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式浅想想也是,放下烛台,单手把玩着极玄子靠近坐下。
你玩这个东西已然魔障了!被一个死物抢去了许多关注, 谢墩云老脸一绷, 探手要去夺来。
你别乱动!白式浅一把摁住他蠢蠢欲动的肩头, 把极玄子举至耳后,素冷的声音反诘道,此物甚有意思,自从到我手中后,其实并未触动任何机关,然而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就会打开一孔,诡谲多变。
冷眼一睨谢墩云,比你有意思多了!
哼!
谢墩云抬手拍开对方的钳制,斜飞云鬓的剑眉快要戳破天去了,翻身避开某冰块不识情.趣的臭脸,一番哂蔑道,没错,那些洞够你用了,拿着什么玄子的滚吧!脚趾夹住被衾一角,扯在手里盖上头去。
忽得身上一压,冷冰冰的发丝垂在缝隙间,就听白式浅道,原以为你是个性情中人,结果竟是个善扭捏的家伙,我只不过说你比不上极玄子有趣,又不是说我不喜欢你
被衾外面突然戛声。
谢墩云连头带人钻出被衾,左右两手攥住白式浅准备撤离的双臂,满脸堆花道,老子的耳朵有些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式浅道,我说极玄子很有研究的价值。
谢墩云道,不是这句,下一句!
我说极玄子比你有趣。白式浅的身体明显闪躲起来。
去你奶奶了个熊的极吧!谢墩云一脸兴奋,最后一句话,快点!
我说蒙着眼睛的白绫缎下,眼睫有如鸟儿一般地扑腾,我忘记了。
谢墩云恨恨闭上眼睛,老子困了,你赶紧滚吧!今晚睡门外边儿去,别挨老子的床!
白式浅脸颊微红,伸手去摸谢墩云的头,被他一把拍开了。
就跟你说别随便摸老子的头,老子认识你吗!跟你很亲吗!唔
白式浅单手使出了九成力量揪住他的嘴,狠狠在那讨嫌的两片肉上堵了一会儿。
谢墩云立马偃旗息鼓,唔哝着,嘴老子的嘴扯掉唔啦
白式浅隐隐觉得谢墩云放弃挣扎,才松开手去,就见谢墩云的嘴巴四圈被蛮力捏得又红又紫,始才觉得自己又动粗了十分不好,但是跟对方道歉他又很不习惯。
只好大眼对大眼。
谢墩云半疼半气道,老子一定是有被.虐的倾向,才看上了你的。
房内无风,桌间的烛台火突然熄灭了。
黑暗的房间内一切都变得神秘起来,谢墩云撅着嘴一鼓作气道,别以为吹了灯,老子就能任你为所欲为,老子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
嘘,别说话,白式浅蓦地从床榻间起来,烛火不是我弄灭的。语毕化作一道白冷的闪电,随手抄起雷肜伞,错身奔至窗牗之下,抬指拨开一道缝隙。
谢墩云匆忙穿好靴子,把头往白式浅的怀里一塞,夹着顶着也抬头往窗外看去。
死寂的龙家祖宅里一片浑噩,莫说寥落的灯光,纵是星月铺就辉煌,也难见任何倒影。
你太爱一惊一乍了,照老子看,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
谢墩云突然觉得呼吸有些憋闷,推开白式浅的胸膛,大大咧咧地往门外走去。
昂首一望无垠的夜空,失声唤道,喂喂喂!白疯子!大事不妙!
