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善善自己说的,如今又嫌累,哪有你这般出尔反尔的,沈映雪看着怀里的少年,嗓音里带了些笑意,犬牙凑过去轻轻咬在了少年白净的耳垂上。
宋悯欢这么被咬了一下,整个人僵硬了,似乎看他的反应有趣,沈映雪便使了些力气。
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他帮沈映雪还是沈映雪帮他,他们两人在冷泉里胡闹一通。等他从冷泉中出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身上泡的有些疼。
他坐在床榻上,掀开袖子看了眼自己的皮肤,上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总感觉有针戳一般的疼。
师尊,我身上好疼,宋悯欢,以后每天都会这么疼吗?
沈映雪闻言便过来了,哪里疼?
哪里都疼,从冷泉里出来就开始疼了,宋悯欢摸摸自己的胳膊,又摸摸自己的腿,这里这里,都疼。
沈映雪眉心微拧,一道柔和的白光点进他额间,温和的灵力浸润着他的筋脉,身上便没有那么疼了。
这样可有好些?
宋悯欢点点头,不疼了。
眼睛可还疼?沈映雪又问道。
宋悯欢又摇摇头,他躺在床榻上,把自己的小枕头和沈映雪的枕头并在一起,就是有些困,师尊,我想睡觉。
好,沈映雪还握着他的手,你睡,师尊在旁边守着你。
他确实感觉有些累,有沈映雪在,他十分放心,闭眼便睡了过去。
床榻边的烛光倒映着少年的侧脸,沈映雪在旁边看着,守了少年一会之后,直到少年呼吸声平缓,他才从床榻边缘起身。
他摸了摸宋悯欢的脉搏,感受了宋悯欢体内邪气被压制了些许,慢慢的又放开了手。
桌边的卷轴打开,上面记载的有各种成为邪灵之后的下场,至于如何能够解献祭邪咒的却寥寥无几。
这么一看便是一夜,沈映雪在天亮的时候听见了床榻上少年的动静,他放下来了手里的卷轴。
师尊,现在是几时了为何不点灯?
房间里明明是亮着的,沈映雪微微握紧了卷轴,放轻了嗓音,现在是子时,离天亮还早,你再睡一会。
宋悯欢睁着一双眼,他面前一片黑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刚醒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听沈映雪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时他完全忘了,他的修为,就算是在夜间也是能视物的。
宋悯欢于是又睡了过去,他睡的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他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有凄厉的惨叫声、阴冷的笑声,恶毒的咒怨,凄凄哀哀的哭声和悠长的轻哼歌声。
你马上就要死了
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谁都别想出去只要被选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殿下会救我们出去,我们要相信殿下。
天冥渡阴灵地藏斩百恶。月隐隐如晦,人间尽妖魔,长乐守四方愿奉殿下为神主,佑此盛世长延。
悠长的曲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歌声空荡带着悲调,有深重的怨气在其中,像是在哭诉,像是在哀歌。歌声慢慢的在他耳边消失,所有的低语一并消散。
宋悯欢睁开了眼,他眼前聚焦,看着房梁出了一会神,随即从床榻上坐起来。
师尊?他这般唤了一声,下了床榻,推开房间门,便在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宋悯欢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莫名有些害怕。微风将他鬓边的长发拂在身后,他跑过去扑进了沈映雪怀里。
沈映雪眼里微微惊讶,见他过来下意识便接住了他,这么着急做什么?鞋子都不知道穿?
我做噩梦了,宋悯欢抬起了头,略有些低落,细细的描绘着沈映雪的脸,像是要把这副容颜刻在心底。
我梦见我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只剩下黑暗没有办法再见到师尊。
宋悯欢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他莫名觉得这梦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可能是他最近总是眼睛疼的缘故。
他攥着沈映雪的一角衣襟,紧紧的抓着,嗓音平静之下带着紧张。
我害怕害怕再也看不见师尊。
第92章
沈映雪闻言将少年抱紧了些, 指尖碰了碰少年的眉心,嗓音温柔,有师尊在, 不会有那一天。
善善不要瞎想,沈映雪眼底都是他, 噩梦都是假的,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
师尊就在这里,永远都在你能够看到的地方。
宋悯欢目光停留在沈映雪脸上, 他闻言嗯一声,抓着沈映雪的衣襟慢慢松开, 还没有等他缓过神, 整个人便被横抱起来。
师尊
下次直接喊我便是, 我会立刻过去,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方才是有传音纸鹤过来, 我便出去了一趟。
沈映雪这么说着, 向前走了两步,眼前景象变幻,他们两人到了殿中。他被放在了软榻上, 温热的指尖碰上他的脚踝。
师尊,我自己来就可以, 宋悯欢挣了两下, 没能挣开沈映雪的掌心,沈映雪握着他的脚踝,坐在一边帮他套上了雪白的鞋袜。
他听到沈映雪的解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醒来太着急了, 衣衫不整的就跑了出去,得亏霖华峰如今只有他们两人。
沈映雪指尖比他皮肤略烫,耐心地帮他穿好鞋子,衣襟整理平整,墨发也束在了身后。
他看着自己袖口处的莲纹,问道:师尊,我体内的邪气是不是还需要好久才能去干净?
