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想说,嘴就张在这里,你自己量,反瞥见掌柜的眼睛紧盯着泥头的绝佳姿容,简直魔障了似的,喉头不停滚动,似一副馋色的表情。
一股无形怒火冲上发辫,一拳捣在掌柜的胸口,把愣怔发痴的家伙捣得四蹄朝上,再把金块与泥头一并抱走,往书斋去了。
陌川买好了菜,喜滋滋地往小栈折回,路过买香囊的小摊,微一驻足,美丽的眼睛自各个香囊间流走一番,不由撅起嘴道,好皮囊配草莽腹,真可惜了。
卖香囊的女子白衣妙纱,怀里抱着刚生下来的稚嫩婴孩,边轻轻抚慰,边露出萋萋哀哀的怨色,十分可怜道,小哥哥看了如此良久,也不买一个香囊吗?
陌川道,你没看见我头上顶着如此一朵大花,自带香气扑鼻,根本不需要买香囊。
柳白骨看他的脸藏在花瓣下,却有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感,心里微微嫉妒,但也讨厌男人娇媚堪比女子。
故意叹息道,奴家已经走投无路了,今日若卖不出去一个,回家定会被恶毒的公公婆婆责罚致死的。
陌川的命运多舛,曾也是个苦命孩子,难免同病相怜,遂弯腰捻了一对彩绣缠枝纹香囊,递了钱道,好事成双,买你两个,叫你好回家去。
柳白骨高兴地接了钱,道声谢谢。
陌川将香囊放置鼻尖轻嗅,十分好闻,居然奇香漫漫,唇颊沾香,暗忖物不可貌相,喜笑颜开地继续往回走。
待他走后,柳白骨始才开口道,也不知道龙竹焺做什么去了,怎得这个人还能活着在街上摇来摇去?!言下之意有些埋怨,连累自己还得多费功夫,亲自下手。
沅殇鬼婴阴森森道,也不竟然如此,龙竹焺有龙竹焺存在的价值,而这个小贱人,也有本宫需要他活下去的理由。
虽然本宫暂时得不到他额心的银碎,然而戚九那厮自会集齐全部,到时候本宫再趁火打劫,简直省去不少功夫。
俗话说得好,祸起萧墙,这把火,本宫也得需要有人去燃放才是。
沅殇鬼婴一向如此,言辞谈语老神在在又神秘兮兮,柳白骨嘴上道句诺,心里面反复嘀咕。
不过是个小婴孩,即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如何一切运筹都被她掌控于怀,也是诡事一桩。
陌川提着许多果蔬鱼肉,累时便嗅一嗅香囊里的气息,仿佛获得无穷力量,一口气走回了小栈。
栈内的秋鹃花一夜竞相争放,红簇簇妖娆可爱,满枝的花团锦簇,压得柔韧纸条轻轻垂垂,恰似含羞的娇娘。
花间缝隙里自有一番风情。
谢墩云怪异的笑声从枝丫间偶有爆发,惊得陌川险些把篮子里的鸡蛋全扔出去。
就听谢墩云悄咪咪道,你吃了这葡萄,老子就吃药。
陌川只在花娘准备勾.引客人的时候听过此类腔调,不由雷触一般,周身恶寒泛泛,奈何抵不过强烈的好奇心趋势,摧动意念,繁密的秋鹃花打开一道缝隙。
就见谢墩云口里含着一颗葡萄,撅着嘴,往空泛的石桌另一头伸去。
本以为他魔障了,空荡荡的石凳上浮现出一只冷冰冰的大手,那手出现得极快,探出两根指头一顶,把葡萄猛地捅进谢墩云的嘴里。
动作太猛太急,导致葡萄喷出了甘甜的汁液,和着谢墩云的口津流淌而下,沾得水光丝涟。
谢墩云唔唔一声。
那两根手指径直把他的舌头揪了出来扭了三圈,白式浅冷绵绵的声音回响,是乖乖吃药,还是让我把你讨嫌的家伙揪掉?
谢墩云疼得脸都白了,大着舌头道,呲吖吧。
画面太惊悚不宜观瞻,陌川默默地让秋鹃花开得更多更密,把谢墩云与看不见的男子遮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留不出来。
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路过凉亭时,恰遇见戚九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对着一颗泥人头自言自语。
遂招呼道,你小子怎么回来这么快?!
戚九确实早回来了,本来他特意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想要给东佛送一个哄他开心,可是东佛的精神状态极度失常,关在屋子里绝不开门,连轲摩鳩都进不去。
他只好坐在凉亭里寻思着,如何才能以自己之力,做一套嵌金的假牙。
听到陌川喊他,始才回魂,再看陌川买了许多东西,过来搭手道,怎么买了这么多?