白式浅扶了扶眼前白绫缎,撑着纸伞随去外面时,就见整个天象大乱,斗星群舞,甚至连上玄月亦摇摇摆摆,仿佛喝醉了一般可怖。
二十四尊绯鲤木化石雕完全不在八卦的方位间固定排列,反而活灵活现地在气幻上四处乱游,鱼口中喷吐着繁密的气泡,疯癫失灵了一般。
整座气幻正不停地缩小,缩小,眨眼之间如倒坍的穹顶,垂垂然将屋顶已然压得变形,发出咔滋咔兹的断裂声。
小心!白式浅掺着谢墩云的肩臂,从廊檐下极速逃了出来,方才二人还准备休憩的整洁卧房,须臾间如爆裂的气团,土石激散,击打在周遭的墙壁间,抨击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窟窿。
谢墩云快手一出巨阙长刀,将横飞而来的断木残石一阵卷削,弥漫的尘土随着破坏力披向四肢百骸,依旧像散沙抽打,衣袖外的皮理上,击中者皆是一片血印子。
气幻绝无停止的势头,强压下来仿佛碾碎一座座建筑,一条条蝼蚁。
谢墩云捂着嘴对白式浅道,你先走,老子去看看鲤锦卫那几个伤员和门徒都走了没!
白式浅紧手扯住他的衣袖,莫去了,估计该走的早跑了!
谢墩云绝非坐以待毙,性急的他禁不住暴怒道,那就各顾各的,能活命才是第一!
步卅狂刀握在手中,挺健的腰身临如蛟龙,轮起巨阙对着头际的气幻连劈十数刀。
刀风熊烈,带着他无穷无尽的臂力,对方若是高头幻兽,此十数刀必能将幻兽大卸八块。
然而气幻并不为骇人的刀风所动摇,好像吃去了谢墩云足以崩山的刀力,连迸发的光芒亦消匿的极快。
绯鲤木化石雕摇头摆尾,犹胜调笑谢墩云无能的顽皮孩子,徘徊在气幻的各个角落里,激起层层死亡的涟漪。
莫砍了,是砍不动的!白式浅隔着周遭愈发模糊的沙尘,谢墩云的双臂被反弹的力量震得发麻,不停地颤抖着。
老子不信邪!
谢墩云狠瞪着眼睛,握着步卅狂刀的手青筋暴起,他也不是愣头愣脑地乱砍,对准刚刚的位置始才蛮力出击。
每一刀都劈得不偏不倚,只描准一个点,谢墩云挥舞的刀光像无数道精闪的电脉,眨眼之间近百刀只汇聚于一处。
刀风旋转,零散的浮沉被狂刀搅动,仿佛找到了固定的方向,形成强大的涡流,随着刀尖流走的光芒,劲而遒地与气幻顽强的对决着。
结果并不乐观。
谢墩云气血攻心,整个人被反噬的力量残忍推开,白式浅眼瞧着他从眼前弹飞开去,疾步追去侧身一倒,把谢墩云护在身上。
两人同时被巨力挤压,喉头翻涌,各吐出一口血来,白式浅垫在谢墩云的下面,肩臂处的骨头似有压折的声响,他暗忍不表,最先翻看谢墩云的手。
谢墩云握刀的手整个掌心崩掉一层肉皮,鲜血淋漓得不停颤抖。
千钧一发之际,二十四尊绯鲤木化石雕居然集中在二人头际,受重的气幻蓦地沉压下来,逐渐狭窄的空间里,飞扬的尘渣像是溟濛不清的帘子遮住了所有的景象,只剩下房屋摧毁的声响在耳畔阵阵炸裂。
愈来愈恶劣的境况,令二人连呼吸都是极其煎熬的,吸入鼻腔的粉尘让人咳嗽连连,辛辣感直通喉咙,带着肺部一并火热得灼烧起来。
白式浅艰难语道,这东西无坚不摧,恐怕是砍不断的。
他的呼吸渐弱,不停从脑海中思索如何自救。
谢墩云道,既然砍不断,能活着出去一个也是好的!他翻身一滚,倏然捉着白式浅的横澜,把错愕的人远远丢了出去。
你做什么!白式浅翻身一旋,内伤摧骨,勉强站了起来,却发现身体已经站不直了,只能爬在地面,气幻已然压至头顶,须臾就能把二人压成肉泥。
然而气幻并未真正强压下来。
原是谢墩云全身提力,笔直地站在白式浅的面前,他双臂高举,单膝紧紧跪在地上,宛若人柱一般支撑在中间。
他的臂力惊人,破坏力极强,此刻因为强顶着逐渐塌下来的气幻,遍体的肌肉贲张俨然蓬勃至极限,乃至包裹肌体的衣服腰带纷纷碎裂。
谢墩云艰难道,老子能撑一会儿,你爬出了小门呃那里有口水井快去活下去!
