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被楚星的臂膀挡住,闷闷的,落进他耳朵里,惹人发痒。
“被人看见啦。”她这么说,语气却仍旧是轻快的。
“那我们进去说话。”楚星道完,抱着她进门去。
楚星放她在榻上坐下,她不安分,又拉楚星的袖子,连滚带怕又缠上来。
“楚星。”她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
楚星索性陪她坐下,“怎么了?”
城月又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又觉得不是很高兴。
这不高兴从何而来不清楚,反正就是倏忽之间而起。
杨太医说过,孕中情绪多变,楚星了然,凑过身来,与她鼻尖相碰,看着她微微耷拉的嘴角,委委屈屈的,还是可爱。
“不高兴了?”
“嗯。”她缓缓点头,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过分。
自从她住进了这坤宁宫里,什么活儿也不用干,每天吃饭穿衣梳洗甚至都有人伺候。她只管放肆玩,玩累了可以睡觉,睡醒了又可以吃。若是觉得宫里不好玩,也可以出门去玩。
按理说,她不应当不高兴。
但是就是不高兴。
城月自己攀着楚星肩膀,抱住他脖子,把头搭在他肩上。
城月手扶着她的背,不让她跌下去。
“月儿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好不好?”
她摇头,不说话。
楚星轻啧了声,也不知道怎么让她高兴,他问过杨太医,杨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说让他多开解多陪伴。
他记起这几日城里有庙会,笑了声:“我们去宫外玩好不好?”
城月探过头来看着他,眼睛微亮,似乎有些兴趣。楚星见状,顺着这话往下说:“宫外这时候最热闹了,我们偷偷出去,不让他们知道。”
“好。”她点头,终于笑起来。
说偷偷玩,楚星自然没告知任何人,就连刘培恩也没得到消息。
城月也没告诉任何人,憋着个秘密,看着她们来来回回地忙活,想着自己要偷偷溜出去玩,还觉得特别兴奋。
就是苦了一大堆的宫人,一转眼,发现贵妃娘娘人不见了,魂儿都吓没了。
本来是两个小宫女陪着城月在亭子里看风景,贵妃说渴了,于是两个人去倒茶水,再回来人就不见了。
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行,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回宫告诉了彩蝶,瑟瑟跪下来,没了主意。
彩蝶也是心里一惊,吓得魂飞魄散。
她与常人智力不同,又在湖边上,可能掉下水去,可能发生别的意外。
“你们真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好。”彩蝶语无伦次训斥了她们一顿,又去求助刘培恩。
“刘总管,您快叫人帮着找找吧。”彩蝶急得快哭出来。
刘培恩也是被这消息吓得半死,赶忙叫人去请了侍卫总管曾祈来帮忙找,另一面又派人去告诉陛下。
一时间,宫里都翻了天。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不惊动其他宫里的人。略略打听,就只知道是贵妃不见了。
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惴惴不安。
毕竟若是贵妃不见了,指不定陛下又要生大气,大开杀戒。
结果过了会儿,又听说,陛下也不见了。
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还是刘培恩反应过来,他跟着楚星这么久,好歹有些了解,陛下无故不见,贵妃也无故不见,可这宫里的摆设之类又没什么异常。询问了几个当值的侍卫,也说没看见什么。
刘培恩心想,或许是陛下带着娘娘去哪儿玩了。这么一想,心下稍安,不过还是催着人去宫里何处找。
宫里闹翻了天,作为始作俑者,却正在京城的街上吃喝玩乐。
楚星与城月各自披了件斗篷,遮风严实。楚星牵着城月的手指,出来以后才发现街上这么多人,人多嘴杂的,他忽而有些不安。
街边是叫卖的摊贩,吃的玩的,各种都有。
“卖拨浪鼓咯,可爱的拨浪鼓嘞,给自家孩子买一个吧,人见人爱的拨浪鼓嘞。”
拨浪鼓的声音吸引了城月,她眨着眼,走到摊子前面,一动不动盯着小贩手里的拨浪鼓。
她眼睛又大又圆,看得又认真,小贩都被逗笑了,解释道:“姑娘,这拨浪鼓是小孩子玩的。”
“啊。”城月无意识应了声,回身垂下眼眸。
她显然想要,但是听这个大叔说是小孩儿才玩的,又有些犹豫。
犹豫片刻,城月还是拉着楚星往前走。
拉不动楚星。
她睁着眼睛看着楚星,有些疑惑:“怎么了?楚星。”
楚星却对那小贩说:“给我一个。”
他气质偏冷,冷中带厉,往那儿一站,简直吓得人心惊。何况他腰间的剑柄从斗篷间突出来,加上这一身富贵衣裳,一看就不好惹。
小贩被他吓到,战战兢兢递给他东西:“客官,你的东西。”
楚星接过,因为要付钱,所以松开城月的手。
“多少钱?”
