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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三个叛徒,小路把伤员安排在本地。剩下三百多人得到补给,立刻加,沿着一条江边山路转向西北。
小路跟谢文东一路向北,一路轻松聊天。谢文东也很放松,仿佛忘了刚刚生的事,聊啊聊啊聊啊聊,聊啊聊啊聊啊聊,聊得很开心。
小路话题一转,小路道:“听说你很厉害,闯关东的多了,像你这样家财这么快的,我看不多。”
谢文东兴致很高,道:“我是宽甸人,本来就是关东人。按老理儿算,应该不算闯关东。不过在宽甸种地,养蚕,贩马,呆不下去,就跑黑龙江来了。”
小路知道,他当初是结交土匪,绑票被官府通缉才跑路的。闯关东,关内的人到关东来谋生,也有东北南部的人到东北北部去谋生。东北南部开早,机会不大,他们跑到松花江嫩江流域,有的是土地可以开垦,只要肯干活,就能财。
小路继续捧哏:“你跑马占地?”
谢文东兴致更高:“你也知道跑马占地?”
小路:“知道。就是官府允许在这一大片垦荒了,土地谁占了就是谁的。人走路太慢,就骑马跑。马跑过的地方圈起来的就是他家的地了。听说有的人有心眼,借人家的马占地,一天下来就占上百垧。能开垦多少,就种多少,几年就财了。”
谢文东:“那是早先年的事了。那时候人少,现在不行了,到处都是人,哪里有跑马占地的好事?我带着全家十二口人到了土龙山,第一年靠租地种活了下来。”
小路道:“租种别人的地?”
谢文东:“可不是。好多人,在辽东山东不论多勤快,到了北大荒就懒了。大片荒地不去开垦,春天把种子王地里面一撒,就等着秋收了。我不行,带着全家,没活干的时候,就盖房子,起院子,开荒。”
小路道:“官府让你开荒吗?”适当地问,这是捧哏的觉悟。
谢文东:“什么官府,就是保长甲长,喝一顿酒,塞俩钱就行了。大片荒地,只要敢干,就有土地。边边角角的荒地,一开就是五六亩。我家第二年就有了几垧地。”
小路道:“边边角角,还几亩。还是北大荒地多。这么干下去,可不就财了么。”这一句才是真的捧。捧哏的捧。
谢文东:“可不是。不过九年,我家就有三十几口人,有男、女劳力十四五个,土地四十五垧,房屋十间,一个大院套,牛马2o多,两挂大车,农忙时还雇十几个短工。我还当上了土龙山区第五保保董。”
小路道:“你家有大院套,一定有枪了。”大院套,就是东北地区的大院子,四方形,围墙有一丈高。有大门,可进出大马车。大院套里有房子,有马厩猪圈鸡圈车棚粮仓,等等,一家人都住在大院子里面的房子里。所有重要财产也都在里面。
谢文东:“我家买了两支手枪,四只长枪。都是洋枪,土炮不算。”
小路道:“你家的大院套也有炮台?”东北的大院,为了自卫,至少一个角落有炮台。所谓炮台,就是一个土楼,或者土台子,上面放一杆**。**,东北叫洋炮,是填装火药铁砂的,所谓铁砂,其实是铅弹。
火药和铅弹,民间基本都是自己做。火药按照硝硫磺木炭做,各家配方都不一致。铅弹的做法很有意思。材料是铅,坩埚,炭火,罗卜一个,稠粥一大盆。坩埚没有,砂锅也可,能融化铅就可以。
把铅融化,向罗卜上侧浇下。融化的铅液沿着罗卜流下,形成圆珠,落入下面的粥盆里,迅凝结,形成圆铅弹。
**永远放好弹药。土匪来了,便点火,把**打出去。土匪一听,知道家里有防备,撤。
谢文东:“我的大院子,四角四个炮台,有事用四杆洋枪站岗。洋炮没用。”
打洋炮,也有学问,就是要把枪托砥在肩头,否则后座力大,会伤人的。洋炮打的方向,也有门道,轻易不能打死人,最多就是打在路上,或者打死马。最严重的,也不过打伤,情谊不打死人。否则,要和土匪结下仇,谁都不敢。
大院套,土匪不会轻易进来。
小路道:“你家来过土匪吗?”土匪轻易不来,一般在秋收卖了粮食后才来。
谢文东:“我的名声出去了,土匪轻易不来。”言下很得意。的确,一个三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土匪轻易不敢来。谢文东为人胆大,好打抱不平,在乡间威望很高。
小路道:“日本人也来过吗?”
