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慈迈进门的那一瞬间,三个师叔们恨不能抱一团快速消失,他们的牙齿打的格格作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们下手没那么重呢,床怎么会塌了呢。而且,而且,他们袭击的是南宫漠,都怪这臭小子,他要不闪,床就不会塌了。
于是乎,他们三人的矛头又指向南宫漠。
一看南宫漠,三人同时有下巴滑落到地上的感觉。只见他突然变得很虚弱!原本双眸中的精光深锐收起,抹上了惺忪,再添一份无神,眼色昏然,就像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
这小子,演上瘾了吧。
童远恨不能给他脑袋袭去一拳,但碍于古慈在,只能拿眼瞪他。
“天哪,怎么回事?相公,你怎么下床了。”担忧的目光落在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立住的南宫漠身上,然后换为凌厉扫过那一眼倒塌的床后,再狠狠地将目光落在三位师叔身上,大吼一声,“你们三个又对他做了什么!”
三位老师叔捂住了耳朵,往后大退一步,连连摇头,要是南宫漠真是她眼中所见的虚弱模样,他还可能在他们三人手下活命吗?这点常识都失去了,所以说,情爱中的女人是白痴,一点也没错。
南宫漠一皱眉,这丫头是不是真练过狮子吼。
看到南宫漠皱眉,古慈立即压低声音,上前搀扶他坐下,歉声道:“对不起,相公,吓到你了吧,你别怕,有我在,这三个老东西不敢欺负你的。”
南宫漠摆摆手,想说些什么,可突然见古慈的表情冷峻起来。
“有刺客!”古慈的眸光落在柱子上的拳印,还有桌子上的掌印,还有墙壁上的剑痕,原来方才她错怪师叔了。
一听有刺客,四人同时怔住了,见古慈认真地四处查看,一下明白过来,得,就当是有刺客吧。
拳印是童远的,掌印是**的,那剑痕,定是刺客留下的。
“霹雳拳,**掌,若水剑。师叔,来的人可是若水剑的传人?”
南宫漠不由对古慈另眼相看,他只是借用了江湖传奇龙昭庭的若水剑法来抵挡逍遥的**掌,没想到,古慈一眼便看出剑痕是若水剑法所创。
而且不止,她居然还能看出——
“这,这刺客是不是用了我的清风剑?”
南宫漠与三位师叔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古慈的手捏成拳头,却出乎三位师叔的意料之外没有动怒,只是表情平淡地说:“大师叔,麻烦借房间一用,二师叔,请你找人重新修补一下我的房间,三师叔,你速去调查刺客从何而来。”
聂振苦着张脸,这叫他上哪查去呀,内心回道:从何而来,还不是你派人抢来的。
然而,三位师叔还是一抱拳,各自执行命令而去。
“大师叔,麻烦你背相公一程。”古慈看向童远。
童远一怔,没听错吧?
南宫漠心里一乐,表面上却难为情地摆摆手,以最虚弱的口吻说:“不用了,娘子,我自己可以走过去。”
古慈看他那随时断气的模样,哪肯让他自己走,还看童远,没表情地唤了声:“大师叔。”
童远只好乖乖在南宫漠跟前蹲下。
南宫漠可不客气,这三人虽然是长辈,谁叫他们打烂了床在先,而且,他也知道,童远背他,纯粹是小意思。
果然,童远很是轻松地背起南宫漠,两人开始以内力传话。
臭小子,真有你的,老夫这辈子还只背过小慈一个人。
南宫漠扬唇一笑,也以内力回道:那真是晚辈的福气。
你说,你怎么会使若水剑法?
晚辈曾经救过龙老前辈的夫人,他留晚辈住过一段时间,遂学了几招若水剑法。
龙三公子和他夫人,可无恙?
南宫漠疑问道:莫非老前辈认识他们二位?
江湖中人谁不认识他们,只是他们退出江湖以后,便不曾听过他们的事迹了,你能遇见他们,也算是你的福气。童远的话语有了白头宫女话当年的凄凉感觉。
南宫漠沉默不语。
童远瞥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古慈,又以内力同南宫漠说道:小子,你听清楚了,既然你愿意留在清风寨,那以后就别告诉人家说你是南判官,留在此地,同小慈相依到老,不再干涉江湖事,听到没有。
这让南宫漠有些为难,江湖这两个字,的确是有风险的,长江大湖,哪一天没有风浪,纵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一样波澜壮阔,后浪推前浪,滚滚不绝。江湖上也是如此,多少人争名夺利,弱肉强食。诡风添波,层出不穷,何日安宁过?
他虽有心远离江湖,像龙三公子和其夫人江南那样,过着闲林野鹤般的生活,可惜的是,他还有家仇未报,又怎能离开江湖。
他的为难让童远骤然停下了脚步。
古慈回过头来,问:“怎么不走了?”
童远的表情变得冷峻,但看到古慈疑惑的双眸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跟上古慈的脚步。
到了房间后,他有些不耐烦地将南宫漠甩在床上。
“轻点。”古慈心疼道,“相公,摔疼没?”