“……十文钱。”
楚星给了钱,把拨浪鼓递给城月,城月看一眼拨浪鼓,又看一眼楚星,忽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接过拨浪鼓,“谢谢楚星。”
说话之际,城月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时节风大,脸上都是冷的,因而这种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格外敏.感。
楚星长眸微眯,又牵过她手,声音隐于闹市之间:“想就买。”
他们举止大胆,自然引得不少人瞩目回头。不过此处是闹市,看一眼再没下文。
楚星不在乎他们的视线,城月虽然有些害羞,不过也很快被手里的拨浪鼓吸引了注意。
她手中还拿着手炉,便把手炉递给楚星,自己拿着拨浪鼓观察。
拨浪鼓一摇动,就发出声响。城月很是喜欢,注意力全在拨浪鼓上,也没看着路,差点和人迎面撞上。
那人意欲发飙,看一眼楚星,又忍气吞声,只说了句:“看着点路。”
城月这才回过神来,“啊,撞到人
了。”
她收了拨浪鼓,又看向街边的别处摊贩。
他们行至一处桥边,桥边有一株高大树木。城月抬头,指着树说:“和那儿的树一样大。”
“嗯。”她说什么,楚星都应着。
树边自然也有一排摊贩,叫卖着各色小吃。油饼的香味飘散过来,城月嗅了嗅,嘴馋起来。她回头叫楚星,楚星便与她一起走到摊子前。
“一个。”他语气生硬,摊主不由抬头看的一眼,又被他眼神吓到,赶忙包了一个饼给他。
楚星付了钱,把饼递给城月。
城月闻了一口,闻着油香四溢,她咬了一口,又觉得有些许油腻。
城月皱眉,楚星当即也跟着皱眉:“怎么了?”
城月勉强把嘴里的咽下去,小声道:“太油了,想吐。”
楚星道:“那就不吃了。”
“可是……也不能扔了,楚星吃。”她把饼递到楚星跟前。
楚星就着她手咬了几口,好在饼不算大,他全吃了。
他们恩爱举动,加上楚星气质煞人,一时间众人皆绕开。
唯有旁边那棵大树下坐着一个算命的,饶有趣味看着他们。
楚星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甘示弱看回去,“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们?”
那人一撮长胡子,玄虚道:“我看这位公子气质非凡,定然是富贵人家。”
城月听他这么说,倒是听得认真。
楚星哼了声,并不买账:“这从穿着也可以看出来,你不必卖弄。”
那人摇摇头:“非也非也,穿着只不过是表面。有些人,即便身穿绫罗绸缎,也改不了市井小民之气,而有些人,即便身穿布衣,也难掩将相之姿。”
他起身,走近几步:“我观公子大富大贵之相可谓极致,公子身旁这位姑娘,也是富贵之命,这都是极好的。”
城月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听懂了他夸自己和楚星,不由得笑起来。
又听他说:“只不过,公子眉宇之间透出一股杀气,依我看,公子定然手上沾过不少血光。如此不好,公子还是得改一改,毕竟杀戮之祸,终究会反噬自身。”
他说得高深莫测,楚星却隐隐不喜。
“这与你何干,多管闲事。”
那人只是捋了捋胡子,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是与我无关,我不过一介算命的,见与你们有缘,故而出声提醒。公子也许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若是这报应,反在公子亲近之人身上,可就难过了。”
他目光落在城月身上,笑意吟吟的,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坠,递给城月。
“我与姑娘有缘,此物便送给姑娘吧。”
城月对这人还颇有好感,收了东西道谢:“谢谢你。”
楚星直盯着他,似乎是回答他先前的话:“即便是要入地狱,也该我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