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对方的难处,谢墩云旋即哈哈大笑,满口白牙愈发张扬。
走,咱们一起去看看先,失忆了没关系,老夫最喜欢帮人找回记忆的。
说着拍拍戚九的肩头,戚九念及有人肯壮胆,伸右手一指前来的方向。
宅子就在树丛高处,咱们
此一指,可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重生文,不是重生文,是脑洞文。
喜欢的话,给个收藏,谢谢。
萌新谢过。么么哒。
第3章 隔壁老谢拿到了重生剧本
山顶中噼噼咔咔的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叫,像是地陷般,数十丈的山岭,自戚九手指的方向倏然沉降,土石瞬间惊如散雨,溅起弥高的尘,形成一方灰蒙蒙的罩。
你老母个熊!
谢墩云一手拽住骇傻的戚九,拖死狗一般,往地陷之外的安全范围抵死奔逃。
戚九边跑边回头。
绵延不绝的峰峦一座压倒一座,惊得日色失华,苍云异状,寰眼内,皆是一片蒙尘狼藉。
他的心,无端随着山崩地裂一并抽痛。
仿佛冥冥中在担忧着什么,又或是牵挂着柴苑里曾经出现过的谁。
不由放声大唤道我只不过随手那么一指,怎么可能瞬间毁去数十座山头!
谢墩云可没空安慰他,脚步湍急如流,一面躲避头顶的石木坠落,粗声呵斥道傻小子,你怎么可能用一根手指毁天灭地?
这都是幻!一切都仅是幻罢了!
二人跑出许久,大地终于停止躁动,谢墩云随手丢开戚九,滚地连翻数圈,才停下身躯。
戚九可惨多了,一嘴巴啃在泥潭边,整整摔个大狗趴,肿着桃儿似的眼睛第二次回望。
重峦叠嶂眨眼夷为平地,视野所能扫及的四下里,水洼星罗棋布,田畦交错,竹木荫翳,天野一色。
这这戚九的眼睛瞪得极圆,明亮亮的潋滟。
就跟你说了,一切都是你的幻觉罢了,确切说,在我的记忆里,就从未在中原湿地内,见过如此拔天立地的山脉。
啊~
谢墩云恍然彻悟,难怪老子今早被泰山压顶都没被压扁,原是咱们都中了幻术。
不过这层幻境布置得真是出神入化,足以以假乱真,连我这个行家里手亦被欺骗至深,由此可见,因是个顶级的筑幻师所为,真是天外有天。
筑幻师?
不管戚九如何云里雾里,谢墩云径自走到野水滩边,捧一把略显浑浊的黄水,先将脸抹净。
待那颗灰溜溜的圆脑袋重新转过来时,谢墩云的俊脸上只有眉眼顽劣的笑韵,和船儿一般弯翘的唇角。
老夫自顾自叨叨半晌,估计小哥儿你的耳朵要厌烦了吧?
你就当我是人老嘴碎,噤不住的废话连篇,老毛病了。
见谅啊,见谅。抱拳示诚。
戚九明显是云里雾里的表情,直把谢墩云上上下下再细瞅一遍,大哥,你不显老啊?!
谢墩云明显自得,呵呵而笑怎么不老,老夫已近知天命龄,若是青壮时肯成婚生子,儿子亦小哥儿一般年岁,若再早生点儿,孙子都要打酱油
根本不等他说完,戚九弹指展开蝶骨翼刀,刃面光洁如镜。
你自己好好端瞧。
谢墩云不屑勾唇,迎着折光漫照,刀面铮铮灼灼,隐约里,显出一张英姿勃发年轻的脸庞。
嗯?
难道,世间真有人能被雷击后返老还童?
害怕暴露心声,谢墩云的惊异脸色极好得被压制下来,瞧戚九反应平淡无奇,也无狐疑,想着对方正模模糊糊,趁手推开脸前翼刀,自然改口。
胡说,胡说的,我这人经年浪荡不羁,乱舌吐粕,以老自居占人便宜,更是家常便饭,勿见勿怪。
遂而笑意满满,小九是我的恩人,如今,咱们难兄难弟一同从幻彧中挣脱,想你又无处可去,而我又初来乍到,正好拜个半路兄弟,以后上路也能相互照应,可好?
戚九的神思尚未恢复正常,一半想自己失忆的部分,一半想自己看见的部分,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不好,不好,谢大哥你说的那个幻彧或是烟消云散了,可是我并不能离开此地。
为何?
其实不瞒大哥,早先说过我是失忆的糊涂人,无论是人是物,都分毫没有印象的。戚九从怀里坦荡掏出三页黄纸,抽出第二张图示。
目前,我仅有些线索,你瞧,留信的人送我一柄精致薄刀,摆放了一院子的金橘叫我吃,还言明让我别乱跑,等着他
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等谁?!