昨日沈映雪让他泡的冷泉,想必便是为了压制他体内的邪气,他的眼睛疼说不定也跟那邪气侵染有关。
朔州的黑靥刀当真有那么厉害?
宋悯欢这般心里疑问,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眼前看东西清清楚楚,完全没有之前的模糊和疼痛,仿佛之前突然陷入黑暗之中是错觉。
应当不会费太长时间,沈映雪用玄色莲纹的发带将他的墨发束在身后,回他道:冷泉平日里泡也对你修炼有益。
沈映雪:昨日善善可是答应了的,一天泡两个时辰,此事不能反悔。
昨天他在冷泉里答应的?宋悯欢回想起来,他是被沈映雪哄着答应的,沈映雪一温柔的跟他说什么,他就晕晕乎乎的,什么都想听沈映雪的。
还是他心智不够坚定但是他那么喜欢沈映雪,怎么可能会不动摇呢?
宋悯欢原本有些苦恼,很快释然起来,早日除了邪气也好,省得他常常担忧,若是真有一天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心里没忍住这么想着,宋悯欢的目光又落在沈映雪身上,他相信沈映雪。
善善之前不是说想要尝我殿中的酒,晚些可要跟我去酒窖里看看?
沈映雪这么提了一句,对面的少年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欢喜,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我跟师尊一起,宋悯欢想起来了什么,把石头拿出来,戳了戳石头,石头,你想不想喝酒?
石头瞬间精神了,在他脑海里道:小子,你师尊那有不少好酒,等会带我一起去看看。
可以,宋悯欢跟石头打商量,但是你不能喝多,万一喝多了耍酒疯我就把你扔出去。
石头:我酒量好着,你不用担心。
宋悯欢心里有自己的小心思,说的是带给石头酒,但是没打算带石头去酒窖。
以前不见你贪杯,沈映雪看了一眼那把灰扑扑的剑,阵法剑法没教给你多少,喝酒倒是学会了。
公子岚:
宋悯欢跟着附和,他戳戳石头的剑身,听到没有,你就不能教我点好的。
也不是不能,看我日后的心情。公子岚声音懒洋洋的,拿定了用这个找少年换酒喝。
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跟师尊过去。
宋悯欢之前并没有来过霖华殿几次,他对于这里没有摸得很清楚。
他跟在沈映雪身后到了院子里,在一道院墙发现了青砖遮掩的暗格。那后面是一扇门,上面长满了青苔,看样子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沈映雪指尖覆盖在上面的青苔上,那里刻着一道红莲图案,他指尖点上去,对身后的少年道:这里的结界都已对你认主,你日后若是想喝,自己也能过来取。
红莲颜色逐渐变得灼艳,复古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酒窖阴凉,沈映雪牵着他,所经之地墙壁上的夜明珠自然的亮了。
宋悯欢闻言高兴起来,欢快地嗯了一声,进去之后便惊讶起来。
他面前堆积着各式各样的酒坛,墙壁上裂出来几道缝隙,深色的酒坛排成一排,朱砂纸上黑字写着酒的名字,上面还用油纸封着,麻绳缠了好几圈。
大部分是酒坛,还有一些精致的金银罐子装的酒,名字也都不一样。满堂春、烈焰喉、梨花酿,雪春生,榴花重醉春秋。
宋悯欢目光落在那坛醉春秋上,觉得这酒窖若是石头过来,怕是就再也不愿意出去了。
师尊,这里的酒你可尝过?
