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黄桥 坦白

  何许这次病得可不轻，一连住院好几天。医生检查出来说是感冒，可什么样的感冒能让人天天打吊针不见好转？

  春霞似乎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她给何俊打了电话。这是她第二次给何俊打电话，上一次都是很久之前的中秋节了。

  “喂？”

  何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的时候，春霞瞬间一激灵。

  平日里春霞都是雷厉风行的，做什么事都没有怕过。可现在她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那么小女人。

  “是我，春霞。”

  “我知道，你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了？”何俊的声音很是轻松地从电话那头传来。

  “许哥生病了……”

  “我大哥生病了？怎么了？”

  “医生说是感冒……但是我总觉得不是。”

  何俊听完，沉吟了片刻说：“你让我大哥接电话。”

  春霞拿着电话站在病房门口，朝里面看了看，只见躺在病床上傻傻发愣的何许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听何俊的话。

  深吸了一口气，春霞鼓起勇气道：“我觉得你还是回来看看吧。”

  “我大哥到底怎么了？春霞，你和我说实话！”何俊有些着急了。

  春霞想了想说：“那天我去你家，看到你大哥一个人坐在家里……一个劲地哭，最后哭晕过去了，我才把他送到医院来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何俊知道家里肯定出事了。他没有再追问春霞，而是说：“你先帮我照顾好我大哥，我马上就抽时间回去。”

  挂了电话之后，春霞一时间有些后悔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何俊打这么一个电话，最终她叹了口气只能走进病房。

  ……

  何俊当天就和公司请了假，紧接着就买了车票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从黄桥车站出来的时候，他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情去感受镇上的变化。由于打不到车，他只能一路小跑着去医院。

  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大哥躺在病床上时，他瞬间感觉心里堵堵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难受。

  春霞没想到何俊回来得如此之快，早上打的电话下午就到了。看到何俊走了进来，春霞站起身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病房有四张床，除了何许的那张其他的都是空着的。看来在这个时间段住院的人并不多。

  何俊走到病床前，坐了下来，看着床上憔悴的大哥，心情复杂。

  “哥，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似乎是听到了何俊的声音，何许发愣的眼神微微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何俊，随即又看向了天花板。

  “哥，你究竟怎么了？”

  何俊心里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自己大哥现在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大概过了一分钟，何许总算是开口了：“小乐走了……”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哼出来的。

  “走去哪了？”何俊问。

  何许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大哥，你……”何俊有些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别这样好吗？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不是还有我吗？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够解决。”

  “一家人？”何许微微闭上眼睛，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下来：“真的还有家吗？”

  当何许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地说完之后，何俊整个人就犹如雷击一般，嗓子也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是何家的人。一时间，他心里难受得要命，可是又疼得不像话。

  “哥，你说的是真的？”何俊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问。

  何许看了一眼他，微微点了点头：“你现在也长大了，你自己想做什么，怎么做不会有人拦着你。你要不要认我这个哥，我也不强求。这件事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找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可永远找不到。今天我说出来了，我自己也没什么遗憾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何俊脑子里还是有些“嗡嗡”的，他根本有些接受不了。

  自己居然是被捡回来的，和何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可是何家却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

  他脑子很乱，乱得像一团乱麻。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耳鸣的声音让他有些天旋地转。从病房走出来的时候，差点一个不小心直接摔倒。还好是春霞一把扶住了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何俊把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步步地朝着楼梯口离去。

  刚才的一切，春霞都听到了。这件事给她也带来了不少震撼，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何俊。

  左思右想之下，她选择了跟着他。

  何俊从医院走出来，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耳朵边响起了一阵阵犹如火车鸣笛的声音，几只鸟儿从天上飞过，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一路往西走，走了不知道多久，来到了墓地。最终在母亲的坟前停住了脚步，双腿弯曲猛地就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

  他大喊了起来，最终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趴在坟前嚎啕大哭。

  春霞走了过来蹲在他身边，用手抚摸着他的背。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叹了口气。

  很快天就黑了，冬季的黑夜似乎比以往更加寂静一些。墓碑前，何俊已经哭得流不出眼泪，嗓子沙哑着，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春霞就这么在一旁陪着他，任由他发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何俊想站起身，却发现双腿已经麻木得不像话，完全失去了知觉。

  一个踉跄瞬间摔在了地上，春霞赶紧扶着他：“你没事吧？”

  何俊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春霞，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谢谢。”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是也不要糟蹋自己。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身边对你好的人想想。”春霞开口说道。

  何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

  站起身之后，他试着让双脚一点点地恢复知觉，许久他看着春霞道：“帮我照顾好我大哥。”

  说完，他缓缓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