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劈出来剑风,对面的树枝上留下来一道长痕,石头上面也多了痕迹,但是并没能将他们分成两半。
像公子岚那般将巨石分成两半他不是做不到,但是需要凝聚所有灵力在一点上,而公子岚完全是轻飘飘的一下。
他们之间差的太远了。
太阳高挂在天空上,他眼角瞥到了一道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练剑时太专注了没有发现。
公子岚抱臂在一边看着他,你已经练了一个月了,可有什么感悟?
他把最后一招练完,脸上被晒的发热,闻言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感悟。
也不能太过于着急,公子岚老神神在在,今日天热,凤鸢煮了一锅酸梅汤,让我叫你过去尝尝。
宋悯欢跟在公子岚的身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偏院里,他脸上热,先在池子里用凉水洗了两把脸。
冷水浸在脸上,他感觉眼前有一些模糊,这是受邪气侵染的后遗症,耳朵处也开始嗡鸣。他在池水边站了一会,好一会眼前才又恢复正常。
院子里凤鸢在给他们盛汤,三眼女鬼捧着碗在一旁帮忙。穆殷这几日砍了好几棵梧桐树,在院子里雕刻傀儡。
穆殷雕出来的傀儡惟妙惟肖,第一个雕出来的是一名男子,穿着赤月族人的服饰,他通过服饰辨别,可能是穆殷的父亲。
他揉了揉眼睛,眼前有那么一会陷入黑暗之中,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善善,眼睛不舒服?凤鸢放下来手里的汤勺,话音关切。
不碍事,宋悯欢,刚刚看不清东西,现在已经好了。
最开始不习惯,现在像他之前适应筋脉处的疼痛一般适应了,而且他现在还能看见已经非常的幸运,他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眼睛受邪气侵染严重,已经不能再沾染邪气,凤鸢,你平日里注意一些,不要擅自去邪气深重之地。
这里哪有邪气,公子岚在一旁道,不过他日后迟早不可避免的会沾染邪气,眼睛估计最后还是保不住。
凤鸢给他们几人一人盛了一碗酸梅汤,三眼女鬼欢欢喜喜的接了,穆殷放下了手里的刻刀道谢,公子岚接了过来。
他也接了一碗,酸梅汤是冰镇的,他尝了一口,嗓间的干涩被滋润,浑身的热气仿佛都被吹散了。
三碗酸梅汤一饮而尽,宋悯欢放下来了汤碗,多谢凤鸢大人,我现在继续去练剑了,晚些你要什么食材,直接给我传音,我去山里帮你取来。
说完,提着剑便走了。
哎这么急,凤鸢在原地站着,发现少年顺便把碗都用法诀洗干净了,真是懂事又不愿意麻烦人。
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凤鸢:应该是,这段时间吃的不少,天天练剑练的抽条了。
他的眼睛,凤鸢话音顿了顿,看向公子岚道,这几日东海有鲛丝拍卖,你想办法去给他弄一条回来?
东海那么远,出去一趟得一个月,你怎么不过去?公子岚懒洋洋的,等他修为提上去了让他自己去。
凤鸢没搭理公子岚了,这人一向嘴硬心软。她把酸梅汤收拾了,看着三眼女鬼盯着她的手,她指尖顿了顿,把剩下的酸梅汤都盛给了她。
你这是打算留下她了?公子岚对着三眼女鬼吹了个口哨,三眼女鬼并不搭理他,他若有所思道,她现在还没有名字,你要不给她起个名字。
凤鸢没有说话,看着三眼女鬼捧着酸梅汤喝完,听到三眼女鬼开口道,善善。
善善?凤鸢问道,你想叫善善?
三眼女鬼点点头,你对善善很好。
她很羡慕。
公子岚在旁边笑出了声,这是人家的名字,又不是你的名字,你总不能和人家叫一样的。
这三眼女鬼待在凤鸢身边真是待的脑子不正常了,公子岚随手拈了根草填进嘴巴里,我看你就叫三眼就挺好,这样还好区分。
三眼女鬼不搭理公子岚,她又打不过,跟这个人一般见识是自找气受。
善善是善善的名字,凤鸢笑起来,这样,我改日重新给你起一个,如何?
