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前头正有一队人马也在告别。
黑色棺木放于车上,边上十几个扶灵的尽皆白衣素服,后面几百兵士也都腰系着白带,首阳先生的灵柩今日要离开离水,由他几位弟子和兵马卫的人护送,前往大兴。等到达大兴之后说不定还要会合了州府的人马,再送去京里。
将军府也派了五百名兵士随行,一路保护首阳先生的遗体以及他几位弟子的安全。
按说人已经死了,东夷的刺客不会再同一具尸体过不去,可谁让这刺客是大名鼎鼎的疯狗商其呢?
将军府录事李曹一脸沉痛,同首阳先生的几个弟子歉疚地道:“都是李某疏于防备,没有保护好首阳先生,致他被贼人所害。等将军回来,李某必定自领责罚,到时再去京里向大国师和首阳先生的家人请罪。”
为首的弟子姓费名文友,闻言深施一礼:“哪里,李录事言重了。家师既然被东夷的刺客盯上,总是防不胜防。出事后还多亏了李录事忙前忙后,调遣将军府的兵士,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了真相。我等回去必向国师如实回禀。”
旁边另一名弟子陈慕亦拱手道:“幸好将军府的诸位应对及时,揭穿了东夷人的阴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师父虽然去了,我等总算知道凶手是何人,日后也好为师报仇。”
这种时候,大家都有些黯然神伤,李曹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费文友几个眼见时辰不早,通知后面整队出发。
自有部下为李曹牵过马来,他要亲自把人和棺材送出城去。
这时候,却有一个亲兵凑过来,在李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李曹一怔,扭头望去,就见隔着牌楼大约有一箭之地开外,一个黑衣少年站在角落里,静静望着他。
李曹认得,那是他先前在白典史府中见到的顾姑娘,一位绘画高手,听说是白少爷白麟远的知己好友。
她急着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两人目光相遇,文笙神情有些紧张,却隐蔽地挥了下手,做了个焦急而又肯定的动作。
看来是有急事。
李曹会意,低声向亲兵吩咐了几句,转身上了马,护送扶灵的队伍出城。
待他们一行人全都走干净了,那亲兵才过去请文笙到将军府录事厅等着。
将军府占地甚广,分为前后两个院落,前头是调遣兵马处理公务的地方,又分为议事厅、演武场、宴客堂几部分,后院才是内宅,纪南棠的母亲御封正二品诰命纪老夫人,领着一帮女眷在后院生活。
将军府录事虽然只有六品,又是武官,但在外院俨然将军府的大管家,内政外事都经他手,所以这李曹必定是带兵在外的纪将军特别信任之人,他这么多年守卫将军府,殚精竭虑,既为纪南棠在家乡操练出一支亲军,又理顺了和地方的关系,同州府县衙的关系一直很友善。
文笙之前从傅长沙嘴里听说过这位李录事的情况,她决定相信那位纪南棠看人的眼光,直接来见李曹。
如果不是出发时见到文笙,李曹原本计划着怎么也要长亭短亭多送几程,聊表下心意,此时他直觉认为那姑娘找他还是因为两起命案的事,不敢耽误,一俟扶灵的队伍出了城,便叮嘱了带队的军官几句,又朗声道:“李某身上还有要务,就不远送了。诸位路上千万小心,多多保重。”
费文友几个忙道:“李录事快请回,京里国师听说我师父遇刺,已经派了高手前来接应,估计着很快就能和我们遇上,录事尽管放心,那商其不来便罢,若是敢来正好捉住他给我师父报仇。”
李曹听着这话没有再往下细问,谭老国师身边聚集了很多能人异士,这些人得君王看重,平日里甚是高人一等,至于这一次谁会过来他一个小小的武官不该打听,也不想知道。
他却不知此时费文友几个也在暗自感慨:听说案子告破确定了疑凶是因为一幅画,为了取信于人,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那画出自文笙之手,费文友和一众师兄弟都以为是另一个受害人白麟远所画。
像陈慕,之前还受托品评过这位白公子的画。没想到转头白麟远的画就派上了大用场,那画的价值不在于画得好不好,而在于真实。
真有这样的人,能把匆匆一瞥永固在画纸上。
这离水还真是藏龙卧虎,不愧是纪将军的家乡。
李曹匆匆回了将军府,直奔录事厅,进来之后瞧见文笙在座,挥了挥手,将亲兵全都打发出去,开门见山道:“顾姑娘,你说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要同我说?”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继续追查那两起命案,每一刻时间都很宝贵,文笙也不卖关子:“李录事,我怀疑首阳先生的死,凶手除了商其还有别人,那商其应当在将军府内还有一个同谋。”
李曹追问道:“怎么说?”
文笙发现李曹虽然问了这话,神情看上去却并不十分惊讶,显然他对此也早有怀疑。
“商其是东夷人,在离水若是没有人帮他提供消息,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潜入将军府,杀了人之后竟还全身而退?”
“你是怀疑我将军府的守卫?”
“录事,还有首阳先生的弟子和大兴兵马卫的人。可惜刚才叫他们出城了。”文笙睁大了眼睛,目光中透着焦虑。
“又没走出去多远,只要在我离水境内,走了更方便抓起来。只是没有真正的线索,我不能仅仅因为怀疑就胡乱抓人。”李曹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问她道,“你是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
“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要杀白麟远。云鹭认出商其纯属偶然,并且那商其精通易容改扮,离水城戒防根本困不住他,既然如此,对他而言被白麟远画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完全不需要特意去将白麟远和林三谷都杀死,纯属多此一举。除非白麟远当时在归雁楼上看到了另一个人,而商其的这个同谋他有可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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