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安一早就乘了早班车赶往柞溪,到了别墅,慕长青已经在了,和几个医生在卧室里给罗建军做全身检查,林兰芝一见到她就抱住了她,她的眼睛通红,显然是哭了一夜,喉咙都嘶哑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爸醒了这是好事啊。”罗小安恨不得立刻踢开房门跑进去证实一下,她简直想去给神灵们一个个地磕响头去了,千万千万可不能是空欢喜一场啊!
“我这是高兴哭的,”林兰芝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咱们家……这算是霉运到头了吧……”
“到头啦,一定到头了!”吕秀雅高兴地在旁边插话,“我今天让人备了一桌酒菜,敬天敬地敬菩萨,咱们两家人一起好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听吕秀雅这么一说,罗小安才看到今天秦家两兄妹都在,秦济南站在二楼的楼梯处,和一个医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秦璇西则仄仄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晦涩不明地看了过来。她的手臂还打着绷带,脑门上的疤已经掉了,几缕刘海挡住了额角那略略发红的伤疤。
看到罗小安的目光,秦璇西居然破天荒地冲着她挤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罗小安被笑得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天出事后她就没再见过秦璇西了,可以想象,以殷羽那黑白颠倒的挑唆功力,一定把屎盆子全部扣到她身上了,秦璇西一定恨死她了,今天这样,难道是有什么手段要对她施展吗?
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来,慕长青从楼上探出头来:“小安,快上来,叔叔叫你呢。”
罗小安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二楼,推开卧室门,只见罗建军半靠在床上,虽然神色捎带萎靡,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小安……”他笑了笑,“爸爸回来了。”
罗小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泪迅速在眼眶里集结,最终承受不了自身的重力,滚落了下来。
这大半年来的悲愤绝望仿佛找到了出口,随着眼泪一起喷涌而出,难以抑制。
“爸,你吓死我们俩了,”她半跪在床前,几乎说不出话来,“以后都不许再这样了……”
罗建军抬手替她擦眼泪,那粗糙宽大的指节摩挲过脸颊,令人心安。
“别哭,宝贝,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别的都不重要,我们都在就好……”罗建军安慰着。
罗小安用力地点了点头。
门被敲了敲,两人一齐朝外看去,秦济南站在了门口。
罗建军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秦济南大步走了进来,和罗小安一起半跪在了床前,他的眼眸低垂,神色淡漠,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罗小安深怕罗建军的情绪又有波动,压低声音驱逐:“你来干什么,快出去!”
“我来向叔叔道歉,”秦济南的声音毫无起伏,“对不起,叔叔,以前全是我错了。”
罗建军居然没有动怒,反而笑了笑:“不敢当,你都在我耳朵边念叨了大半年了,我就算想不知道你的错也知道了。”
罗小安惊愕地朝着两个人看了看,她有点不太明白。
“小安,你先出去,我和这小子说两句话,”罗建军说,“你在,爸爸不太好施展。”
罗小安抗拒着不想离开:“不行,爸你刚醒过来不能激动,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想理他就别理他……”
“小安,我们已经做过检查了,叔叔的血压血脂都控制得不错,脑部的血块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除了身体比较虚弱,其余都很正常,你就放心吧。”慕长青走了进来解释说。
林兰芝也在外面招手示意,罗小安看罗建军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好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就一会儿,别说太长时间。”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盯着秦济南,不放心地叮嘱:“你……别再气我爸了……”
秦济南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幽远。
罗小安的心脏不由自主漏跳了一拍,想说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门关上了,那道目光被隔绝在木门之内。
罗小安心神不宁地在门口走来走去,慕长青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别这样,济南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数的。”
罗小安回过神来,真诚地感谢:“长青,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两天又麻烦你了。”
“应该的,其实我也是举手之劳,谁让我是医生呢,”慕长青笑着说,“其实这回真要谢谢济南,他请来的艾福瑞得医生是世界上顶尖的脑部专家,制定的治疗方案非常有效。”
罗小安愣了一下。