谢文东表情一下子就不那么振奋了。小路这一次捧哏没捧好。
谢文东:“大院套防土匪行,防日本人,不行。”
小路道:“怎么就不行?”这一次捧得好。
谢文东:“小鬼子枪打得远,枪法好。离老远的地方就开枪,还能打死人。日本人的小炮劲大,一炮下来,大门就炸塌了。”说着直摇头。其实,他说的是掷弹筒。
小路道:“我知道,九一八以后你就跟李杜的部队干了。”这一段经历光彩,但不顺当。
谢文东:“是。我当土龙山骑兵旅团长,人就是我的自卫团。不过,很快就败了。”继续摇头。谢文东当着小路的面,不吹牛。小路的队伍强大,他能不知道吗。
小路道:“小日本开拓团要占你们的地?”日本人迅开始移民。日本人修路,测绘地图,测量水文,测量气象资料,研究土壤,探勘矿藏,所图非小。移民,就是他们占领土地的重要措施。
谢文东:“小鬼子鬼心眼子多啊。他们知道,咱们中国人能跟他们不一条心,就把他们的人搬过来,占咱们的地盘。过个几十年,整个关东就是日本人的了。可不就是强占吗。一垧熟地,当时价格一百块,日本人就给一块钱。”
小路道:“简直就是强盗。”
谢文东:“我们不干,他们就强收地照,还没收我们的枪。干脆,我们就反了。”
小路道:“你们打死了饭冢大佐,扬名国际。美国,英国,南方的报纸就不用说了,都报你的事情了。”
的确,当初谢文东当初土龙山造反,引起的反响巨大。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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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阵,前面来人道:“咱们走哪一条岔路?”这个人是谢文东的人,显然是在问谢文东。
小路道:“不是说好了吗。按照计划行军,就能避开敌人的搜索部队。”
谢文东走到岔路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挡在路边的一个树桩上,对着树桩跪倒。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跪下来。都是他的老部下。
谢文东磕头,拜了几拜,后站了起来,把那个东西拿了起来,装进衣服里。
这一回,小路看清楚了,是一座小佛像,不知道是铜的,还是金的。谢文东衣服口袋很深,几乎在腋窝下。又是汗,又是油腻,也不知道是尊重,还是不尊重。
谢文东道:“按照路长官的计划,走右侧岔路。”
回头对小路道:“以前在右边的山路遇到了一些事,那一条路挺邪性。好在我带了佛像拜完了,没事了。”
原来如此。
小路对他研究很深刻,知道他是个很复杂的人。
先,他是个土豪。这是他最基本的一面。他的很多作为都离不开这一面。参加抗日的过程和古代土豪起事很相似。不光是土豪,他还是土匪。他因为跟土匪结交绑票才去的黑龙江。
他的性格里有投机的一面。他抗日开始是被是被裹挟,但是他很快就成了头头。抗战胜利后,选择国共的决策过程很清楚地显示了他投机的一面。当然,他的性格还有圆滑的一面。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了大地主,能和各方力量打交道,足见其圆滑。
谢文东很擅长笼络人心。他始终有几个忠于他的人跟着他。另外,他的名声在所有土匪里也不错,否则不会有人投奔他。不过,他的迷信却是有名的。特别在年老后,他迷信逾甚,整日带着算卦的工具,很多行为靠打卦决定。
谢文东贪财也是他的性格的一面,他永远不忘记敛财,死后尸体上的棉衣服里还藏着金镏子。
能屈能伸,让他几次东山再起。他有如此大的名望,却被日本人的五间房,四十晌地,矿山把头的位子所吸引,老老实实干一个小小的把头矿山,对矿工还不错,什么人求到他,一般不拒绝。这就是隐忍。
很多人对他的评价都很负面,但是,他心里还是懂得大义的。这表现在他开始抗日,多年不降,投降后自杀等几件事上。
走在路上,地面湿滑,很难走。过了一道不高的山梁,到了一条江边,水势凶猛。
小路突然心里一动,道:“今年秋天雨水好大,看这河水,跟夏天一样。谢军长,这条河叫什么河?”
谢文东道:“乌斯浑河啊?你不知道?”
小路听到了这个名字好像被雷打击了一样,道:“今天几号?”
八女投江!就在这附近!
王仁志道:“今天八月初八。”
小路道:“阳历呢?”
谢文东道:“我不会用阳历。”
王仁志道:“应该是1o月1号。”
小路一拍脑袋,道:“王仁志,你还有多少人?”
王仁志道:“刚才分出四百运送伤员,如今还有五百多。有任务?”
小路道:“我们过牡丹江去松花江还需要多久?也就是说,你9号之前能不能回来,赶到这一带?”
王仁志道:“没问题。”
小路道:“我给你交待个任务。”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王仁志听完了,马上离开,安排人手去了。
小路让他留下二百人,给了他一些武器,在这一带准备物资和密营,为战斗做准备。
王仁志道:“留人可以,补给也跟得上。可是前面碰到大股讨伐队怎么办?”
小路:“我早就有安排。江北有部队来迎接。”
小路其实是想让他救援投江的八个女战士。
八女投江,谁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