谢墩云一把扯过黄纸,仔细看过笔迹,又置于鼻尖扫嗅,伸舌沾着纸角一舔。
给你留话的人,笔体峋瘦,重舒并济,濡毫饮墨能透纸三分,必然是个腕力劲厚之人,修为功法必定属上程高手。
而且,纸上笔体全部细细略呈左傾状,指明书字的人善用左手。
再者,此人虽命你醒后吃橘子,却赐世间罕见的珍兵予你,再以顶级幻术创出一群高山万象来困住你。
加之戚小弟你容貌秀异,大约来自异邦,或者混血,由此观之,你的身份应该算极其特殊的存在。
戚九听他分析,简直就是黑夜中点燃了明灯般,一双茶色眸子水光漾然,冉冉生出希望的薄烟。
谢大哥,我觉得你好聪明睿智,那你能不能猜猜,我该是什么样的身份呢?
谢墩云正等着这句话撞来,其实我早对你的右手颇有些兴趣,能不能解开绷带,让我瞧瞧。
戚九旋即卸去缠带,露出光洁如玉的右手,这手,可有什么好看?
他人虽不甚高壮,一双手骨匀皮嫩,连每一颗甲片都如涂抹了蜜油的粉贝,尖笋笋得散发出红润的光彩。
谢墩云的眸子瞬间黯去些光彩,笑意依旧荡漾,没什么意思,既然你的手安然无恙,为什么要缠着藏着,偏叫人误会。
这手为何被包扎着,我也无从知晓啊?
戚九瞪圆眼睛,直勾勾盯紧对方,谢大哥你说的好些话都令人糊涂,什么幻彧,什么特殊身份我现在失忆了,脑子很笨,你可不要转弯抹角地骗我啊?!
谢墩云旋即开怀大笑,谁哄你,只不过我现在给你讲一千,道一万,你也是听不懂的,何苦费舌?
也不顾戚九满脸被小觑的愤懑,径自催促道反正你瞧,我是肯定不会留在此地的,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一道,从此我就是你的谢大哥。
若不然,你想剥橘子,还是削你自己,悉听尊便。
完全不给对方留任何思考的机会,大步流星朝着日暮西垂处走去。
戚九环手抱怀,坚决不走。
远听某人朗朗一句,这种鬼地方泥水聚寒,四阖封闭,阴魂不散,最容易夜行触鬼了。
鬼?
戚九孱躯一震,旋即唤道谢大哥,我忽然之间觉得吃橘子没有什么意思,还酸,咱们比肩同行吧!
说着,狗儿一般小跑,屁颠颠地追逐着拉长的背影而去。
二人徒步行走两个昼夜,一路山水入画,但是人迹罕至,待第三日晌午,才瞧见农舍隐约。
谢墩云特意去跟村子里的人讨口干净水喝,随口问了一句如今年号。
农村人目不识丁,仅大概说是夔元七年。
又问哪月哪日。
对答:再过二日,便逢中元。
谢墩云捧水碗的手倏然一松,脸白得如刷了垩粉般,陶碗落地碎碎,撞击的声音格外刺耳。
对不住,对不住!岁岁平安!岁岁平安!戚九忙跟人道歉,俯身去捡拾地上的碎渣。
谢墩云仿佛陷入囹圄,难以脱身,恍然,对戚九低咛,别捡。
自己俯身一把抓向满地的碎陶,也不知用多大的蛮力,瞬间从指缝间滚出猩艳的血汁。
戚九立马捂住嘴,呕道我晕血!狂奔出门去,哇哇大吐一场。
等他勉强扶着墙回来时,听见农家人怔怔诺诺道仅不过是一只粗碗,用不着拿自己的手来赔偿啊!
又听谢墩云声色冷峻,道请问此地若去咸安圣城,约是几日?
农家人思考半晌,含糊对答徒步需七八日,若乘快马,风调路顺,两日内足矣。
谢墩云心内骤起波澜,惊涛骇浪!
他根本不是返老还童,而是重生!
在这该死的节骨眼上,被一击惊雷劈得重生啦!
谢墩云转身便往出冲,火急火燎地骇人,戚九迎面推住他跌跌撞撞的胸膛,关心道难道出什么急事了吗?
谢墩云道我现在就要赶往咸安圣城去,你走不走?
戚九蹙眉,老农都说了,需要快马才能赶到,急也没用。又转向农家人方向您们这村子里面,可有谁家养马?
不成,咱们没钱。谢墩云的玩世不恭早已荡然无存,他真的很急切,肝火沿着内脏一路灼灼,眼眶险些喷出红丝来。
若果,这是上天赐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就要在紧凑的两日里,抵死奔至咸安。
有钱,有钱。
戚九感染到了某种催命的情愫,连他的神经亦绷直如弦,挺身而出道,我这身锦绣半臂,应该十分值钱。
趁着暮色暧然,红彤彤的云霞底,前后蹿出两道骏驰的长影。
谢墩云骑马在前,侧首而问你怎么能知晓这村子里会有快马?