林兰芝在旁边插话:“小安,济南也挺不容易的,每个星期都回来一趟,陪上一晚的夜和你爸唠嗑,说是最新的刺激疗法,我琢磨着说不定还真的有效,昨晚应该是他固定来的日子,结果有事没来成,你爸一惦记,这臭小子怎么还不来气我啊,然后就醒了……”
慕长青笑了起来:“阿姨,还真说不定呢,这小子这回真挺有心的。”
心里乱糟糟的,五味陈杂。罗小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济南私底下做的这些事情,从来都没和她说过。
“哐啷”一声,里面传来了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神情紧张了起来,罗小安一个箭步推开了房门:“爸……”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罗建军手里拿着他的那根拐杖,一棍子敲在了秦济南的肩膀上,这一下一点都没留情,她甚至听到了棍子敲击在骨头上的闷响。
“别打了!”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罗建军无奈地说:“怎么……你爸生了你这样奸猾的小子……哪里是我打他啊……”
拐杖放了下来,罗小安这才看出来,是秦济南握着罗建军的手打的自己,她的舌头打了个结僵住了。
“是,我贪点便宜,等叔叔你身体好了,打起来可比这个疼多了。”秦济南低声说。
罗建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骤然长叹了一声:“好了,算是我替你爸爸教训你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改了就行,大家还是一家子人,都别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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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建军刚刚清醒,虽然精神亢奋,但身体还很虚弱,和家人聊了好一会儿便有些支持不住了,快到中午时就睡了。
秦家中午热热闹闹地办了一大桌酒席,还用了象征性的三牲祭拜了祖先和菩萨。慕长青也一起留下来吃了午饭,下午他还有一台重要的手术要做,必须告辞先走了。
罗小安一路送出了大门,和慕长青没了做恋人的缘分,两个人之间相处却自然了起来,少了些尴尬多了朋友间的亲近,平时也经常打个电话喝个茶,挺谈得来的。
到了车前,慕长青靠在车门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和他……这算是真的断了?”
罗小安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慕长青轻叹了一声,“济南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你这次真是把他害惨了。”
这些日子,罗小安一直强迫自己不再去关心云翼网络的事情,可今天见到秦济南,这个念头好像雨后春笋,再也压制不住了。
就算是对一个社会新闻的关注吧,也算是对这个报复行动最后结果的了解吧。
罗小安这样告诉自己。
“他……云逸网络……现在还好吗?”
慕长青的眉头紧皱,跨境购的风波在秦济南的力挽狂澜之下已经解决,但后续的影响远未结束,官司缠身,m国上市搁浅,跨境购就剩最后一口气强撑着,每个月要补贴大笔的资金进去,几名董事和秦济南意见相左,一方要放弃这块业务,而秦济南却固执己见。
“其实我和路晋的意思也是放弃算了,真不知道济南在坚持什么,问他也不肯说,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和机器人没什么差别,不提也罢。”慕长青摇了摇头。
罗小安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好半天才问:“那我上次让你提醒他的事情,和他说了吗?”
“哪件事?”慕长青一脸的莫名其妙。
罗小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就是……可能他公司里有内鬼啊。”
慕长青这才想起来,为难地说:“我平时都不关心公司的事情,这样突兀地说上一句,济南也不会相信,而且,到时候他追问我来龙去脉我该怎么回答?”
罗小安语塞,她很想告诉慕长青,当时奶粉仓库举报后立刻被查封了,只要查一下是谁硬生生把奶粉从仓库里调出去销售的就可以知道这个内鬼是谁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她那些话吞进了肚子里。
目送着汽车开出了小径,她这才转过身慢吞吞地朝着别墅走回去,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余沉打来的电话,他知道罗建军醒了,说是明天过来探望一下,顺便接罗小安回去。
罗小安一边说话,一边在庭院里找了把摇椅坐了下来,阳光很好,山间清新的空气中带着野花的清甜香味,让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聊了好一会儿,罗小安这才挂了电话,放眼看去,庭院里种着各种蔬菜,各种新绿看起来很是喜人。
摇椅轻晃着,午后的静谧让睡意渐渐泛了上来,她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地追问着,痛苦而执着。
罗小安努力想要说话,可喉咙好像被封住了发不出声音来,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她心一急,用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秦璇西坐在她的对面,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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