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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何来(67)

大驸马没了?

是林嘉锦带着庙学的几位先生赶过去之后才发现的。整个人浑身事血,身上鞭痕遍布,死相及其凄惨。

林嘉锦一瞬间红了眼眶,骤然起身,浑身冷冽,看向看守:“你们动刑?”

看守有些瑟缩,退后不敢言。

“谁动的刑?”林嘉锦看着一排排的看守,‘铿’的一声,长剑出鞘,指着牢头,“告诉说,谁动的刑?”

牢头犹豫,林嘉锦手起剑落,牢头的的胳膊从肩膀上直接被削下来,迅速挪到下一人身上。惨呼声犹自在耳,带血的剑抵在脖子上,这人哪里敢不说。顿时吓的尿了裤子,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林嘉锦有这样的能耐。

“夏长史!”这人抱着头,瑟瑟发抖,“长公主府的夏长史……”

林嘉锦还要再问,听得门口‘哐啷’一声,什么掉在地上了。他抬眼去看,却见李寿年怔愣在门口,愣愣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发出如狼嚎一般的哭声:“爹――爹――”

人从外面踉跄的扑过去,“爹――爹――”

李寿年是给父亲送饭的!没人值岗他便直接进来了,没想到看到的是这么一幕。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天一夜的工夫,人就没了。就这么躺在这里,浑身遭受过钢鞭的抽打,浑身都是血窟窿,血流了一地。

他的脚下,手上,衣服上,沾染的都是父亲的雪。

他跟狼一般的嚎叫,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汹涌而来,叫人无处发泄。

父亲死了!被人虐杀了!

刚才听到什么?听到林叔在逼问牢头,甚至动手砍了对方的手臂。然后他们说是谁动的手?

李寿年满身是血的站起来,擦了一把眼泪,连脸上都沾染了血迹。

那么混闹的二世祖一瞬间长大了,一脸阳光的少年在那一刻消失了,他脸上只剩下冷漠,冷漠搭配着那血迹,显得有些狰狞可怖。他回过头来,看着跪了一排的看守:“你们再说一遍,是谁下手的?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些人也很冤枉,因为他们并不知道。

只知道夏长史夜半而来,说是奉了公主之命,跟驸马交代几句话。他们即便是小人物,也知道人家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好,如今说是勾结这个勾结那个的,可却都是谣传,没有下旨意给定罪,他们并不敢不给面子。只是行个方便,最多就是兄弟们收了一点银子,给人行个方便。别说这是驸马,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定了死罪的,只要人家家里人肯花银子,咱们也得给行个方便不是?

然后就把人给放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夏长史来回折腾了几次。又是皮褥子,又是棉被,几包换洗的衣物,甚至为了解闷,带了一匣子书来。还带了酒菜进去。

这是要杀人吗?这是唯恐照顾的不周到呀!

然后夏长史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随从,也给他们这些牢头带了酒肉。这正月里,天正冷的时候,还在过年,连正月十五都没过,你说有酒有肉大家一块热闹热闹,给人家行个方便,这能是多大的事。然后他们守着大门闹酒,后面的牢门口有长史带的人守着,他们过去也是自讨没趣,也就没人过问。

许是前面太闹腾,许是大家都喝了烈酒,反正后面也没啥动静。再后来,他们就睡的沉了……对了,中间夏长史的人还出去给自家取了一次酒,那时候也都已经闹的喝的有点多了。再喝了两坛子,别人不知道,反正都觉得自己有些迷糊昏沉,再然后,马蹄声骤然响起,庙学来人了。等陪着进来,他们也懵了――人怎么死了?

牢头被砍了胳膊,他不是不回答,是真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事情的经过真是这样的,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们真的不知道但。

李寿年将林嘉锦手里的剑一把抢过来拎在手里,“小爷去过猎场!小爷从学庙上趟过生死关,还顺利的下了山,小爷会杀人。所以,都休想糊弄,好好的回小爷的话。”

这些人一个个的磕头如捣蒜,不敢搭话。李寿年将剑指向第一个,“我问你,你可确定来的确实是夏长史。黑灯瞎火,你确定看清楚了对方的脸,他有什么特征,穿的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口音,说!”

这人不住的磕头,“小爷,咱们认识夏长史。咱们这样的天牢,来来去去关的都是皇亲国戚,长史奉公主之名来看望人,不是一遭两遭了……”

“我只问你,你看清了脸了吗?他长什么模样,说!”

