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仪……应该是皇后的闺名吧,端静如仪。这样一个正经百分百的大家闺秀配着这名字真是名副其实。
他与她结发十几年,该也是有深厚的感情吧,不然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楚霍天怎么会这样失态?
应该是的……应该的……
欧阳箬胡思乱想,只愣愣坐在桌边,连宛蕙进来了都不知道。宛蕙见她失魂落魄,只披着外衣呆坐着。
叹了口气,将她的衣裳拢好,轻声道:“娘娘再回去歇息下吧,皇上走了,这天还没亮呢。”
她温暖的身躯靠过来,欧阳箬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地道:“姑姑,是我害了皇后……是我……”
宛蕙忙一把将她的口捂住,低声又带了三分怒气道:“娘娘浑说什么!这是皇后娘娘自己选的。要不是她有这心思,谁能逼她有孕?”
她顿了顿,又将欧阳箬的手拽得更紧,平日温和的眼中射出凌厉的光来:“娘娘娘要记住!谁也没害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皇上也劝过了,赵先生也劝过了,甚至……甚至娘娘安排的秦太医也劝过了……她要走这条路,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到头来博不过,能怨得了谁?”
欧阳箬只无力地看着宛蕙那丝毫不容辩驳的神色,眼中的惊恐才慢慢退了下去,只剩下萧索与悲凉。
兔死狐悲,同是女人,她何曾想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报复皇后?
她当初只不过是想让秦智下药让她不能理事,可是秦智却说下药总是有迹可循,于是,一切便成了这样……当初,她也是同意的……
“姑姑,皇上连衣服都没穿齐,就跑了出去……”她涩涩地道,眼睛转过那还披在床边屏风的龙袍,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终究还是与她夫妻情深……”
宛蕙心中一叹,欧阳箬眼中的患得患失,她这旁观者看得最清楚不过了。宛蕙走过来,扶了她的手,将她引到床边坐下,才慢慢道:“娘娘总不希望皇上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吧?皇上与皇后夫妻十几年,就算没感情也养出情份来了,只是娘娘千万不要闹心,奴婢看皇上待娘娘是不同的。这奴婢敢打包票的。”
欧阳箬勉强笑笑,对宛蕙恍惚道:“别说皇上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哪里有资格去怪他?”
他是一位帝王,身边妻妾成群,她经历国破家亡,早已如惊弓之鸟,犹豫再三,真心难保。
两个人都真要真心相爱,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欧阳箬幽幽一叹,便躺回了床。自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早,欧阳箬便派了德轩出去打探消息,她虽然无胃口,却也让宛蕙逼着吃了两大碗稀粥,又喝了一碗牛乳燕窝,这才算过了关。
宛蕙见她精神不好,又请她回去躺着。欧阳箬心中有事,自然躺不住,摆了摆手,往柳国夫人的“延禧宫”而去。
昨夜这么一闹腾,今日肯定整个楚宫上下都传遍了,而柳国夫人那边正是所有消息流言的中心……
欧阳箬到了“延禧宫”,果不其然看到不少宫中的妃的肩辇停在外边,许多宫人也都三五成群,自在一边悄悄议论。
欧箬由宛蕙扶了,慢慢走了进去。还未到殿内,便听得柳国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昨夜听了有人报了这个消息,本宫心里七上八下的,真恨不得亲自去看看呢……”她说得情真意切,还带了不少哽咽之声。不知道的还当她是真正担心皇后的安危,情不能自禁。
她话音刚落,便有不少妃嫔连连劝慰,都劝说如今后宫无主,柳国夫人千万不能离宫自去云云,皇后洪福齐天,自是能化险为夷,如此这般不一而足,都充满了谄媚之意。
欧阳箬听了一会,才进去。柳国夫人正拿了手帕按在眼上,似正在拭泪。欧阳箬微微抬眼,只见她穿了一身月白色薄茜绣暗纹长裙子,头上珠钗甚少,只是鬓边的一朵如拇指大小的珍珠钗,旁边各缀了一圈同色珍珠。远远看去像孝花一般。
欧阳箬看她有一身素色,倒似乎已经提前为皇后娘娘披麻戴孝一般,心中冷笑几声,却依然上前恭敬请安道:“臣妾请安来迟,请柳国夫人见谅,臣妾昨夜听说皇后娘娘……”
她还未说完,柳国夫人就抹了一把眼泪,月牙眼红通通一片,她步下主位,上前扶起她哽咽道:“是啊,皇后娘娘如今凶险难测,本宫昨夜担心了一夜未眠……”她哽咽难言。
欧阳箬面色不变,只扶了她上前坐好,这才柔声道:“柳国夫人且先稍安毋躁,皇后那边还未有消息吧?”
