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安眼下的修为远胜于陈家这些家丁护卫,安世杰这种百战余生的沙场猛将,方才也在柳长安手下吃亏不小。这些曳落诃单以修为论,确实不及柳长安了得,何况一边还有当今天下第一等的高手庄梦蝶压阵。这二十个曳落诃武力再强,也未必真能讨到便宜。但是这件事的关键,并不在于一场打斗的输赢,而在于这件事引发的后果。
眼下晋州的局面就像是一个火药桶,谁先点燃药线,谁就要承担后果,在未来官场上,就要承担主要责任。换句话说,从正常角度看,冯素贞与安定邦,都在努力避免衅自我开。即使是铁心造反的安氏,也会努力寻求大义名分,为自己争取道义上的加成。
如果是柳长安因为女人与安世杰发生冲突,导致安家在晋州起兵,不管未来的处理结果如何,柳长安的头多半都要砍下来作为惩罚。安世杰之所以表现得如此跋扈,很大程度上也是有这个把握,不说三百曳落诃得战斗力,就是这二十人全部被打翻,能为自己争取到最重要得名分,这笔交易就是值得的。
他扬起了手,二十名曳落诃握紧了刀,他们之中也有晋州本地技击或是游侠中人,自身武力修为高明,眼光毒辣,看得出柳长安身手绝非泛泛,庄梦蝶更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但是曳落诃的训练严格,军法也最为严苛,面前的敌人不管是人是鬼,只要一声令下,就得不顾一切代价地冲过去以死相拼有进无退,对上谁斗不许退缩。对于他们而言,柳长安是否好杀,自己是否能够战胜对手,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要么敌人死,要么自己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大小妹的手不知几时已经满是汗珠,两个女孩子的武功不算差,也经过战阵甚至亲手杀过人。但是跟这些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战士相比,她们还是太稚嫩了。与过去经历的所有战斗不同,这次的战斗会死,会残废,如果被捉,命运比死可能更惨。再者,以往与人作战时,身边总是有家中护卫家丁作为援助,替两人防范冷箭暗器,接下一些强有力的攻击。这次却是一切都要自己解决,面对这些曳落诃那种冷漠麻木的眼神,两个女子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凌乱起来。
“稳住,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只要跟在我身后就好,有我在,这些人不算什么。”柳长安低声安抚着两人。安世杰的手高举着,庄梦蝶的眼中则浮现出一丝杀机。这个安世杰比自己想象的难缠,不是简单靠恐吓就可以对付的人物,或许就只剩下破釜沉舟一途,先拼个同归再说。
就在这刹那之间,变化发生了。
一声尖利的呼哨响起,随即就像是开了个头,接二连三的呼哨声此起彼伏,连响个不停。情形就仿佛是一头黄鼠狼闯进鸡窝里,吓得那些母鸡大呼小叫拼命恐吓侵入者。
安世杰本来将要落下的手,却陡然停止了动作,将手指放入口内,用力吹响,几声短促尖利得哨音如同某种怪枭得尖叫传出,随后就有同样凄厉的声音作为回应响起。
“别嚎拉!跟西戎人打仗,怎么也学了西戎鞑子的坏毛病,没事就要嚎几声。北蛮人就没你们这么麻烦,几声号角就都解决了!”
随着粗大的喉咙声响起,陈家大宅的厚重大门陡然开启,向两个不同方向打开去。随后只见周身披挂手提双锤的凤羽灵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在她身后,几十个女兵各持刀弓亦步亦趋,步履矫健有力,一看可知,都是技击健儿。
安世杰看到凤羽灵,下意识地向后退半步,却被庄梦蝶抵住后心向前一推,“安小将军,你看准了,别退到别人的脚上去。”
凤羽灵这时已经大步向着柳长安走来,边走边道:“不好意思,被些不开眼的东西拦了一阵子,不然早就该来了。曳落诃倒是大名鼎鼎,不过要想拦住我飞凤军,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安小将军,对不起啊,我手下的人没轻没重,来的时候弄伤了你几个手下。回头让人算个医药费,我赔钱给你啊。”
方才那些尖利的哨声,就是曳落诃遇到强敌的报警信号。这种信号在战场上也发生过,但是如此快而急促的发生,本就不寻常。何况眼下是太平年间平遥城内,不是西戎草原,这种警报就更为诡异。从方才的哨声中,安世杰已经知道曳落诃吃了亏,等看到凤羽灵登场,他也就明白过来,这个亏吃的一点都不冤。
曳落诃绝非无用之辈,但是自己在这里,外面的曳落诃没得到明确的指示,也不敢和飞凤军进行全面冲突,动手的时候就有点束手束脚。只以少数精锐试图阻挠飞凤军前进,遇到凤羽灵这种猛女做先锋,吃亏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镇北城,北蛮铁骑都挡不住凤羽灵的冲锋,就指望几个曳落诃精锐就能拖住凤羽灵,那跟做梦也没有区别。
与这么个猛女动手,怕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从刚才的报警口哨中的反馈看,对方虽然没杀人,却也只是单纯的不杀而已。自己这边的情况,怕是很凄惨。但是凤羽灵眼下挟杀气而来,安世杰跟她硬顶,却也不明智。
他并没有接凤羽灵的话,而是反问道:“凤将军怎么这么闲在,跑来平遥城里看风景?”
“闲?我们飞凤军什么时候闲过?”凤羽灵冷笑一声,“我只是听说有人胆子很大,要对我们飞凤军的人不利,所以过来看看。我们飞凤军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两个字:护短!我们的人,只有我们自己能处置,外人谁动我们飞凤军的人,就是跟我们所有人过不去!”
安世杰愣了愣,“飞凤军的人,谁阿?”
凤羽灵看向柳长安 ,“相公,谁是我们飞凤军的人,领出来让我认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