未曾,沈映雪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他道:那边的都是烈酒,喝了醉人,你若选,可以选这边的。
宋悯欢点点头,他在酒窖里挑挑拣拣,来回看了个遍,挑了一坛梨花酿,师尊,我要这个。
他趁着沈映雪不注意的时候,多拿了一坛醉春秋,打算拿去套石头的话。
师尊,这墙裂了,等晚些我帮你补补。
宋悯欢摸了摸酒窖的墙壁,指尖碰到一片冰凉,上面的裂痕并不深,他去后山找些灵泥糊上便是。
善善,你看,沈映雪摸了摸墙壁,墙壁上的裂痕便不见了,上面恢复了原本的光滑。
宋悯欢眼里带着好奇,他明显的想学,手被沈映雪握住了,沈映雪握着他的手按在另一道墙缝上。
这般用阵法将它们补在一起。
白光浮现出来,宋悯欢明白了沈映雪是如何做的,我知晓了,师尊好厉害。
是不是这般?宋悯欢一手抱着酒坛,另一只手放在墙壁上的裂缝上,没一会上面便变成了光滑的墙面。
善善天赋很高,沈映雪揉揉他的脑袋,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宋悯欢没管沈映雪揉他脑袋,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这法术好用,能省不少事。
他一路跟在沈映雪的身后,在院子里看到什么都略微好奇,他们院子里还有沈映雪种的一池红莲。
碧波池水倒映着他与沈映雪的身影,宋悯欢站在莲池旁边,如今并不是夏日,红莲却依旧开的灼艳,花瓣一层又一层散开,靡丽而又馥郁。
离他近的便有一株红莲,他伸手试着碰了一下,红莲的花瓣像是鎏金镀过的一般,轻柔的抚着他的指尖,花瓣轻微的动了动。
他收回了手,红莲似乎还有些舍不得,在池水上飘着,看上去蔫了些许。
宋悯欢感觉自己像是能看出来这红莲在想什么,他笑道: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听闻他的话,红莲才又恢复生机,叶子在池水中转了转,仿佛很开心。
师尊,它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
宋悯欢凑到了沈映雪那里,他回头看了眼池中的红莲,仿佛还是在看着他的。
红莲里有我的灵识,你认为我想不想天天见你?
原来如此,宋悯欢数了数,那么一池的红莲,他笑起来,每株红莲里都有师尊的灵识?那岂不是有好多师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有十二个师尊。
沈映雪顿了顿道:一个还不够,你还想要几个?
只要师尊一个,师尊的灵识也不是师尊,师尊便是独一无二的。
宋悯欢抱着酒坛看着沈映雪,他这么下意识的回答,眼眸弯了弯,唇角处带着柔和的笑意。
对面的沈映雪久久没有言语,盯着他看了一会,倏然的笑起来,嗓音低沉,善善,你过来。
嗯?宋悯欢偏过了脑袋,他对上沈映雪的眼底,里面浸着一片温柔之意。
温凉的唇畔落在他唇角,沈映雪指尖覆盖在他眼睛上,起初吻的温柔,哄的他回应之后,吻势便汹涌起来。
男人克制中带着难以隐藏的占有欲,似是要将他吞噬殆尽,动作温温柔柔的怕弄疼他,却又总是忍不住的对他粗暴。
宋悯欢还抱着一坛酒,他脖颈处传来疼痛,细白的牙齿无措的轻轻咬着沈映雪的手指,脖颈处绽开朵朵红梅,他不明白沈映雪为什么这么的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善善,你好好含着嗯?
亲你两下便要哭出来了怎么这么娇气。
善善,沈映雪总是温柔地唤他,眼里一片暗色,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叹息,你怎么这么会招人。
宋悯欢靠在院墙上缓了好一会,他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一句便能刺激到沈映雪。等沈映雪放开了他,他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自己的嘴巴瞪着沈映雪。
眼神很凶,带着些许不高兴。
沈映雪抱着酒坛指尖微动,面上依旧一片温柔,低声道:善善,我没忍住。
他看着沈映雪这么认错,心里警醒男人的话不可信,舌尖如今还是麻的,他从沈映雪怀里把酒坛抢走了。
原本是走在前面的,沈映雪在他后面跟着,走着走着他又放慢了脚步,在原地等着沈映雪。
宋悯欢抱着酒坛,到底还是不舍得,他指尖碰了碰沈映雪的手背,小声说,那你以后尽量忍一忍,忍不住了也要提前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