他的眼睛瞪得极圆,眼眶快要迸裂,鼻孔里不停地流淌着鼻血,如不是有强大的意念支撑,他的血肉已然颓废。
白式浅忽然便湿润了眼眶,纷乱的飞尘让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然而苦痛的声音却刺激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要死一起死!白式浅像是下定决心,不断地爬向谢墩云的脚底,他的手心自怀中一掏,摸出两颗明晃晃的珠子,抱住谢墩云的同时往气幻间一抛。
更何况,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幻外天空须臾炸响惊雷,两道辉赫的惊电,像是从九霄云外钻出来的巨龙,前后从高空奔来,势如天道历劫,直把二十四尊绯鲤木化石雕劈得粉碎。
抵抗天雷的气幻须臾炸作一片青烟。
白式浅卷着谢墩云精疲力尽的身躯使劲滚向雷肜伞,在被风驰电掣的惊雷劈到灰飞烟灭前,躲入伞中世界。
待雷消电退,整个龙家祖宅的地界炸成一个巨大的黑坑,余烟像昭告死亡的白缎,自焦烂的深邃土坑里徐徐升空。
死里逃生的二人彼此搀扶着从深坑中缓缓走出雷肜伞。
谢墩云浑身遍体如抽筋刮骨,亏着白式浅连拖带拽,才勉强把人推在坑边处。
谢墩云嘴里吐着血沫,一脸恨毒道,要是老子知道是谁搞得鬼,老子必定千刀万剐了他!
白式浅亦伤的不轻,可他心里庆幸自己是骨折在内,不会让谢墩云太过担忧,也庆幸自己能帮助所爱之人再次逃离死劫。
然而他最先看到的一切,反而令他毛骨悚然,不由伸手指向远方,瑟然道,谢老痞子,你先看看那是什么!
第136章 旧梦
于白式浅手指的方向, 一排水球在废墟之外尤其醒目, 冷清清的月辉下, 水球中悬浮着一群溺毙而亡的鲤锦卫, 火红的锦鲤官服像是一滴滴艳血, 自通透里沉沉浮浮。
水幻!
近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歼灭。
谢墩云忍去心头的疑惑,一拳乏力地砸在地面,该死的,竟然是彣苏苏!
白式浅冷沉的眸子无风无波, 毕竟是全族被灭,更何况她的身份从未得到过族人的肯定, 这下都死了,她错失的更多,出手必定狠辣。
可是杀了她全族的人, 不是鲤锦门啊!谢墩云近乎咆哮, 然而气力不足, 叫骂亦显得匮乏。
白式浅道,可惜,她并不如此认为。
谢墩云微微思量,我们得赶紧去给上官伊吹和小九提个醒,我看彣苏苏一直隐藏实力,善弄水幻。此一想,曌河直通鲤锦门上, 况且门内处处水道环绕, 实在凶险异常。
不必!白式浅当然也知道谢墩云的忧惧, 不过他的态度十分肯定着,上官伊吹当初敢把彣苏苏带回鲤锦门,自然有他的防备。
目前,若是想对戚九有所帮助,我们还是应该去寻找龙竹焺的去处,我怕他被人利用后,很有可能做出极可怕的事情。
说着,白式浅尽力把谢墩云背上后脊,情真意切道你背了我数次,这会轮我来背你。他的手暗暗扶着撞断的肋骨,纵身而行。
背后贴着的人,是感觉不出来他的痛苦。
曌河的河底直通鲤锦门的幻彧,彣苏苏一路游弋,她的巨大鲛人尾在陆地上尤为丑陋,然而自水底深处,却可以让她穿梭自如。
世间的水道皆难不住她。
彣苏苏的潜行避开了锦鲤门的一众耳目,待她游上岸时,已经抵达了橙霜河畔的白坞。
于敌营中小住了数月,她近乎摸清楚了鲤锦门内所有的情况,唯独环绕着上官伊吹居住的艳赤岛与环绕岛的橙霜河,被上官狗贼布置了禁制,害她难以企及。
正是因为她的鲛人尾,师傅才会捡她回去,教她各种幻水之术与障眼之法,付她以重托。
彣苏苏从水中浮出娇美的上半身,颀长的鱼尾自水里摇曳,面对着成功在即的最后一条分界线,她应当是仰头大笑了。
可是她的脸畔滚动着泪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唇角落入河水时,又化作颗颗无暇的珍珠。
她的家人全都死了。
纵然这些人并未给过她任何温暖与宽慰,然而他们全部都死了!
