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没一日不是大风大浪的,拥有再好本领的人也有翻船的时候,所以,多数叱咤风云于武林的人物在一定的年纪都选择了解甲归田、弃剑归隐、金盆洗手,然而,与人谈起江湖往事,依旧不胜感慨。不管对江湖风波,武林仇杀如何厌弃,但对自己当年纵驰沙场,刀口舔血的日子,都无限追怀,仿佛在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活过。
所以,当古慈秘密与三位师叔道别后,来到所谓江湖中人最为聚集的洛阳镇,便到处都能听见说书的讲述着江湖的威风史,听的人,也有一些退隐的高手,来缅怀一下自己当年的威风。
当然,铁娘子上官紫和龙三公子龙昭庭的传奇故事依旧脍炙人口,但说得最多的,还是最近频繁出现在江湖的七星岛。
听说,七星岛的人在找一个人,这个人什么姓名,什么来历都不知道,而且,提供的画像上也只画了那人十年前的样子。
于是,江湖开始传闻,说那人有可能是七星岛老岛主的私生子。
当然,传闻归传闻,在没有证实的情况下,这话,也只是话后品茶间说起,也就一阵微风一样过去了,加上七星岛的人凶狠残暴,所以,也没有人敢在公共场合提起。
古慈听到这样的话时,是在一间叫悦来小居的客栈里,这间客栈并非寻常客栈,是武林人物解决纠纷之地,然而今天,里面却安静的很。
老板娘是一个尤为风骚的女子,而且,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古慈踏进这家客栈后,老板娘的目光就落在她背后黑布裹着的长物上。
为了怕引人注意,古慈将冰魂剑以一块黑布缠着。
来往的客人多了,老板娘便练就了慧眼识珠的本领,所以,她一眼就认定古慈背着的不是一般的兵器。
推起笑容,迎了上去。
“公子要吃点什么。”
公子?古慈微微一怔,猛然发现自己一身男装打扮,虽然常年这样,可在清风寨时,青儿那一声声小姐唤着,也从来没让她觉得自己的装扮像个男子,如今听老板娘那么一喊,自然不由一怔,回神后,说:“嗯,给我一壶酒,一些下酒的好菜。”
“好的,公子里面请。”老板娘假意去拍她肩膀上的灰尘,实则是去感受她背着的是何兵器。
指尖传来一阵寒意,老板娘不由手一抖。心想,这究竟是什么兵器,为何会发出寒气。
她见过不少江湖中人携带的兵器,刀、剑、暗器、亦或是长枪,就算包得再紧,她的手指一过,便知是何兵器。
她已经知道古慈背着是的一把剑,可究竟是什么剑,能发出如此致冷的寒气,她脑中将所知兵器一一过滤,还是没有这把剑的印象。
领着古慈到了二楼靠窗处坐下,转移古慈注意力地问道:“公子可是听说了七星岛的事来的?”
“七星岛?七星岛什么事?”古慈的身子靠窗坐下,长剑向里,避开了老板娘即将伸过去的手。
老板娘收回手,应付性地将七星岛寻人的事随口说给她听。
古慈听后,一耸肩,说:“不关我的事,麻烦你上菜快点。”
老板娘只好有些沮丧地离去,离去前看了古慈一眼,见她年纪轻轻,像是初入江湖,但不知武功修为如何,还是找人试探过后再说。
古慈已经感觉到老板娘一直盯着自己的冰魂剑看,童远师叔交代说:一旦有人盯上了冰魂剑,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四周。
于是,她朝四周看去。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她放下戒心,酒菜上桌后,也不管有没有下过药,先倒上杯酒喝了再说。
楼梯口走来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人,这人身材瘦长,脸色黄中带青,目光一闪,就在古慈坐着的那张桌上坐了下来,右手三个指头叩着桌面,大声地叫道:“喂,小二。”他这三个指头叩到桌上,落指虽轻,但桌面上的酒莱,却全都跳了起来。
古慈正在低头吃喝,杯中的酒水跳了起来,立即被溅得一脸。
古慈一皱眉,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酒渍,瞪着青衣人,怒道:“喂,你没看到这已经有人了。”
青衣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冷冷地道:“我喜欢坐这,你若不爽,不会换张桌子去。”
这,这江湖中的人,都是这样不讲理的吗?古慈见他不但没有歉意,居然还要自己搬到旁的桌子去,一时不由气往上冲,怒哼道:“你懂不懂先来后到,我先占的桌子,该换的人是你。”边上不是还有那么多张空桌吗?这家伙眼瘸不成。
青衣人冷漠道:“我叫你搬到旁的桌上去,也算是看得起你?”
“不需要你看得起,你还是请吧。”古慈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怒瞪着他。
青衣人目中精芒一闪,还是冷冷道:“你是存心找茬吗?”
古慈呸了一声,谁找谁的茬,正待动手,突然三位师叔的面孔从脑海中闪过,他们交代说,如果想找到南宫漠,切记不要跟人动手。算,为了相公,不跟他计较,离开了清风寨,已经不是她的地盘了,还是与人平等点的好,捏成拳头的爪子松开,端起酒菜就朝前面的桌子走去。
青衣人见古慈不出手,鄙夷道:“懦夫!”
