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午饭,手里捧着一盒酸奶,她固执地守在手术室外,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扇门在眼前不停开开合合,医生护士不断进进出出,思想却执拗地凝滞在杨硕那个短信上,反复冲刷着记忆里那个曾经温情的角落,她不相信自己爱过的是个无情冷血的男人,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很判断出了问题。
爱上魔鬼罪不可赦,她正在等待来自地狱的审判。
直到包里的手机铃声异常突兀地响起,惊得她浑身一震,心下升起一丝宽慰,他到底是打来了,他还没绝情到底,他还是有些为她担心的。
低头看看号码,却是一串陌生的数字。迟疑着按下接听键,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苗苗,你在哪里?我看你来了!”
是江明勋。
也许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有些人也是命中注定躲不掉的。江明勋竟然突然不请自来到了这座城市。他陪着日本一所大学的校长到南京签署合作协议,整个行程顺利地结束之后,他留了下来,又转机到了这里,只为看看她,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迫切,“苗苗,你在哪里?我想马上见你,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哦,我不在学校,我请了假在家休息。”
“我知道你请假了,那么我到你家来看你好吗?”
“哦,别,我不在家,我,现在医院。”
“你生病了?哪间医院,我过来找你,你一个人吗,我来陪你!”
江明勋匆匆赶来的时候,苗一曼前面还排着一个等待手术的女孩。看到她坐在手术室外呆滞的眼神和一副落魄失魂的样子,他马上明白了她所处的境地。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带到走廊的尽头,有些恼怒地问道:“苗苗,你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
苗一曼抿着嘴,说不出话,孩子的父亲不是他,她没有通知他的理由。
“你不说,我去问医生!”江明勋不由分说地往妇科诊室走去。
看他关切的样子根本不是伪装,苗一曼真希望孩子的父亲是他,而不是那个只作为不担当的杨硕。她妥协地喊,“哎,那是妇科,男人不能进的!好吧,我告诉你!是,我怀孕了,但是孩子不能要,你也看到了,我正要做手术,把他做掉!”
江明勋沉吟了几秒钟,盯着她问,“你不是很想要个孩子,你不是很想做妈妈吗?你这个年纪,就这样把孩子做掉了,以后还能不能再做母亲?万一不能,你会后悔的!”
他的话毫不留情地戳到苗一曼最不愿碰触的痛疼,她紧咬的下唇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坠落,凄怆而苍凉的样子令他心疼不已。她倔强地别转头,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流泪,不想这个男人看到自己的破败与失落。
江明勋伸出手揽住他的肩头,轻轻地拍打着,无声地传递着他的抚慰。沉默了两分钟,那双宽厚的大手加重了按在她肩头的力量,他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吧,我会和你一起养大,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会给他一个家。走,我们回家!”
“不,明勋,不能,这个孩子-不能要!”苗一曼为江明勋的这个决定感到震惊。
“我说了,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会和一起把孩子养大!”
听到他这句异常坚定的话,苗一曼的眼泪再也掩饰不住,也不再想掩饰,任由它们不受控制地尽情流下来。
她从没怀疑过孩子是他的,那段时间,的确是她借助了他怀抱的温暖来驱逐杨硕遗留下来的凉薄。但是他已经做了绝育手术,两人第一次肌肤相亲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过她,孩子绝无可能是他的。他宁愿成全她做一个母亲的心愿,不追问她的过往,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并承诺做孩子的父亲,帮她把孩子养大,那么,他一定是爱她的。这种爱,已经足够宽容到他容纳她爱的女人和别人的孩子,让苗一曼在感动之外多了一份感激。
因为,江明勋给她的不是一份普通的承诺。比起杨硕曾经的那些轻飘飘的言语承诺,江明勋的这份承诺要厚重踏实的多,也不是一般男人给得起的承诺。除了一纸婚书,他什么都可以给她。成为他的女人,既不用日日厮守逐渐淡漠,也不用柴米油盐事事纠缠,给孩子一个父亲也给自己一个港湾,这何尝不是上帝对她的另一种救赎?
她不再挣扎,仿佛一只疲惫欲归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可以安栖的大树,只想闭上眼睛在这颗大树的阴影里安静恬睡,从此不再留恋天空,这里就是她最后栖息的家园。
默默地被他牵了手,坐上出租车,开往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