陌川笑逐颜开,不是买的,是送的。
今儿个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你走后没多久,市廛里有人居然散米散肉,均均得白送,多好的事儿啊,我就各样拿了些。似是说累了,陌川把新得的香囊拿出来又嗅了嗅,真是沁人心脾。
戚九笑道,你会是拿这种东西的人吗不太像啊!光身上的红纱衫子一套都需要一枚金碟子的,会图着那一星半点便宜
陌川娇道,可不能这样说,我以前也穷苦过的。
戚九笑着赔罪,又问是哪家给的,全城人给一份,起码得分出个千两金银。
北周的有钱人海了去的,没准你随便跌个跟头,来扶你的就是个金主,陌川不得不送他一个大白眼,龙辰泰啊!北周第一金主爸爸。
龙辰泰
那不是龙竹焺的商号嘛?
戚九正要问龙辰泰为什么布施米面,上官伊吹携着一张红柬,畅步走来。
陌川深看上官伊吹一眼,连忙提着小篮子姗姗走了。
戚九立马被他手里的红柬吸引了注意力,忙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喜事?
上官伊吹不说话,随口将他手里的糖葫芦咬掉一颗,酸甜的口感令他口腹之欲得以餍足,尤其再看戚九迷离的双眼盯着自己,益发舒怀道,应是好事。
偷了一口香,才把红柬递给戚九。
戚九舔舔残留唇畔的糖渣,细看红柬内容,居然是彣苏苏写来的请柬。
邀请上官伊吹携几位兄弟,一同去星畔海赴宴。寥寥数字只有此一层意思,落款是彣苏苏并无异议。
然而多余的解释一句没有。
上官伊吹道,我已经遣人问过的,星畔海是龙家新购的一片族业,彣苏苏出现在那里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她认祖归宗了,当然这种可能略小,但绝非没有。
另一种是,她被龙竹焺捉到了,故意设计个圈套准备要对付你我。
戚九思考一下,道,可是大人说,应是好事,足见大人对于第一种猜测的把握性更大,对吗?
聪明的小坏蛋!上官伊吹怜爱极了,又亲亲他的娇软嘴唇,龙竹焺消失了一段时间,并不见龙家大肆寻人,二来家族斗争贯来如此,有服气的,总也有些不服气的异类。
彣苏苏是龙家血脉一事,肯定是瞒不住某些人的耳目,趁着龙竹焺不在时,闹出些以凤代凰的动静也是情理之中。
最主要的是,龙辰泰今日在北周各大分铺布施粮肉,如此铺张浪费,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戚九觉得他说的有理,可是冥冥中又觉得满是破绽,虽然看似严谨,却总有些搪塞的意味。
小心翼翼试探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摇摇手中红柬。
上官伊吹捉了红柬一扔,彣苏苏既然已经找到了安定的归宿,当然是不去打扰她更好了。
顾名思义。
我和你,谁都不去星畔海。
第120章 兄友弟恭
呃~~~不~太~好~吧戚九的脸瞬间垮塌下来。
上官伊吹禁不得清风浅笑, 徐徐松开的媚眼如丝, 移了眸子往亭子里走, 你方才看谁的头呢,竟如此忘神
轻松避开了戚九的抗议。
戚九像被他瞧见的露不得脸的小私密, 双臂顿时幻得丈米长,趁上官伊吹未看清时。
啪啪两声,把泥头的五官拍得模糊不清。
上官伊吹道,小气。已然拽住某人的通天长臂, 一揪一扯,将人拖回自己怀里。
戚九又痛又痒,仍不忘回嘴,大人才小气。暗示自己脖子里的牙骨项链,跟你说给我剩下的,且只给了一个, 还不是小气!
上官伊吹拉着戚九的长臂, 于自己腰间盘了四五圈, 若是可以, 恨不得从脖子根缠到脚脖子根去。
想要别人的东西,怎么能光说不练,起码得求个三两回,放软了身姿,本大人才考虑要不要给你吧。
戚九瘦腰如袅, 自有一番玲珑手感, 趁着四下无人, 上官伊吹的手亦不甚老实起来。
戚九羞着趋避他的抚慰,往后一倒,直接坐在石桌间,因两人紧缠着,连上官伊吹亦被牵连,贴合着戚九娇小的身姿,严丝合缝地压在上面。
这种姿势
上官伊吹道,勾人你学得挺快嘛。
戚九立马变脸,大人贼喊捉贼。
上官伊吹笑,就算让旁人瞧见了,也是你缠着我。贴着某人的耳珠,喷吐腾腾热气,打开,让我蹭蹭。
戚九扭了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待会儿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你休要丢了体面。
体面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大手像包裹着炙碳的火斗,熨帖着戚九的颤栗,然,你即在眼前,秀色可餐。直把戚九的羞耻从肢体发肤间压榨了出来,换作弥高的体温,绵火冲冠。
戚九抖着腿,唇儿紧咬着,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不得体的声音似的,微红的眼眶里噙着欢畅又迷离的泪光。
上官伊吹道,你不该对我说些什么吗?