戚九牢牢攥住马缰绳,生怕一个不当紧跌下地,身上立刻被踩成马蜂窝去。
心里忐忑不安,嘴上一字一句解释道应该算是某种突发的直觉吧,假设村中无马,那农家人也不会轻易说出,两日抵达咸安圣城的准确时辰。
原来你并不傻,真的只是失去记忆而已。
谢墩云心里慨叹,如果不是被接连的真相所刺激,他也不会忽略任何蛛丝马迹的。
不然你我共乘一骑?看戚九的小身板在马背上摇如舟棹,唯恐他失足摔下来,被马蹄践踏。
戚九笑道不需要,我从没有和人共乘的习惯。
呃
他不是失去记忆了吗?为什么会说出如此肯定的语句?
才一想,戚九的脑子似灵光乍泄,支离破碎的错觉瞬间滚入颅腔,又眨眼消散。
马蹄凌掠而奔,四蹄间繁乱的击打声,踢踏踢踏,朦胧中有人的温柔长手,如透过层叠纱衣的玉挠,撩撩拨在他的腰前,辗转,再拥紧。
戚九的脸旋即涨红,低语别闹!,伸手往背后一轻推。
空空如也。
他的表情瞬间凝滞,往前彷徨一瞭,谢墩云的背影马上要钻入天边的云际,无影无踪。
戚九不敢再陷入莫须有的诡谲臆想,扬鞭催马,追了上去。
第4章 艳男一枝花
中元节夜,玉蟾惨惨。
整座咸安圣城反是热闹喧天,人群熙攘的声音如波浪的线,追着月光洒遍的山脉河络,层层传递。
进城的路,环城的河,全被堵成各形各色斑块,即将濒临崩溃。
谢墩云尚等不及马儿停稳,侧身轻翻,雨燕一般凌落在地上,下足湍湍换转,正跃于后追来的马侧,一把揪出戚九的脚腕。
戚九哎哎连呼,视线摇晃,人已经被他粗鲁扯在地上,脚底板蹭得生疼。
两匹马儿仿佛没有觉察驾驭者的离开,先后挤入车马堆里,一溜烟儿跑个干净。
根本没有留给彼此交流,或是抱怨的时间,谢墩云拽着戚九的手腕一路狂奔。
移步换景,戚九完全瞧傻了眼,只觉得眼前的景物由一条车马拥堵的大路,忽然变成了一座巍峨如山的城,城门上明灯暗影,烟雾缭绕,既如深沉的静海,又如欢脱的巨浪。
待他的视线能适应这种程度的刺激时。
咸安圣城内的街物陡然开阔,长河一般的辉煌灯火,把戚九自然卷曲的发梢快要点燃般。
明耀,肃穆,光芒万丈。
谢墩云恰看见桥旁的汉白玉雕花石墩子,一脚踢开蹲在上面观热闹的倒霉蛋,摁着戚九坐上去,道:若是没有推算错,我有个极其重要的人今夜会出事。但是我拉着你走不快,所以你必须坐在这里等我回来。
戚九极听话地点点头,坐在石墩子上纹丝不动。
谢墩云转身便被人潮吞没。
戚九将脚跟踩稳石墩底突出的花棱,双手捧着腮,默默盯着来来往往的脚丫子,步履匆匆,各奔东西。
中元节日,据闻地宫打开地狱之门,已故祖先可回家团圆,故咸安圣城内皆设道场,放馒头,祭祖先、点荷灯,处处纸钱如霰散,热闹中隐透着莫名的诡异。
戚九肚子好饿,股股玄妙的香甜味道透过纸烟的刺鼻,传达而来。
被一勾,他便离开坐处,跟着味道走了。
穿过肩膀与肩膀间狭长的缝隙,一路惴惴,一路迷茫,最终走到挨挨挤挤的一群人后。
人头攒动里,中央空地置朱漆方桌一张,摆空盘十几盏,口浅口深,有圆有扁,众道目光纷纷焦聚在桌面上的空盘,像被钉子钉住,连呼吸亦轻凝起来,大气不敢深吸。
桌旁曲腰站一身形佝偻男子,全然没有招魂迎鬼的架势,更多的像是耍百戏的戏子,间或赢得阵阵惊赞。
戚九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经历,显然来了兴趣,踮起脚尖探头细瞧,眼见那佝偻男人身穿,宽大的帽子遮盖脸,露出胡子拉碴的宽大下巴,髯中隐唇,唇中含笑。
男子小指勾挑犀牛衔杯纹银壶,对在场人哑声唤道今夜地门广开,百魄夜行,众斯设场迎接,俺也特请天庭御膳摆一桌百牛宴,犒抚各路神魂,积纳阴德,也请各位乡亲父兄共赏美食佳酿,同登极乐。
来尝尝,俺这壶瑶池春够不够滋味。
勾手一傾壶口,旋身一洒,仿佛真的从精致的银壶中洒出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