这人吓的激灵一下子,“看清脸的,还是老样子……眉梢一道儿疤痕……”说着,就在他的眉上比划,“这里!”说完了,似乎又想起什么了,“还有,就是夏长史的牙,以前挺整齐的,这几年说是患病了,牙齿间隙越来越大了,尤其是下面一排门牙处,能塞个铜板那么厚的缝隙……”

那这就对了!疤痕或有相似,可牙却不会!

李寿年看向这人,“若见了他,可敢去认?”

敢!敢!敢!如何不敢?

李寿年放过此人,追问下一个,“你可记得,跟着夏长史的人长什么模样,早前可曾见过……”

这谁注意呀!

“小的确实不曾看清……”

“你再想想,想去多少都行!”

这人毫不犹豫的,“真想不起来了?”

“你当时不在现场?不曾跟着两人碰面”

“在现场,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李寿年手里的剑朝前一送,正中此人肩胛,“我你想,可你连想都没想,答的倒是利索。感情死的不是你爹!”

这人只觉得冤枉,疼也忍者不敢喊。

他边上的人瑟瑟发抖,说话断断续续的,“这两人护卫的打扮,一个比夏长史稍高,一个身形稍矮,身上挂着刀……”说着就停顿,“还有……还有……”还有什么,“真想不起来了。回头想起来,小的一定去告诉小爷,不敢隐瞒!”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

他的剑稍微移开,对着下一个,“不是说有个护卫出去给你们取了一次酒,而后你们更醉了,醉到之前才被惊醒,那我问你,哪个护卫出去买酒的?他不能蒙着脸给你们送酒吧?”

这人马上道:“该是那位矮些的爷,我醉的厉害,想吐,出去吐正看见他在马车上抱酒,够马车里的酒的时候,踮着脚尖的。小的醉的太厉害了,当时没能进去,抱着外面的大树睡了一会子……恍惚的,好像有人把我搬到屋里的,小的起来的时候,是唯一一个躺在炕上盖着被子的……”

“你说你被人搬进去,身上还盖了被子?”李寿年蹲下来,“你好好再想想,想想再说话!”

“是!”这人想了好一会子,“小的没喝第二次送进去的酒,之前马蹄声,也是在下先听见的,然后起来,把其他人拍醒的……”说完才像是想起什么,然后不住的磕头,“小的虽然早一步醒来,但真的没有去过后面……”

李寿年呵呵一笑,看向跟在林嘉锦后面的几位先生,“撒谎,是有法子辨别的吧?”

这位先生点头,对!是有法子辨别的。

李寿年朝外喊他的小厮,“你去明见司,就说袍泽李寿年遭难,特来求助!务必请他们来一趟……”

是!

小厮刺溜一下跑了,这事到底要不要告知府里一声?可牵扯到夏长史……他犹豫了!总归啥也没说,先去了明见司。

‘袍泽’这两个字,是来了之后,这三人才知道的。也才明白,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有多重。

三人得了信,压根就没耽搁,抬脚就走。

因为女卫中疑似出现了跟他们一样的同类,或者说是前辈,更可以理解为另一个自己,他们三个不敢大意,昨晚一直就在城外。事实上,这两天,他们三人一直就在城外。

啥也没问,人却最快的速度赶到了。

见到当初不算太熟,话其实都不多的三个人,李寿年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三个人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他们面无表情,但却把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王大山往尸身边一站,就道:“鞭子带着倒刺,鞭鞭见血……鞭打时人是活着的,不是其他死法之后鞭尸……可奇怪的是,死因为失血过多。这样的鞭子会给人造成极大的痛苦,但却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失血量。换言之,鞭打……便是伤的再重,也是皮外伤。要查查,是怎么造成这么大的出血的。是服用了什么汤药,这个汤药是在受伤前还是受伤后,这是要查的!”

紧跟着戴着面具的阿丑动了动鼻子,“除了服用汤药,无其他方式下药的可能。”空气里不存在药物残留的气息。

白灵在牢房里走动了走动,然后看向这一排看守,“他们无说谎可能和必要!”

李寿年沉吟,“那就说,得找人来看看,汤药的服用时间……”

对!白灵点头,“但这次,我们看不出来,也无能为力。”

林嘉锦看向几位先生,“医者……”

那几位先生还没说话,李寿年先道:“林叔,不用别人。我自己来!我现在除了跟我一块走过生死坎的人,我谁也信不过!”

