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悯欢在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隐匿符,进了地道里。
这地道看上去修的有些年头了,两边没有灯,他耳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地道里空气阴冷潮湿,只有这么一条,所以他直管往前走就行。
走了没一会,不远处传来了人声,其中一道有些熟悉,正是院子的主人老头。
他师兄估计快回来了,我们快点过去
老头语气十分掐媚,他师弟天姿甚好,只是看上去有些虚弱,似乎是中了毒,不行的话把那条腿砍了就成。另一个是完好的,半夜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但是他师弟还在,他肯定会回来的,大人放心吧。
宋悯欢迅速地闪身到了一边,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息。他心里有点着急,担心庄离出什么事,等救出来庄离,之后再收拾这老头。
脚步声渐近,转角处两道人影显现出来,宋悯欢顺着看过去。
其中一道自然是那老头,至于另一道
宋悯欢微微有些意外,另一道是徐晚钦。他在惊讶的同时,没忘记屏住呼吸,保证自己不发出来一丝一毫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明明贴了隐匿符,在徐晚钦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感觉到徐晚钦似乎在他面前停留了一瞬。
只有那么一瞬,很快徐晚钦就跟着老头走了。
他想起来了之前孟齐所说,上京手里的一把刀也是世家最衷心的狗。
徐晚钦在这里干什么?是他想的那样吗?
宋悯欢来不及多想,庄离的伤不能再耽搁了,他朝着徐晚钦过来的方向去了,一路上遇到了一些守卫,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地道走到了头,宋悯欢站在原地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地牢,一扇扇黑色的铁门合成四面的牢笼,每扇铁门上都有一根火把,顺着看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像是踏进了深渊里。
地牢里关着的都是各个宗门的弟子,他们穿着有各种图案的道袍,宋悯欢能够明显的看出来,这些弟子天姿都不高,他们被关在地牢里,手腕脚腕都铐上了镣铐。
镣铐从手腕和脚腕处贯穿,地面上凝了许多滩深红的血迹。他们大部分看上去毫无生气,静静地靠着地牢的墙坐着,像是被抽走灵魂的人偶一般。
宋悯欢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他握紧了拳头,看到这些他便明白了,这些便是那些被抓走的弟子。
他们在宗门里无依无靠、天姿又低,人悄然无息的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而这里,应当是地下组织的一处营地。
宋悯欢能猜出来那些地下组织抓这些弟子做什么,原本听闻时只觉得可惜,如今亲眼见到了,只觉得震撼又愤怒。
他想起来水九歧死后的封赏令,他们水家的嫡子是一条人命,这些弟子便不是了吗?
为什么对他们漠视不管?这些宗门自诩正直仁义、待弟子宽厚仁慈,若弟子出事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挺身而出。这便是正直仁义?这便是挺身而出?
可惜他力量太薄弱,如今什么也做不了,若是沈映雪在
那个人那么厉害,一个人就能解决一切。
宋悯欢这般在心里想着,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心里平静下来。
不能被情绪影响,先找到小庄要紧,要冷静,仔细分析这里的局势,如果他也无法冷静的话,这次说不定他和小庄都会很危险。
他逐渐冷静下来,打量着这座地牢,小庄就在这里面,他凭定位符可以找到小庄的位置。目前还有一处搞不明白,既然是抓天姿低的,那么为什么还要对他和庄离动手呢?
是巧合还是有人指使?还是如今天姿高的同样的抓?
宋悯欢想不明白,拧了拧眉,收回了思绪。他按照定位符的位置找到了庄离,庄离已经醒过来了,被单独关进了一间牢房里。
庄离脸色苍白,背后靠着墙,眼神黝黑深沉,盯着牢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两名守卫在看守着庄离的牢房,这里的守卫都是统一的戴着面具,穿着黑色的兜袍,看上去和之前夜花女有点像。
宋悯欢在原地闹出来了一些动静,引两名守卫去查看之后,他趁机进了牢房里。
小庄,宋悯欢压低了声音,发现庄离的指尖动了动,他对庄离道,你先别动。
庄离唇角抿出冷冽的弧度,他还以为这个人把他丢下了。
没想到会回来找他。
宋悯欢在庄离身上贴了一张隐匿符,然后又在原地画了一道阵法出来,这阵法属障眼法,能够短暂地迷惑那些守卫一段时间。
他和庄离到了地道中隐蔽的地方藏身,宋悯欢把溶月草嚼碎了敷在庄离的伤口上。
方才我出去采解毒的药草了,是谁带走你的?徐晚钦?
