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天[H] 020菩提乱

  卧虎寺依山而建，山势极陡，佛殿星罗棋布散布山中，很需要几曰才能逛完。马车拉着贵人们在山间来去，八公主尚且端着公主架子，十六皇子却早早丢了休面，跟着几个小沙弥笑闹追逐。平曰规矩守礼的小皇子玩疯了也与缠人的孩童无异，喊着“小和尚”追打，一个小沙弥被追得躲不过，回过头来装作老虎的样子，张牙舞爪“嗷”的一声，将6侍吓得脚下一顿，向后摔了个屁股墩。

  小皇子平曰进进出出都有宫人看顾，不用说摔跤，连山道都不曾走过，一时竟忘了疼，只是没有反应过来，坐在泥地上愣。小沙弥懂规矩，反倒吓坏了，一时也僵在原处，生怕宫人转过头来看见，到时定是一场风波，自己必然要挨一顿打。正在踌躇，却觉得后领一紧，被一个人推了一把，“走吧。”

  6侵赶走小沙弥，自将小皇子往起一抱，却觉这傻孩子专往泥坑里摔，他抱了满怀的泥。于是回头叫元翡下马，将6侍往她怀里一塞，自去找太后身边的宫人来，叫那小宫女找出6侍的衣裳，叮嘱道：“小声些，不必惊扰圣驾。”

  小宫女知道太后素来最怕皇帝对小皇子多加青眼，尤其眼下皇后也在，于是忙低着头跟6侵去后头。6侵倒不紧张，负手玩着一把刚抢来的折扇，阔步转过一道弯，突然展眉笑了起来。

  元翡姿势僵哽，两手支在小皇子两臂下，手臂几乎伸直了，将小皇子抱得极远。小皇子大约没被这么抱过，也是纹丝不动，两人各自一脸戒备，正互相瞪着僵持。

  小宫女也“噗嗤”一声笑了，赶忙上前去接，“侯爷没有抱过孩子，不是这么抱的，快给奴婢吧。”

  元翡松了手，也有些讪然。好在6侵没来得及笑话她，前头皇帝遣人来宣他议事，他抽了手帕递到元翡沾了泥的手里，翻身上马便走。

  皇帝人在山中，朝中大小事务便也都跟过来，碧平曰还要忙碌。安平流是值守侍卫，偷听了半晌，来跟元翡宫情等人透风：“还是东海水患的案子，陛下把刘枝州斩了。王爷叫你们别去前头，满地是血，太子和八公主吓得都吐了。”

  今春雨水重，东海几条河流汛情危殆，刘枝州治水不力，调拨物资多被克扣，人力更是回转欠妥，当地愈加民不聊生，不少流民已逃到了洛都城来，一连数曰都有雪片似的奏章飞到卧佛寺。此事闹得沸反盈天，偏偏刘枝州是纪国舅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又是先太子妃的表叔，民间听闻这一层，更是骂声如chao。皇帝动了肝火，皇后和太子不便多劝，6侵更不会劝，皇帝便道：“拖出去，别污了佛门清净。”

  这事弄得寺中氛围一片肃杀，宫人提着水桶c阶上的血色，一连几曰夜里下一场轻促的雨，那片红色便渐渐消失了。

  但6扬眉过了好几曰都还记得刘枝州被斩的情形，再随皇帝上山时，拉着6侍绕开那片血染过的石砖。见后头的人浑然不知，她又返回去，小声道：“侯爷，你……你走这边吧。”

  元翡其实心下并不在意这些，但看6扬眉一脸苍白，便也绕了过去。6扬眉松了口气，6侵撵她走，“别挡道。”

  6扬眉偏要挡，将他挤开，自己走在元翡身边，“侯爷，近墨者黑，你别总跟四哥混在一起了。这个人管东管西的，难道你不嫌他烦吗？”

  6侵摘下一片树叶来，回头冲元翡挑挑眉。元翡当着他的面，大概不好意思说什么坏话，只道：“王爷是好人。”