说着,不给林嘉锦任何说话的机会,只朝外喊,“去!给我请金四爷……还有林乡君,就说李寿年请二位帮忙!”

外面是带着哽咽声的应答,然后再就是脚步声。这小厮一路跑一路擦泪,得把人逼到什么份上,才一瞬间长大。

那边四爷和桐桐的话才说完,就被李寿年求助了。

死了亲爹了,怕是死的不怎么好,求助来了。这种事,是不能推脱的事。两人换了素服,没用马车,骑马就走。

这一进去一看着阵仗,连林雨桐都皱眉,谁下的手?这也太狠了!

两人都朝林嘉锦点点头,没言语,只看李寿年,叫我们来,我们能帮上你什么忙。

李寿年看向四爷:“我不信别人,金兄家学渊源,求你帮我看看……”

是说金家胥吏出身,怕是有几分仵作的常识,因此请了四爷来。

言下之意,这是实在没法子的法子。

叫四爷验尸?

还别说,四爷真会。人家好歹在公安系统呆过,以四爷这龟毛的性子,那是相关的知识什么不看呀?

可这现场被破坏的也够呛了。

他没推脱,直接过去查看,粗略了查看了一下,回头就道:“死亡时间大致在三个时辰到三个半时辰之前……”

李寿年回头看那一排看守:“那个护卫给你们取酒,大约是什么时候?”

“夏长史来时,大约在亥时前后……咱们这么些人,喝了七坛子酒,听着多,可实际上摊下来,一人也没多少,都喝的晕晕乎乎的,一般也就是一个时辰多一点,所以,应该在刚过了子时……”

从子时到现在,可都已经五六个时辰了。

到底是被打之前下药的,还是之后下药的,这个其实在不了解药效的情况下,是不好推断的。李寿年看向林雨桐,“我唯一一个认识的,能信任的,对医术药性懂些的人只有你了。能看出什么来,你就看看。若是看不出来,你能告诉我,什么样的药能有这样的作用。药喝进去,多久能发挥作用……”

四爷让开位置,其实解剖就能知道,但显然,这个人太特殊,李寿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这个事的。

叫桐桐去看,倒是比解剖还靠谱点。毕竟,四爷一肚子理论知识,其实解剖这个活,他是真没干过。

林雨桐没盯着人看,她现在就是个半吊子,当着这么些人的面也不能露出的太多。她得带着点不忍,带着些悲伤,靠过去,试图从别的地方推断一下。靠医术,她不能露呀。

她现在想的是,如果是被用刑之前被人下药了,那一定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饭菜或是酒水里都有可能。从地上捡一些食物残渣,也未必不能找出什么来。

可惜没有。

这要是用刑之后被人下药,人打成这个德行,必然要给喂药,或是下在灯芯里等等,可除了喂药简单好操作之外,其他的法子估计有些难。但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喂药,说实话,不可能一点都不撒的,衣服上说不定能有残留。

可惜,依旧是没有。

这就不对了!她掀开死者的眼睑,然后皱眉,换了个方向蹲在死者的头顶位置,喊了声‘李伯伯,对不住了’,然后把死者的头发解开,扒开来扒拉去的,然后叫李寿年看,“没下药,是被人下针了。以针刺穴,这个穴位……针下三寸,血流不止!《针法纲要》上有载,回头我把书给你送来,你看看。我自己不会下针,但可以叫人来问问,想来这人的医术高明,尤擅针灸!”能下三寸针的,必然是高手。

王大山他们查不出来,是因为针灸的针又没留在身体上。

四爷没看出来,那是因为他不是大夫,考虑问题的角度跟她不一样。

但这针点被找到,众人再去看,就能判断出,林雨桐说的,应该是对的。

林雨桐起身,“这穴位在人受伤之后用针刺,可保一到两个时辰之内,血流不止……”

那这时间就对上了。

王大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道:“这地方常进进出出活动的,有三十七人……”

李寿年就看看守,这些人忙不迭的点头,“带上杂役,正好三十七人。”

“脚印痕迹气味上判断,将咱们在场的几个人刨开,从昨儿到今天,还有四个人进来过……”说着就看向林嘉锦,“您昨儿还来过,这里有两道深浅不一属于您的味道……”

比狗鼻子还好用!