三眼女鬼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把手里捧着的汤碗放回桌子上。
宋悯欢提着剑重新回到了石台上,他路上走着过去的,树影在地上晃荡。他继续练剑,阳光落下来洒在身上,身形不断的变幻,剑鞘放置在石台上,影子从中间斜到边缘。
汗水洒落在地上,他穿的单薄,到了夜晚,山里就开始变冷了,直到月上中天,手里的长剑才回到剑鞘中。
他练完了剑,全身筋疲力尽,坐在一边的巨石上休息了一会,看了眼天上的月色,提着剑回去了。
回到了偏院里,他捏了一道净身术,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然后在床榻上开始打坐,以往还能够偷懒睡觉,现在整夜都不能睡了。
他后半夜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坚持打坐到凌晨,寅时初的时候睡了一会,到了寅时中,房间里的香燃尽,他立刻便从床榻上起来了。
外面天还没有亮,清晨温度很低,他院中的山茶上沾满了露水,看天色今日有些阴,他多拿了一条外袍出去。
到了石台上,他庆幸多拿了一条外袍,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气息,比前一天要冷的多。他把剑鞘放在一边,继续开始练剑。
银色的长剑泛着银光,少年姿态轻盈,不疾不徐的练习着一招一式,他极为有耐心,每一步都尽力做到最好。练完了一整套剑法,旁边的树叶难免被剑气刮伤,梧桐叶子落了一地。
树上又多了几道划痕,宋悯欢指尖触碰上去,盯着自己手里的剑若有所思起来。
他练剑一直都是按照同一个规律、同一个速度出招,没有偏移过剑的方向,也没有尝试改变没一招出招的间隔。
正在这么想着,脸上触碰到一片冰凉,一滴雨滴落在他脸上,他伸手一摸,摸到了冰凉的雨水。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雨珠顺着树叶滴落,宋悯欢看了眼天色,提着剑走进雨幕之中。雨势愈下愈大,他全身被雨水沾湿,练剑的速度跟着慢了下来。
灵力和威压浸在长剑上,他的灵力同许多弟子一样,都是纯正的白色,融在剑光上并不明显。
这么速度慢下来,他索性顺其自然,保持着极慢的速度练完了一套剑法。这么练完,旁边的梧桐树受影响,这次不止有树叶落下来,还有几处枝桠被斩断了。
明明他练的速度更慢了,可剑气却比之前强,为何会如此?
宋悯欢盯着自己手里的剑看了一会,他又按照方才的速度去练习了一遍,这次梧桐树上只是落下来几片叶子,还不如最初的。
他反复练了几遍,接下来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过能把枝桠砍断的现象。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他去冷泉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泉,回到偏院之后开始回想雨中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能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令剑气变强,当时下雨了他手腕在雨水之中受到影响,剑气会容易偏,所以他练的很慢。
当时他在想什么?他试了一会之后没办法提高速度,速度一旦上去了,剑气就会歪,于是他选择了顺其自然,按照自己能达到的速度去练。
因为他选了顺其自然吗?
这一点听起来容易,实际上能做到并不简单。他要摒弃心中所有的杂念,刻意顺其自然本身便不是顺其自然。
宋悯欢坐在床榻上打坐了一晚,这一晚上没能睡着。外面还在下雨,他到了窗户旁,窗边的桌子上有他之前画的画。
他平日里练剑太忙,每日很少有时间做别的,这幅画画了一个月都没有画完。
白色的画纸上是一名长身而立的男子,男子站在梨树下,只勾勒出来了简单的轮廓。他一身月华莲纹长袍,眉目俊朗如星如月,面上此时带着温柔的笑意。
宋悯欢执着画笔,他按照脑海里的记忆,将画上男人的面部轮廓勾勒完整。
月色盈满,梨花纷纷扬扬落下,男人在梨树下站着,他温柔一笑,满地的梨花都失了色,恍若仙君踏月而来。
熟悉的嗓音仿佛响在耳边,那人温声唤他善善。
第117章
外面依旧下着雨, 宋悯欢的画始终没有画完。他没有着色,本身便不擅长画画,笨拙的勾勒出来轮廓, 担心上色会毁了画上男人的容姿。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十几天,宋悯欢每天练剑的时间是固定的, 泡冷泉有时候在早上有时候在晚上, 晚上会抽出来时间去跟凤鸢他们一起吃饭。
他也是好几天才发现了公子岚不在, 用膳的时候询问了一句,不仅公子岚不在,穆殷也跟着一起走了,似乎是出去有事要办。
院子里还剩下他、凤鸢,三眼女鬼,凤鸢对他道:他们两个去东海了,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角落里还有穆殷没有刻完的傀儡,这是穆殷刻的第二个,第一个刻的是他父亲,第二个刻的是女子, 看服饰像是族巫,雕刻的应当是他母亲。
宋悯欢夹了一些竹笋,他问道, 他们两个去东海做什么?
他们如今也渐渐的熟悉起来, 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关系慢慢的近了。
去打听消息,顺便抢东西。凤鸢这般回答,夹了一个鸡腿给旁边的三眼女鬼。
三眼女鬼捧着碗,明显的非常开心,那边完好无损的脸上直接红了, 抓起鸡腿就开始啃。
三三,慢一些,别着急。
三三?宋悯欢总感觉这两人相处有一些古怪,他问道,这是她的新名字?