彣苏苏的心里被狠狠剜去一块肉,哭泣的表情瞬间扭曲而狠厉起来,她笔直地在水中行走,像骄傲的勇士奔赴在橙霜河分界线上的战场上。
不能再走,不能再走。
想起某次的试探,那种被皮鞭抽打了浑身的剧烈疼痛,警醒着她俨然要被胜利感冲昏的头脑。
上官狗贼,你以为这样且能拦住我的路吗!
彣苏苏不齿冷笑,从纤细的腰间取下了师傅的骨灰罐,抛开了罐封,她一甩湿润的长发,对着橙霜河两畔的三千橘树奋力呼唤道。
师傅!师傅!我们的计划成功了,若您泉下有知,且帮助徒儿拥有幻力无尽的抗争之军吧!
她的妙手往罐中一掏,灰黑色的粉末置于檀口底送气一吹。
静谧的河面上一波清荡,涟漪逐泛,而后牵起万千之澜,徐徐的河风吹送着蓝阶筑幻师的骨灰不断地跃进,蔓延,深入。
上官伊吹布下的禁制与其纷纷碰击出微乎其微的花火,转瞬即逝,但绵延不绝。
整条橙霜河倾放出盈盈星辉,仿若银河落凡。
三千橘树突然被号召了一般,枝叶狂舞不歇,但凡是骨灰碰触之树,陆续从土壤中拔根而起,像久困于此地的野兽,前仆后继往激浪滚滚的河流中奔踏。
然而强大的禁制并不许这些橘树擅自离开,无形中的碰撞如同雷霆万钧,郁蓝色的电光炸作,如恢恢巨网涌向第一波犯禁的橘树,连着橘树的枝叶亦被反复击打成碎渣。
火光电赫交相辉映。
彣苏苏俨然吓了一跳,飞溅的火点喷向她娇柔的肌肤,灼在上面十分剧痛,禁制内她亦不能再掀起任何风浪,仅得整个人钻入水底躲避惹火烧身的可能。
自水底而瞻,外面斗争的境况只能用惨烈二字形容,明耀的红蓝光色,于振聋发聩的对抗中不断地膨胀,连平静的水底亦变得湍如漩涡,混黑的暗流涌动,被翻天覆地的惊光笼罩,仿佛镀上道道金线。
须臾后,火光直冲九霄,仿若黎夜骤换光阴,如梭的火线从最黑出蓬勃发亮,竟多出来许多色彩。
彣苏苏小心翼翼探头出水,所有的橘树已然脱胎换骨,三千幻印汇聚于橙霜河上空,黄的金蛇,蓝的夜极,苍的青骢,在龙睛的七彩光芒中,胜似夜幕深处诞生的群星闪耀。
彣苏苏大喜过望,挣尾跃出水面,鱼儿一般摇曳着鲛人尾,开怀大笑道,上官狗贼把你们拘役在此地多时,今日我们便要血洗锦鲤门,掘地三尺亦要翻出戚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