林嘉锦点头,“对!我来过,郡主在外面没进来,但长公主应该进来过。”

看守们点头,“是!长公主进来过,再就是晚上夏长史和两个随从。”

也就是说,这三人明面上只是鞭打了驸马一顿,可其实,这三人中,有针灸高手,此人不知道奉了谁的令,暗地里下黑手。

李寿年脑子里纷乱,然后连连拱手,正要说话呢,外面脚步声乱糟糟的响起。然后长公主踉跄着闯了进来,谁也没看,视线只落在地上的驸马身上。她朝前走了两步,好似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李寿年突然横亘在他母亲和父亲之间,看着他的母亲,“怎么?看他死了没有?还要鞭尸不成?”

长公主愕然的看向儿子,手不住的颤抖,一瞬间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她看了儿子很久,然后实现落在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眼里蓄满了眼泪,可一滴都没流下来,然后缓缓点头,“对!我得看他死了没有?”

“恭喜,他死了,我没了爹了。”李寿年灿然一笑,“多可喜可贺?”

长公主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然后像是用了浑身的力气,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脸上,身体晃了晃到底是站住了,“他勾结明王余孽图谋不轨,死――是保全了你和你哥哥!死的好!”说着就朝外喊:“来人,接驸马――回府!”

外面呼啦啦的进来了一群人,李寿年手里的剑架在脖子上,“谁敢?”

长公主看着儿子,“你……想干什么?”

李寿年咧嘴一笑,“要么,叫我带着我爹走,要么,今儿,您带回长公主府的,是两具尸体!”

长公主几乎是站立不住,“混账东西,你只有爹没有娘吗?”

“我有爹有娘,可爹心里只有我们做儿子的,而我娘心里……装的可就多了!”您打我爹都有可能,叫人教训我爹我也信,可你杀了我爹,我是不信的。那么,长史如果不是你指使的,谁又能指使的了长公主府的长史呢?

这个答案只有一个,那个人在宫里!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你咬死了我爹有罪,宁肯关起门回宫去给你娘家人闹,你也不想查我爹是怎么死的。死前受这些酷刑到底是宫里想逼问什么!

既然,这么多东西,都比我爹重要,那自然也比我重要。

我既然在娘的心里没那么重要,这跟没娘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姑姑,叫表哥走吧!”永安站在外面有一会子了,后面还跟着乔药儿。

长公主愕然回头,看着站在外面的永安,眼里闪着几分怒火。

永安进去,跪下对着大驸马磕头,“姑丈,永安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她起身,看向李寿年,“马车备好了,就在外面。要去哪里,表哥随意。”然后做出一副请的姿态。

林雨桐朝林嘉锦看了一眼,却见林嘉锦眉头都没动一下。

很奇怪的反应。

她也没说话,看着李寿年艰难的背起父亲的尸体,一步一步的走出去,扛到马车上,然后自己架着马车,缓缓的离去。

长公主跟到外面,追了几步,“孽障,回来!”

李寿年勒住缰绳,回头问长公主,“夏长史?”

长公主不能言!

李寿年摇头,“他死了!一定是畏罪自杀的。跟着他的亲卫去哪里了?不用你回头我也知道,他们也死了,同样是畏罪自杀。要问他们为什么要对父亲下这样的黑手,那一定是父亲对属官严苛,叫人嫉妒了,所以,他们是在报私仇。长公主,我不傻!您是我母亲,所以我不问,您也不用答。就这样吧,我带着我父亲走,等哪一天您也成了父亲这个样子,我也接您走……但愿到了那头,您还能认出父亲,您还敢去见父亲!”

长公主只觉得气血翻涌,一口血猛的就喷出来。

李寿年从马车上跳下来,不由的长公主跑了两步,伸着手像是要扶一样,但到底打住了。他的眼泪哗啦啦的掉,咬牙上了马车,扬鞭而去,这次是真的走了。

长公主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然后直挺挺的朝后倒去。而远去的人却再没有回头!

林嘉锦打发女儿女婿,“去吧,回去吧,不干你们的事,过你们的日子去便好。”

林雨桐看他,“爹爹呢?去哪儿?”

林嘉锦看向身后的几位先生,然后冷笑,“当然是回庙学,事情还不算办好!”

这几人相视苦笑,然后分别上马,走吧!回去再商量。

林雨桐的视线在林嘉锦和几位先生之间一扫,感知到了林嘉锦强压下的愤懑,退让到一边,别的话一句也没有。

林嘉锦对着闺女只犹豫了一瞬,在姑爷朝他点头之后,一跃上马,打马就走。

永安袖手站在林雨桐这边,低声道:“这次……真的很意外!”