古慈冷哼一声,不做搭理,继续喝酒。
躲在对面房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老板娘与那青衣人一对眼色,微微一摇头,让他莫轻举妄动,放下帘子,眉头紧紧一皱,究竟那是把什么剑呢。
在她低头猜想时刻,门外进来另一青衣男子,附在她耳边低语道:“萧夫人,主人来了。在大堂等你。”
萧夫人神色立即露出恭敬,不敢怠慢地随着青衣男子前往大堂。
大堂在悦来小居的后院,里面盖着一幢红砖砌造的小巧楼房,楼房外围绕着及人高的雕座青石院墙,小楼前后,有花有树,有亭有池,地方称得上雅致清幽。
可这么雅致清幽的地方,竟是江湖黑白两道视为龙潭虎穴的七星岛在陆地上的会议之地。
萧夫人推开大门,大堂之上,已经有人在等。
那是一个英俊冷漠、又异常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光从他的背影看来,就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应该是令人害怕的,所以,萧夫人进屋后,一直垂着头,不敢直视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
“属下拜见主人。”萧夫人害怕到就连声音也变得颤抖。
他转过身来,原来,他有着一张俊朗到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面孔,只可惜他那凌厉深沉的眼光迫使人无法与他对视。
然而,他的声音更冷:“找到没有。”
萧夫人浑身跟着哆嗦,她突然想起古慈身上背着的那把剑,主人浑身散射出的冷漠就如那把剑发出的寒气。
萧夫人不敢答话,头垂的更低。
她的此举正是回答了他的问话,答案是没有。
“你知道该怎么做。”他再度转过身去。
萧夫人偷偷抬头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就连背影都足以令人倒退三尺。不由得,她双膝跪地,深深磕下头去,说:“红绫自知办事不利,请主人发落。”
“你的事等回七星岛再说。”他这次来,并非是为惩罚她,是为了一个人,“萧红绫,以后你的悦来小居密切注意一切身背长剑的人。”
萧红绫磕过头后起身,答了声:“是,主人。”听主人这么一说,她又想起古慈来,忙说道,“主人,今日小居来了一个年轻男子,身背黑布包裹的长剑,而且,这剑还发出一阵寒气。”
这话让他又转过身来,英俊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但很快恢复冷漠,冷冷说道:“带他来见我。”
萧红绫说:“是!”然后退着走出大门,回到先前那间屋子,与那青衣人一点头,示意他动手。
青衣人霍地站起,一探手,刷的一声,掣出一柄雁翎刀,什么也没说,一刀就往古慈头顶劈去。
古慈正喝着酒呢,那拔刀的声音没逃过她的耳朵,心想,敢和我动家伙,还真是活腻了。
性命关头,也将师叔的话语甩到脑后。
大刀落下的时候,她的身子一避,举杯的手一甩,杯子里的酒往那青衣人脸上泼去。
只是简单的一杯酒,竟如弹出刚劲的内力一般,使那青衣人连退几步,撞击到一旁的桌子上。
而青衣人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处瘀青。
萧红绫看到此处,不由震惊,心道:想不到,世间还有这般高深莫测的内力,而且,竟出自一个年轻人之手。如若继续交手,恐怕未等那年轻人亮出宝剑,青衣人已经倒地身亡。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出了房间的门,急急朝古慈方向走去,在那青衣人提刀二次劈向古慈的时候,她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无心出手,你又何必苦苦逼人呢。”
再对那青衣人一使眼色,青衣人收起大刀,冲古慈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古慈满不在乎地继续倒上杯酒,江湖中的人,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吗?单纯如她,若不是亲身接触,又岂会知道,那人是有意找茬。
萧红绫转过身来,在古慈一旁坐下,问:“小兄弟贵姓。”
“你问这干什么?”饮下一杯酒后,古慈抬眸看了她一眼。
“哦,只是觉得小兄弟面生的很,过往我这悦来小居的,多数都是江湖上一些显赫之人,看小兄弟你,是初出江湖吧。”
“不。”第二次,十年前偷跑出来一次,还将一个小子打得满头是包。
“那小兄弟师承何门?”
古慈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前后左右,然后将目光定格在老板娘那张姿容隽秀的脸上,问:“你这客栈还管问这些吗?”
“这——”一句话,让萧红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听她说并非初出江湖,可看样子她又似乎不知这悦来小居是何地方,只好实话说道,“小兄弟可否移驾后院,我家主人有请。”
“我只是来吃东西的。”言外之意,不是来见人的。
萧红绫见她这么不给面子,主人的命令又不能违抗,情急之下,正待动手,忽听一声冷音:“住手。”
萧红绫扭过头来,神色恭敬地躬身一礼道:“主人。”
古慈也回过头看,原来,这就是她家主人,嗯,眉宇之间,怎么似曾相识呀?
她看着他,脑海里使劲回旋着所认识的所有人,企图找出一点点关于对他的记忆。
同时,他也在看着她,而且,很快,他认出她来了,淡淡地说道:“没想到,还是让我找到你了。”
这句话带出了古慈脑海中的印象。
十年前的某一天。
“臭丫头,别让我找到你!”
鬼脸后的她吐了吐舌头,回道:“你一辈子也别想找到我。”
“慕容轩!”名字随着记忆吐出,那个让她打得满头包的小子。
“不错,你还记得我。”慕容轩精锐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你一直都在找我?”不会这么记仇吧?
“你说呢。”冷漠的口吻难得反问道。
萧红绫识相地退下楼去,让两个十年未见的“朋友”叙旧。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紧,没想到再次出山竟真被他逮到了。原来老板娘说的寻人之事,还真关她的事。
“你的剑发出一阵寒气,便知你背的是冰魂剑。这个世上,除了剑神楚恨天,就是你——剑神唯一的徒弟,古慈。”
连名字他都知道了,不过,过了十年才找到她,也不算是什么本事,她不在意地说了一句:“你知道的还不少。”
“应该是你隐藏的不错,如果不是剑神前辈这几天在七星岛‘做客’,我又岂会知道你的名字与下落。”他将“做客”二字说的很重。
这句话让古慈霎时怔住了,师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