庄离心里微动,他点了下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挂着的旗帜上。
这里应该是重光城的一个地下组织,徐晚钦在这里的地位不低。
宋悯欢顺着看过去,在地牢中心,那里挂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是火焰纹的图案,火焰里是一个身体被折的扭曲的人,中间还有一道深红的血印,看上去像是把里面的小人斜着分成了两半。
这图案看着便让人生理性的感觉到不适,宋悯欢目光落在上面,远远的看过去,一座座黑色的铁门排列整齐,里面关着的弟子个个表情麻木。这里像是一座黑色的囚笼,把人的灵魂和生机全部束缚在内。
庄离: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把他们都救出来。
他看出来了便宜师兄在想什么,本来想说不用多管闲事,到嘴边又换成了这么一句,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许,没有平常那么冷漠。
我知道,宋悯欢,但是他们都还活着,还来得及,我们至少应该做些什么。
宋悯欢又检查了一番庄离脚踝处的伤口,里面的鲜血都变回了正常的红色,而且也没有在流血了,伤口正在一点点的愈合。
我先把你送出去,然后再过来。
庄离撑着剑从地上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你伤还没有好,听师兄的话,宋悯欢,我现在用传送阵把你送回客栈,你回去之后去找孟齐和师尊,不要一个人待着。
庄离握住了他的手腕,下压嘴角重复道:我跟你一起。
不会添麻烦。
宋悯欢觉得这小子怎么变粘人了,他反问道:你如今路都走不了,怎么跟我一起?
他这么说了,庄离依旧不愿意听他的一个人回去。这小子倔起来的时候三头牛都拉不回来,朝他冷着张脸,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
宋悯欢挣了半天没能挣开,想了想道: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查探一番后再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我这里还有几张符,你只要不走出去,他们不会发现你,如果有危险,我感觉到阵法松动会立刻过来。
庄离考虑了一会,慢慢的松开了他,冷淡道:半个时辰内回来。
这还给他规定了时间,宋悯欢忍着没把这得寸进尺的臭小子揍一顿,无奈道:我知道了,半个时辰以内,我一定会回来。
你就老实的在这里等着,有事立刻给我传音。
宋悯欢再三交代了庄离,他观察了这位置隐蔽,正常的话不会有人过来。他还拿了一张短距离的传送符,保证在庄离遇到危险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一扇扇铁门连接在一起,宋悯欢在尽头处找到了一间屋子,这里有许多守卫把守,他从窗户处动作极轻地翻了进去。
进去之后发现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书房,两旁是书架,房间里光线十分昏暗,书架上面排列的全部都是名册。
宋悯欢看了一眼窗外,名册上面都写了日期,他随手翻出来一本,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的全部都是人名。
上面写的是各个峰和宗门的名字,后面是弟子的姓名,底下还有注释的小字。
:皓月峰,唐照,无亲无故,修为三等,时景年元月初二
揽华峰,胡与之,扫地仆之子,修为三等,时景年元月初五
蛇华宗,董为朔,兆国罪臣之子,修为三等,时景年二月初九
宋悯欢迅速地翻页,上面的名字都用朱砂笔划上了红痕,如果他猜的没错,这说明人已经死了。
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随手拿的一册,在里面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书册微微泛黄,上面的人名同样被划上了红痕,时日之长,字迹都有些褪色。
若水宗,徐晚钦,寒门出身,修为三等,时景年三月二十三。
宋悯欢指尖微微顿住,景年三月二十三如今是瑞兆年,推算下来,便是十五年之前。
十五年之前名册上的徐晚钦和如今皓月峰的徐晚钦,会是同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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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宋悯欢把名册上面关于徐晚钦的内容记了下来, 他又在书房里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从书房里又出来了。
这边关着的是修为低的弟子, 他目前见到的修为高的, 只有徐晚钦一人。
他不相信这地牢里没有修为高的守卫看守, 有可能是在暗处没有出现。他要想办法不惊动修为高的守卫, 让这个地牢发生混乱。
最好能让那些弟子趁乱跑出去,或者把这个地牢暴露在一众仙门视野里。
