偏阳气十足!
黄荟荪呕血的心都有了。
文笙突然“铮铮”两声,黄荟荪气息一乱竟没能接得上去,黑暗瞬间降临,但觉满耳都是戚琴所拉的胡琴声,“三更雨”化为一张细密的网,困住了他。
黄荟荪呆呆站立,两道鲜血蜿蜒自鼻子里流下来,望之触目。
他浑然不觉,还要吐气吹奏那碧箫。鲜血呛入气管,“噗”,喷出一大口血来。跟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背倚了一棵松树软软倒了下去。
戚琴长出了一口气。
身心俱疲,他委顿在雨地里,连爬过去看看都做不到,只好招唤文笙:“顾姑娘,你还好吧?”
文笙口里应了一声。却端坐着没有动弹。
戚琴知道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方才战况如此激烈。她一个刚刚学琴的小姑娘,便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参合进来,也不知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
不过他没空问这些,急道:“你若是能动,就去看看云鹭。”
云鹭流了好多血,这半天躺在雨水里动也不动,不知还有没有气。
文笙又应了一声,她心里也很着急,偏偏眼冒金星浑身发软,嗓子眼里泛甜,鼻下痒痒的,伸手一摸,手背上全是血。
她顾不得太多,使劲儿闭了闭眼,将古琴放到一旁,试了试没能站起来,手足并用,往云鹭所在的那团血泊中爬了过去。
云鹭还活着,口鼻间犹有微弱的气息。
匕首入体太深,戚琴特意叮嘱文笙先不要碰,相较这一处重创,其它大大小小细碎的伤口和折断的右臂都不足致命,文笙不敢拖动他,跪趴在云鹭的身边简单处理了一下,余下的难免有些束手无策。
也就是云鹭年轻,又是习武之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硬是吊着一口气未散。
戚琴行动困难,事到如今,只有惊动师父王昔,把老爷子喊来帮着收拾残局。
疯犬商其已经死得透了,黄荟荪还有气,应是遭到反噬,心血逆流,一时昏迷了过去。
戚琴叫文笙下了黄荟荪手中的碧箫,如此即使他醒来,戚琴哪怕只有一根琴弦完好,也不怕他垂死挣扎。
文笙忙活了一阵,渐渐恢复过来,跑回去喊师父王昔,最重要的是需要赶紧弄辆车,送云鹭和戚琴下山求医,戚琴的伤好好养一养应无大碍,云鹭是否救得过来,需得看能不能找到疗伤的好大夫。
这半天王昔的酒早就醒了,正奇怪徒弟怎么去了这么久,闻言大吃了一惊。
山上没有牛马,所幸有辆用来拉木头的平板车,文笙去拖出来,铺了床褥子上去,和王昔匆匆赶往出事的地方。
还未到树林,就听到林中传来一阵胡琴声。
二人还以为是那姓黄的醒了,赶到近前才知道不是。
戚琴这段时间将自己挪到了云鹭身旁,背倚一棵树,正低头默默地拉他那一根弦的胡琴。
他怕云鹭就此睡死过去,试图用琴声将人唤醒。
胡琴声轻柔,很容易叫人想起诸如生离死别这些叫人悲伤难过的事,云鹭一动不动躺着,脸色泛着青灰,却有一滴泪自闭着的眼角滑落。
王昔见到这等叫人揪心的伤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他年纪虽大,一直没停下干活儿,有把子力气,和文笙两个小心翼翼把云鹭抬上车,又将他身上的湿衣裳去了,盖上油布挡雨,回头再来搀扶戚琴。
戚琴忙道:“别落了,还有那姓黄的。”
商其也到罢了,戚琴和云鹭当日设计要杀他不是为了赏银,也不是为了扬名,单纯是想着为民除害,如今人已经死了,万没有必要给他收尸,姓黄的还有气在,只要能撬开此人的嘴,肯定能问出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这次回来,文笙准备周全,带了绳子,和师父王昔一起动手,将人狠狠捆了起来。
王昔对于这姓黄的花言巧语骗过了自己耿耿于怀,戚琴劝他:“还好你一时慷慨,打发徒弟送琴给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和云鹭若是死了,你们师徒也难以幸免,可见好人还是有好报。”
王昔对于文笙方才的表现犹自半信半疑,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车上载了三个成年人,需得小心颠簸,又是下山的路,师徒两个直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好牛才好歹将车弄到了山脚下。
好在雨终于停了。
文笙叫师父先歇着,一个人拖着车子走平道。
戚琴对王昔道:“这次出了这样的大事,就算咱们不声张也肯定会透出风去,你们师徒再住在山上不安全,先随我去避避风头吧。”
王昔不悦,口里埋怨:“还不是你们,整日没事参合那些破事,给人家杀上门来,老夫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跟着受连累,有家不能回。”
戚琴讪笑,转移话题道:“这姓黄的身上贴身藏了张曲谱,他既怕被人看到,肯定大非寻常。你要不要一起来研究一下?”
若是旁的东西王昔肯定不屑一顾,但曲谱的话,正是搔到了他的痒处,于是哼了一声,没有接言。
戚琴坐在车上拿出一张折成巴掌大小的纸,这是一张古琴文字谱,他对古琴也有研究,打开来边看边以左手虚弹,口里轻轻模拟着琴音。
文笙听在耳中,觉着那曲调简单明快,这曲谱想来只有不长的一段,因为戚琴只哼了一小节就回头再来,如此反复几次,她都快要跟着唱出来了。
过了一阵,戚琴摇了摇头,沉吟道:“不对啊。”
王昔也不同他客气,凑到一旁,问道:“怎么不对?”伸手将那曲谱拿了过去。
“我还以为这曲谱出自首阳的那本《希声谱》,没想到这么平平无奇。”戚琴啧了一声,突然又道:“也不对,若真是平平无奇,姓黄的也不会贴身保存,这曲谱之中必有蹊跷。算了,现在没工夫想,等他醒来再问吧,先给云鹭找个大夫去。”
等一行人到了附近的镇上,天已经黑下来。
戚琴在这里有落脚的地方,先把五花大绑的黄荟荪从车上提下来,关到屋子里,由文笙看着,王昔拉着两个重伤的人匆匆去求医。
他们前脚刚离去,黄荟荪呻/吟一声,睁开了双眼。
他眼神里好似还带着几分迷惘与呆滞,抬头打量了一下所处的环境,手脚齐动挣扎了一番,跟着连连咳嗽。
文笙忙活了大半天,刚找了身干净衣裳换上,正擦着头发准备烧水洗个澡,闻声探出头来瞧瞧,与他目光相对。
黄荟荪好似不认识文笙似的怔怔望着她,目光里透出欣赏惊艳之色,半晌方道:“姑娘荆钗布裙难掩良材美质,怎么忍心将自己这一生埋没于山野,和一个老头子朝夕相对虚度时光?合该穿锦衣,饮琼浆,享富贵,得尊崇。你喜欢抚琴,自有传世的名琴和常人难得一见的曲谱送到你面前,任你挑选,你不愿屈于人下,自有大把的英雄豪杰俊美少年甘愿受你驱使,唯命是从,这才应该是顾姑娘你该过的日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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