戚九迷茫,
就是求我的某句话他那坏笑比世间任何登徒子更猥狞,却又美艳得令人发指,让人甘心情愿耽溺在任何欢悦里,沉沉浮浮。
得胜的猫儿欢似虎,失败的虎儿堪病猫。
戚九已到了极致俨然快去,禁不住按照上官伊吹的要求,放软了腰肢,唔唔求他。
快点
戚九捂着腰往东走,谢墩云捂着嘴往西走。
两人心不在焉,一条窄道上狭路相逢,恰撞到了一块儿。
咚咚!
谢墩云捂着嘴道,小九九,你这是没头没脑地,准备撞死哥哥吗?
戚九扶着腰,哥哥说怕错了,是你失魂落魄的,准备送小弟去西天哪!
两个人微愣,多问一句。
你咋啦!
你咋啦!
谢墩云忖,还不都是白疯子那个冷面猛禽,端的严苛正经,倘这样那样每一样,跟犁地的农桑人一般,插秧不会插,凭他两只脚。
戚九念,还不都是上官伊吹那个异艳活兽,端的漫不经心,倘上下左右每一面,跟撒种的农耕者一般,不怕天欲旱,只怕锄头断。
两个人各有所思,默契十足道。
你想出门溜溜吗?
你想出门散散心吗?
突然就默契十足起来。
戚九笑道,眼下倒是有个去处,就是大人心存芥蒂,恐怕是不会让我去的。遂讲了彣苏苏的事情与他听。
谢墩云道,此事确实难全,若是彣苏苏真的认祖归宗,胜意难却,你若不去有失情分,若龙竹焺借由她的名头来诱捕你,去了真是送死。
确实如此,戚九补充道,龙竹焺现在还有另一个目标,即是陌川,无论我们怎么布防,他得到我与陌川中哪一个,均是他赢。
斗心眼好累啊。
两个人托着腮,落英缤纷时候,一片片花瓣落叶,饱含了暮秋的寒气,自眼帘前化作蝶羽,栩栩翩翩。
戚九灵光乍现道,不若我寻个面具往脸上一贴,做个上官大人的模样,然后只身赴约毕竟彣苏苏离家出走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实在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驾驭幻兽,最迟三日里一个来回,速去速回的。
可你觉得,你的长度够吗谢墩云上下一衡量,怎么说也差一尺距离吧。
戚九提拳捶他,被谢墩云顽笑着避开,也许是此一拳给了谢老痞子灵感,不由倡议道,索性,哥哥有个绝妙的点子,只要你不怕死哥不怕死,哥保你平平安安回来。
扯过戚九的耳朵,窃窃私语几句,戚九听后脸都绿了。
十分担忧道,你的馊点子层出不穷,但这个点子最大无畏,佩服佩服。
浅夜入寝时刻,卧房隔间的浴桶里热烟裊裊,谢墩云涤净了身体,穿也不穿,披散了齐腰长发,盘腿坐在软榻上调息。
轻一声推门响动,似有凉飒飒的劲风袭来,滑过木桁时扯了件俊穒衔草圆领衫子。
谢墩云啊啾打个喷嚏。
白式浅遂把手里的衫子往他精赤的健体上一丢,冷而愈冷道,又作什么妖呢,也不嫌冷得慌正经的视线往对方的身上一游览。
真是不着寸缕。
但也看到了他的几处可怖的伤痕,狞结在蜜汁调色的流畅躯体间,几分成熟,几分感性,又几分惹人触目惊心。
白式浅继续教育道,你伤好全了吗就沾水真叫人不省心。来便没打算走的,一屁股坐在软榻旁。
发丝被某物微微拨弄,半天不搭话的谢墩云立马抚着头,朗目一睁,喂喂喂!说过不要戳老子的头,你怎么上老子的床,还打伞呢!
若是以往,白式浅才不屑坐他的床。
但今时不同往日,尤其理亏时候,只觉得对方是闹了小别扭,遂取出一盒药膏,又把自己的眼睛以绫缎蒙住,合了伞搁在随手可拿的地方。
来,我给你涂抹些药。尽量软了韵调,不过他的气息尚冷,谢墩云吐出舌头道,那就给这里上药吧!老子这里最受伤害!
白式浅终于笑了,你一个七尺男儿,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只不过扯了你的舌头,你还至于跟我置气许久
谢墩云披着衫子,转身背对着他,露出匀称的后脊,除了头以外,老子的舌头是全身上下最重要的了,陪了老子几十载风雨无阻,你才陪了老子几天。
现在老子要跟舌头睡了,你哪边凉快儿,去哪儿呆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