童远抱了双臂站在一旁,有些鄙视地看南宫漠如何演戏。
南宫漠知道童远心里在气自己,可对于不能保证的事,他也从不轻易答应,顶多,在他留在清风寨的这段日子里,他只是凌煜棠,不是南宫漠。
古慈从怀中掏出一药丸,说道:“相公,张嘴。”
又要喂他吃什么吗?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丹药。
童远抱着的双手霎时放了下来,看着古慈手中的丹药,问:“小慈,这,这可是——”
“凝脂玉露丸。”古慈对南宫漠微笑,说出了答案。
凝脂玉露丸!苍天哪,大地哪,那可是,那可是夫人沈清水留给他的救命药丸,整个世间就留下这么一颗,他一直都没舍得吃,如今却被这丫头找出来给南宫漠服用。他记得,他藏的可好了,怎么——
童远伸手就要抢,古慈眼明手疾,一下就塞进了南宫漠的嘴里。
童远的表情一下抽搐起来,欲哭无泪的摸样让南宫漠忍不住想笑,凝脂玉露丸他自然听说过,是神医东方寒踏遍万水千山,找到凝脂香草,再配合天一圣水研制而成,其功效除了活血生血,提升内力外,更有百毒不侵之作用,自东方寒死后,更是百年难求一颗,想不到童老先生居然留了一颗。
可是,据他所知,东方寒临死之前,是将这最后一粒凝脂玉露丸交给沈家庄的小姐沈清水,又为何会落在童远手中?
“小慈,你怎么能——”童远痛惜地看着凝脂玉露丸从南宫漠的喉咙滑下去。
古慈满不在乎道:“凝脂玉露丸你是不是说过留给我的?”
童远点点头,在这丫头小的时候,他是这么说过的,而且,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他才一直留着。
“那么,既然是留给我的,我自然有权让谁服用。”古慈温柔地扶着南宫漠躺下,一瞥悲痛中的童远,还是满不在乎地说。
童远捏得拳头咯咯作响,欲言又止,算了,眼不见为净,转身离去。
南宫漠突然心里觉得内疚起来,对那三位前辈,还有眼前这看似刁蛮柔弱,却实则暗藏深厚内力的古慈。
从知道古慈武功不凡,加上她一眼看透剑痕属于哪种剑法所创后,他就明白了,古慈并不是看不出来他是装的,而是不想揭穿罢了。
他有些不解,坐起身子,看古慈,经过洞房那夜后,她身上有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成熟韵味,美得叫人魂魄动荡,特别是那双含水的明眸,此刻那对盈盈然的大眼睛,清清澈澈,却竟然带着凄凄楚楚,有着无尽的哀婉般瞅着他。
他想将她轻揽入怀,可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她在埋怨自己欺骗了她吗?
然而,她却一下扑进了他的怀抱中,轻语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我一切都明白的。”
听她那么一说,南宫漠越加深感不安了,他搂在她背上的手一紧,问道:“娘子,你我才只是一夜夫妻,为何你对我如此好?”自闯江湖以来,有多少女子投怀送抱,他亦淡然待之,此番来清风寨,只想身旁有一个伴,没想到,古慈投入的比他还要快,还要深。
“既然能成夫妻,就是缘分,相公,以后,我只相信你一个人,就算你对我说了谎,那也是有苦衷的。”古慈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眼神中,盛满了深情和爱慕。
南宫漠深深的震撼了,他骗她,也无非是不想她像他人忌讳他的名字一样害怕他,看来,一切,还真是多虑了。
既然如此,何不将错就错,毕竟,他知道她害怕他某一天会死于仇家追杀,他说:“娘子,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只是凌煜棠,南宫漠已经于昨夜彻底消失了。”
古慈既喜又悲地点了点头,喜的是他肯为了她改姓易名,悲的是他真能一辈子留在清风寨陪着她吗?从来没考虑过将来如何的她心里突然想着,如果他某一天要离开清风寨,她一定不会挽留,因为,只有不挽留,他才会一辈子记住她。
而南宫漠此刻也在想,如果将来情非得已要离开清风寨,他一定会回来。
然而,这情非得已的一天,来得是如此的快,快到他们只做了一夜夫妻……
古慈紧咬着下唇,从怀中掏出一信条,那是她找凝脂玉露丸时,一只信鸽飞落在窗边,当时她看到上面的字后,肝肠寸断,就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离开了身体一样。
她将信件放在他的跟前,背转过身去,有些悲痛地说:“你走吧。”
南宫漠打开信条一看,是北阎王尚少影与他的飞鸽传书,上写道:已于漠北发现苍鹰下落,请兄速速赶往。
他将纸条捏成一团,双眸中迸发出一股无名恨意,可是,当看向古慈的背影时,他的眸光变得不舍,变得无奈,也变得犹豫。
古慈知道他在犹豫,泪含在眼中,尽量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却是哽塞着言语道:“你走吧,走吧。”
他倏然从床上起身,紧紧将她揽入怀中,双唇不舍地贴在她耳边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她痛入骨髓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子,紧紧的,紧紧的将他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