柳国夫人只是摇头,底下的宫妃就纷纷接口道:“可不是,来回要一天呢,只是听说是见了大红……这个……恐怕……”
说话之人犹犹豫豫地住了口,但是大家都听出她言下之意,皇后本来身体便不好,如今又勉强怀孕,再小产见红,实在是太凶险了。
欧阳箬眼皮突突跳了跳,便坐在一边不说话了。众人议论纷纷,听来听去也没什么新的消息,想是昨夜事发突然,传话的内侍都又随了楚霍天而去,所以整个后宫上下也不知具体情况。
欧阳箬坐了一会,便出了“延禧宫”,想回宫又觉得心头烦乱,一时又不知该去找哪个人商量倾诉。
喜欢楚宫倾城乱请大家收藏:(wuxia.one)楚宫倾城乱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正犹豫间,远远看着徐氏过来了。徐氏命人将她的肩辇抬到欧阳箬身边,看了她几眼,似笑非笑地道:“柔芳仪可听说了么?皇后娘娘可是大不好了……”
欧阳箬面无表情,只叹了一声:“是啊,臣妾亦是十分担心呢……”
徐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似在嘲笑她的言不由衷,欧阳箬与她对视一眼,两人便下了肩辇往旁边的园子走去。
两人坐定,又命伺候的宫人退下,这时,徐氏才仔细看了一眼欧阳箬,忽然没头没脑地道了一句:“当初本7怎么没瞧得清楚你这副七窍玲珑心思呢。难怪当初本宫还是侯府徐夫人之时便斗不过你。”
欧阳箬面不改色,只淡笑道:“彼此彼此,臣妾也想不到当初嚣张跋扈,与我势不两立的徐夫人,如今竟是我欧阳箬在这宫中最可靠的盟友呢。”
徐氏一愣,失笑道:“也是,世事难料呢,本宫当那妖妇是万年龟寿,没想到如今也一脚踩在鬼门关上了,指不定她现在已经就……”
她没往下说,却是连连冷笑,但是笑中的萧索与冷淡欧阳箬也听出了几分。
徐氏的丧子之痛如今统统都报了,这次连皇后几乎要将自己的性命搭上了……报应轮回原来竟是这般出奇的巧合。
她以她未出世的孩子命还徐氏同样未出世孩子的一命!
欧阳箬心中微微一叹,握了她沁凉的手掌,只不语。
徐氏镇定下来,恍惚一笑,美艳的面上只剩下荒凉寂寞:“如今我算是看清楚了,所谓刻骨仇恨,夫妻之情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人到这世上走一遭却是为何。”
欧阳箬闻言只沉默不语,总有些温暖的慰藉可以度过着荒凉的深宫岁月,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梦,在眼前晃着荡着,吸引着每个人往前追赶,渐渐忘记路上的艰辛。
徐氏与她默默坐了一会,便回去了,临走之时,她忽然对欧阳箬笑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即使你这么做不是为了我。”
她说完便走了。留下欧阳箬怔怔伫立。
不知过多久,德轩忽然满头大汗而来。欧阳箬见他面色苍白,以为定是皇后那边有消息了,按下心中的狂跳,镇定低声问道:“到底如何了?皇后……”
她喉咙发紧,竟是再也问不下去。
德轩擦了把汗,这才用极低的声音回道:“回娘娘,不是皇后的事情,是吴公公那边传来消息了,找到展飞展大侠了,他还受了重伤!”
欧阳箬一呆,眼前晃过他明亮而不羁的笑。仿佛过了几世那么久了,今日突然听得到他的消息。她一时间回不了神。
德轩正等着她的回话,欧阳箬苦笑一声:“回宫再说吧……”
回到“云香宫”欧阳箬才细细问了德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轩来回奔波,已经带了疲惫之色,最近这楚宫事情不断,他自是能者多劳,多方探听,没想到一向平静的吴公公处却传来这么个惊人的消息,倒让日渐沉稳的他震了震。
他道:“具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先前娘娘叫奴婢吩咐吴公公,四处打探展大侠的下落,这几个月倒没探听到,直到现在才找到他,不过这次吴公公倒是顺带查到一条线索,上次娘娘在‘静国寺’门口惊马而走,最后被擒,就是那华地的义军残余做的,可是他们做得太隐秘了,不然吴公公就可以提前示警了。”
欧阳箬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那如何现在才知道?”她当时被擒之时也只听到那些人对话的一鳞半爪,只隐约知道他们不过是拿她换什么牢中的弟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幸好楚霍天亲自去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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