宋悯欢思考了一会, 看了眼顶上的青石板, 这地道少说也有百米深,他在这里用阵法,时间来不及。
用剑,修为比他高的很快就会察觉, 到时候他未必能够跑掉。
他从储物袋里把剩下空余的符纸全部都拿了出来, 指尖碾出来了一滴血。符纸飘在半空中, 血落在符纸上, 迅速地被符纸吸收, 仿佛融进了纸面。
宋悯欢用灵力把剩余的符纸也同样复刻,几十张一模一样的符在半空中排列整齐。他看了眼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地道, 飞快地过去, 在过程中符分别贴在两边的守卫身上。
褐黄色的符纸上印着红色咒印,在落到守卫身上的时候,符纸上面的咒印被焚烧殆尽, 那些守卫身形一震, 紧接着眼睛变得通红。
咔嚓一声,其中一名守卫把牢房的门打开了,这么一下, 后面也有几十道镣铐被解开的声音传过来。
这咒为反魇咒,使用在人的身上,会让他们做和自己目前行为相反的事情。这些守卫被下的命令是守在这里不让里面的人跑了,那么中咒之后就会变守为攻,帮助里面的弟子让他们离开。
不过只有用在这些修为低的守卫上有用,维持时间也并不长。若是碰到修为高的,这符压根没用。
你们在干什么!?停下!
快去找徐大人,来人,拦住他们!
火把在黑色的铁门边若隐若现,地牢里瞬间乱作一团,中了咒的守卫眼睛通红,他们已经被短暂地控制住了意识,只明白一件事:要把里面的弟子都放出来。
关在里面的弟子在牢门打开的那一刻,没有生机的脸上怔了许久。他们不敢置信,僵硬麻木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们不明白这些守卫为什么突然要打开门放他们出去,但是身体遵循本能,全部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跨过那扇束缚他们自由的铁门。
徐大人!两边的守卫已经打起来了,弟子趁乱全部都从牢房里跑出来。一名守卫见到了回来的徐晚钦,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冲到了徐晚钦面前,路上还被地上的尸体拌了一下,到徐晚钦面前堪堪稳住身形。
徐晚钦表情没有变化,静静的听着守卫禀报为何发生了混乱。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他们还都好好的,突然就发了疯,把里面的弟子全部都放了出来,个个眼睛通红,跟魔怔了一样。
命令也根本不听,我们去拦直接对我们动手
徐晚钦的目光在地牢里巡视一圈,可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人和物?
没有,一切如常,那守卫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他们身上有东西在烧,是红色的,很快就不见了。
宋悯欢在另一边趁乱打晕了看守大门的守卫,轰隆隆随着机关的触发,青铜铁门在原地震动。地道的门在打开的那一刻,一道剑光破空迎面朝他过来,他迅速地闪身过去,长剑插.进了他面前的门缝里。
只差一点点,这把剑就会从他的胸口穿过去。
嘭地一声,无尽的威压从剑身释放出来,宋悯欢差点人被震飞出去。他一转头,和远处人群之中的徐晚钦对上视线。
徐晚钦目光冷若冰霜,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件死物。
也是在这一刻,宋悯欢明白了,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背后发凉,徐晚钦一直都能够看见他!
既然在地道里看见他了,为什么当时装作看不见,还要放他进来?
宋悯欢来不及多想,他把门缝里的那把剑拔了出来,按下了刻有地下宗门图腾的机关。
地牢里跟着震动起来,宋悯欢感觉到了威压在逼近他,他现在如果闪身躲开来得及,这扇门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能够打开。
他于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徐晚钦到他身后的那一刻,大门也终于打开,他的肩膀处传来深入骨髓的疼痛。
有什么冰冷蚀骨的东西附进了他体内,寒冷浸透他的全身,无数根银针在他身体里翻滚,疼得他瞬间脸色发白。
徐晚钦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垂眸道:你以为你能带着你师弟从这里离开?
大门被打开,里面的弟子全部都疯了一般的从里面逃出去,守卫们根本来不及阻拦。这些弟子被关了太久,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能从这囚笼里出去。
宋悯欢额头上冒出来冷汗,他指尖试着动了动,几乎脱力,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放我进来?
这个问题实际上没有意义,徐晚钦也并没有回答他。
徐晚钦握住他肩膀微微使力,宋悯欢险些站不稳,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指尖握住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