起的也太随意了些,不过看样子三眼女鬼听见凤鸢叫她名字,她似乎很开心。
凤鸢点点头,又给三眼女鬼倒了一杯茶,给他也倒了一杯。
我决定把她留下来,凤鸢笑起来,这鸡是她在山上抓的,竹笋也是她挖的。
宋悯欢目光顿了顿,开口道:大人自己决定,留下来也好,她现在已经和之前不同了。
确实差异非常大。
凤鸢笑而不语。
他吃完了饭,坐着和凤鸢聊了一会,今日没有下雨,天气很热,他从酒窖里拿了一坛酒,取的时候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坛了。
这喝的也太快了些,明明没有过多久,当时他可是在储物袋里装了有上百坛酒。
宋悯欢把酒窖又关上了,他到了石台,把自己的剑鞘和酒坛都放在旁边,用手挡了挡阳光,拿着自己的剑开始练剑。
他放慢自己的速度,尽量放空自己的想法,凭身体本能去感受剑意。他看到了剑身上的灵力,白色的剑光折射出来,一招一式间他已经非常熟练,闭着眼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出招。
摒弃一切想法,顺遂自己的剑意,由剑意来主导,自己要百分百信任自己的剑。
宋悯欢握着自己的长剑,他动作非常的缓慢,剑气在这一刻仿佛有了自己的灵识,引着他出招。他周围浮现出来一道道白光,脑海里什么都不想,下意识的去跟随剑意。
周围梧桐树的枝叶被吹的飒飒作响,几片梧桐叶子落下来,白光汇聚在一起。一道逼人的威压从剑身上浸出来,在他最后一式落下时,周围的枝桠轰地一声,悉数掉落在地上。
梧桐树变得光秃秃的,枝叶被整个削断,宋悯欢看了看远处掉落在地上的枝桠,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在巨石上放的有日晷,平日里练剑法需要半个时辰,这一次却用了一整个时辰。但是差别也非常的明显,灵力比之前使出来的更加纯净,威力也更强。
如今公子岚并不在,他打算先这般的练着,等公子岚回来了去询问公子岚。
这一日剑法他只练习了七次,但是比之前还要累一些,筋脉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拿着自己的酒和剑去了灵泉那里。
酒坛放在冷泉旁边,他泡在冷泉里修复自己的筋脉,他的筋脉如今承伤能力越来越强,以往花两天才能好的伤,现在只需要一个时辰的温养就能好。
泉水冰凉浸骨,宋悯欢打开酒坛,他的剑放在了一边。酒是梅子酒,这种酒在夏日里解渴,因此公子岚当时买了不少。
酒水有些撒出来,他把一坛酒喝完,时辰到了,喝完只觉得困,还没有走到小院里,浑身实在是太累。他到了练剑的石台,随意找了一棵梧桐树,跳上去躺在树枝上睡了过去。
幸而这里的梧桐树已经生长了许久,树枝非常的粗壮,他躺上去不用担心半夜树枝断裂从树上掉下来。
他这么睡到了寅时,浑身的疲惫散去,这树上倒是个好地方,以后他也不必回院子里了,在这里住就非常的不错。
一连十几天,他若是懒得回去,便在梧桐树上打坐或者睡觉,听凤鸢说他如今练剑太累的话,直接睡觉会更好一些,不打坐也并不影响,于是他放心的每天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他的剑就放在一边,随时可以摸到,这山里有一些兽类,还是三千年前的品种,有些喜欢追人玩。若是半夜过来了,他能有所防备。
这一日太阳格外的烈,宋悯欢靠在梧桐树上,他刚练了一套剑法,这次练完一套剑用了整整两个时辰。他身上灵气全部耗尽,方才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爬到了树上,他从池中摘了一片荷叶盖在脸上,感觉他这般的练剑似乎并不对,哪里出了问题。
他把神识向外放了出去,察觉到院子那边有动静,似乎是公子岚他们回来了。
反正晚上也能够见到,他便没有过去,荷叶盖在脸上挡住了太阳,他眼前一片浣碧,旁边传来了动静,似乎有鸟雀受惊飞走了。
十几日,他只躺在这一处树枝上,这梧桐树非常结实或许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结实。
当咔嚓一声传来的时候,哪怕他有反应的能力,此时已经精疲力尽,身体跟不上大脑的反应速度。他还没来得及摸到自己的剑,整个人便从高处落了下去。
这般的摔下去他怕是要在床榻上躺几天。
宋悯欢听到了远处传来脚步声,他发丝散在身侧,指尖准备在掉下去的时候撑一下,不至于摔的太惨。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落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中。
说是硬邦邦,因为抱着他的是一具傀儡。
傀儡是最低级的傀儡,用沉木制成的,看样子似乎有自己的思想。他穿着破旧的玄色道袍,那一张脸被划花看不出来长相,从那双眉眼中隐约能够看出来毁容前应当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