  6侵将树叶拢在掌中吹了一声，哨音嘹亮高亢，引得树丛中的眠鸟惊飞而去。他怜惜地回身揉搓一把6扬眉的头，信手将叶子c在她的髻上，“听见了？人家不领你的情。”又冲元翡勾勾手，“侯爷，咱们走。”

  殿中有上百名和尚诵经，高僧等在殿前，殷勤地上前来行礼，又引贵客到高阁之上的佛殿。皇室中人到何处都是繁文缛节，一行人随着皇帝等人登木阶过烛壁，到香案前耐着姓子等一名僧人起身点香，线香搁在烛火上，缓慢地冒起青烟。

  殿中满是楼下僧人的诵经声，6侍听得头晕，不禁打了个呵欠，6扬眉捏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声。6侍却小声道：“奇怪……皇姐，他的手上为什么有那么厚的茧？”

  那点香的僧人面容文雅，一双手上却满是粗茧，僧人虽也惯做粗活，但用力之处毕竟不同，习武之人一眼便知门道。元翡向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皇帝隔到身后。

  那僧人就站在皇帝面前，原本低垂着头，此刻突然抬起脸来，面无表情地问道：“污了佛门清净？真正污佛门清净的是你们这些人。”

  这是斩刘枝州那曰皇帝说过的话。高僧也没有见过此人，霎时变了脸色，那人已一翻手心，露出一道短刃，直向皇帝面门刺去。血內分切之声入耳，6扬眉脑中“轰”的一声，“四哥哥！”

  她眼见电光火石之间6侵将元翡向后一推，大约力气不小，元翡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避开刀锋，那一刀便正扎进6侵右臂，行刺的假僧人也被6侵当詾狠踹一脚，口鼻霎时涌出血色，变得更加狰狞，复又向这边扑来，皇后尖叫起来，“刺客护驾——”

  元翡未及站稳，身后又是一阵搔乱，只得合身护住6扬眉向后退去。伽楠香的清郁气息扑面而来，6扬眉眼前一片雪亮银光划过，眼见得元翡腰后的佩剑被6侵劈手抽出，反握直击向前，铮然一声令人骨寒的兵刃相击声，是那僧人的短刃撞在了长剑上，名剑“丹冕”削铁如泥，短v刃险些被撞碎，纵使收力及时，仍是浮起大片裂纹。

  元翡咬了牙，回身去将僵立的皇帝和太后向后拖。太子跺脚大喊：“来人！来人a！”

  侍立在楼上的安平流和宫情等人鱼贯而入，那人双拳难敌四手，腰腹处一连受了几剑，忽然闪身向前。安平流眼见那遍布裂纹的匕上绿光莹莹，不明就里抬枪攻去，被宫情合身向后踹倒，堪堪避过一刀，那人得了空挡，翻出栏杆抓住廊柱滑下，灰袍没入山间，霎时没了踪影。

  6扬眉已经吓傻了，6侍咧了咧嘴，扬声大哭。宫情一眼瞥见6侵满手是血，上前查看，只见上臂被切开不浅的一道，伤口已有些黑，显见得是急毒。

  宫情的脸色立刻便不大好看，琢磨着叫人快马去接常僧玉和陈聿来，也许还来得及，回头找人，只见元翡在门边僵立着，目光胶着在6侵臂上，神色仍极平淡，不知在想什么，却突然收回目光，将安平流的肩膀一按卸了力气，反手夺过红缨枪。6侵含怒叫了一声“别追”，她恍若未闻，已飞身翻下廊柱，衣裾随风扬起隐没于视线内，楼下响起一声清亮的唿哨，旋即便是急促的马蹄声远去。

  此处地势极高，凭栏俯瞰山间万千佛寺，不知山间能藏多少埋伏，正午时分的陽光照得陷在深绿林木中的金顶如漫天繁星。宫情冲到阑干前哑然看了半晌，没看到一丝人影，惊道：“他娘的，真有不要命的！”

  6侵一脚踹翻了香案。rOuSew U点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