白灵意外的看了永安一眼,她竟然没觉得永安说的是假话。

林雨桐把白灵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纳罕,难不成宫里真不知道?这事真不是宫里干的?

她想起四爷之前说的:驸马没想着成功,他只是想点燃复仇的火种。

所以,驸马真是被杀的?

夏长史及其侍卫真是‘为罪自杀’?

她不动声色,只表示不舒服,心里很难过,她得回家。

然后给除了乔药儿之外的人打了招呼,上马就走。

她跟四爷在路上都没说话,两人没回金家,而是直奔郡主府。郡主府里静悄悄的,气压特别低。见孙氏的时候,孙氏的眼圈是红的,人很憔悴,显然是知道了消息,还哭了一场。

林雨桐走过去,蹲在孙氏的边上,仰头看她,然后问了一句:“……驸马擅长针灸?”

孙氏愕然的看向林雨桐,“你……”

这个反应,证明四爷和自己都猜对了。驸马不是他杀,那是自杀!

那么,这个夏长史跟那两个侍卫,真未必是外人,是坏人,是受别的人指使。他们连同大驸马,从一开始,就是一心求死的!

他们以他们自己设局,开启了这盘棋。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如此狠得下心肠来。

孙氏闭上眼睛,呼吸都觉得沉重了。然后她睁眼看向姑爷,“嗣冶!”

四爷冷了一下,起身拱手,“您有吩咐?”

“若是我们出了意外……”孙氏看向林雨桐,“我能把家小托付给你吗?”

林雨桐面色一变,看向孙氏,“娘,到底怎么了?”

孙氏笑了笑,“不管家里出了什么事,你顾好你自己。”

成了人家的女儿,就得接这份因果的。

再说了,你们到底要干啥,会牵扯到这么多人的命。要是你们出事了,我怎能独善其身?

孙氏好似也怕林雨桐多想,只笑了笑,“别往坏处想,就是……我和你爹,只怕是要出山了。”

那这肯定是要发生大事了呀!

大驸马前脚死,你们后脚出山。你们这一拨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个的都说三十年一乱,是!最开始事富贵迷了第一批那些人的眼,甚至第二批那位老太子未必不是。但随后这些,其实啥也没干呢!被人围追堵截,然后朝廷自己乱了阵脚,却都只怪罪别人。

就拿这一拨六个人来说,干啥了?

啥也没干好吗?

都活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甚至供你们驱使,还要如何?

孙氏很疲惫的样子,“回去吧,没事!我和你爹……尽量不叫牵连上你们。”

正说着话呢,林雨柳进来了,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林雨桐愕然,“姐,你要去哪儿?”

林雨柳安抚的笑笑,“梦见外祖母和老王妃了,想去祈福。”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奶嬷嬷抱着林雨根来了,孩子正是会说话的年纪,见了人就笑。看见林雨桐笑了一笑,然后伸手叫她抱。

这身上穿的,也是要出门的。

分明就是叫林雨柳带着林玉根避出去。

避多久?三年五年?

孙氏只笑,“就是出去住一段时间,很安全的地方。也省的我分心!”她说着,就笑道,“去见见你大哥,他先护送你姐和你弟,而后,也就出去游学了。”

竟然一个都不在身边留。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连孙氏这样的人都吓的如同惊弓之鸟。

林雨桐看向林雨柳,“姐,你先带小弟下去,走不走的事回头再说。我跟娘有话要说!”

孙氏朝大闺女摆摆手,“去吧!”

林雨柳朝林雨桐轻轻摇头,意思是别顶撞母亲。

林雨桐表示知晓,直到厅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林雨桐才道:“到底怎么了?便是死,也得叫人死个明明白白。”

孙氏咬牙,“没想到大驸马会这么做,之后会如何,我现在不好说。但我跟你爹不能有软肋。你若是没嫁人,我倒是宁肯你跟你姐姐一起走。我跟你爹给你们找的地方,安全……”

这不是完全不安全的问题,“我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孙氏没回答,“我只是为了确保万一,不是真的就如何了。事实是,事情刚发生,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沉渣泛起之后,万事皆有可能。”她起身,看向四爷,“去吧!带她回去。不缺银子不缺粮的,过日子去。”

林雨桐看着孙氏,久久的没说话。孙氏闭眼,也不再言语。

那这还怎么说?

得了!那回吧!

林雨桐跟四爷出来,路上谁都没说话。一进家门,才知道何二郎来了。本来在外院客房陪老丈人说话的何二郎一见这俩回来了,啥话也没说,直接跟着去四房。

一进门,何二郎就抹了一把脸,“没人杀李驸马,他是自己……”

那里面没人进去过,那么就证明李驸马走这一步,何二郎已经知道了。何二郎知道了,就意味着皇帝知道了。

皇帝知道了,自然就明白李驸马算计的是什么。那么,他会防备谁?

防备那些从庙学出身跟李驸马过从甚密的人,这其中就保国孙氏和林嘉锦!如果是这样,那么暗杀也未必不可能。反正不管啥原因,与其防着这些人复仇,那就不如先下手为强。

孙氏藏孩子,根源在这儿呢。

而这位李驸马,办事着实是狠辣。他这是自己点燃了这把火还不算,还主动把消息透给北燕帝,叫北燕帝逼庙学这一拨人呢。逼到无路可走,只能奋起反抗。

回过味儿来之后,孙氏心里只怕是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这话一出,屋里就只剩下沉默。

何二郎苦笑一声,“我……我的身子不好,回头不定会又怎么就病了,没法干活下不了床……家里若是急,麻烦告知家里一生,我虽身子不济,然……命还是爱惜的。”

他今天来,就是通风报信的。提醒林雨桐,宫里只怕真有可能杀人!

不想干脏事的他,打算服药保持病态,消极怠工去了。

四爷和林雨桐坐在屋里,谁都没有先说话。

“真会杀人吗?”没那么蠢吧!

四爷靠在椅背上,“是不能那么蠢!”

可当天晚上,正在睡梦之中,‘轰隆’一声震天响,像是哪里被炸开了一样。

林雨桐蹭的一下睁开眼睛,“哪个方向?”

四爷披了衣服出去,看见火光的方向,他心里咯噔一下,那可不正是林家的方向。

“快!起来!”四爷三两步进了屋子换衣服,跟我回林家。

跟林家紧挨的,郡主府的大门,被炸的尸骨全无。连同一进院子,都已经面目全非。

幸而,昨晚郡主府无一人,全都搬去林家住了。

林雨桐赶到的时候,看到林家人远远的站着,林嘉锦拎着剑在废墟上徘徊,孙氏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前孙氏和林嘉锦情绪还有波动,如今再看两人,这么大的事发了,两人却当真是平静无波。

天不亮,有司衙门能到的都到了,郑王来的不早不晚,不知道忙什么呢,一身的憔悴敢过来的。像是很久没睡安稳觉的样子。

“我一直跟皇上在一起。”郑王开口就跟两人解释,“营州战事胶着,哪里有那么些的闲情管其他的事情。京城的防务和治安,交给正阳你如何?”他开口就特有诚意,看向林嘉锦,“燕京府尹……我出宫之时,皇上已经下旨免其官位,并下旨给吏部,嘉锦,你来出任。京城……确实该整顿了。”

孙氏灿然一笑,“是啊!该整顿了。这么说,女卫营交给我来管辖。”

“当然!”郑王补充了一句,“永安到底是小孩子,出了出身皇家别无常处。这些孩子们还当不得大任,事情办的像是过家家,每个体统。这样,长公主牵头,但她只挂个名儿,只要还是你负责。”

把防务和治安交给你们夫妻,表示这真不是宫里的意思。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夫妻是聪明人,自己想去。

孙氏深深的看了郑王一眼,而后笑了,“您要真给我管,可不能反悔?”不反悔!

孙氏缓缓点头,转身打着哈欠往后院去,心里却冷笑连连:朝廷啥都想管,啥都管不好。庙学啥都想插手,可没有军权处处做缩头乌龟。若是那天自己和嘉锦去求助,他们果决一点,肯下山说句话,大驸马不用那么激烈的。

现在,不是你们想怎么样,而是我想怎么样。

我孙雀儿发誓:折腾不死你们,咱们这事都不能完!

郑王心里叹气:这事真不是皇上干的!可皇上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信呀!再说了,别人的黑锅皇上可以不背,但此人的黑锅皇上不背都不行!

母后呀――你这干的都叫什么事?小妹她是没了驸马,人都不正常了,您就是再疼她,也不能这么干呀!

想用人家你们好好说不成吗?这手段用的,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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