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心底有些疑惑,此刻的小师弟应该在师父身边才对,怎么会在京城,又穿着一身伙计的衣服?
苏月的身边有不少李璃派来的人手保护,这个伙计有武功显然不是单纯的伙计,却又为什么会替李璃办事?
这样想来,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无事,你且忙,我先回宫。”
到了门外,樊之远在不远处稍微等了一会儿,便见晓飞转了回来,对着道:“将军,属下无能,跟丢了。”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交手。”
晓飞曾经是死士,如今是樊之远的亲卫之首,他的武功自然不弱,然而就这样还跟丢了,可见对方的轻功有多卓越。
京城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高手了?于是樊之远那点按下的疑惑顿时又浮现了起来。
而这边,云溪兜兜转转在大街上饶了一圈,躲在暗处亲眼瞧见樊之远骑马离开,才敢回到苏月布庄的铺子里。
他找到李璃,拍了拍胸口道:“差一点,大师兄,差一点我就跟二师兄面对面了!你俩一块儿来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这露馅了,可怪不得我哟。”
云溪埋怨着,内心有点小打鼓,他觉得凭樊之远的眼力,说不定已经发现他了,不过这不是他的责任,所以一定要把锅给甩出去。
“事情若是都能提前安排,还要你警觉什么?既然都发生了,多说无益,井水又是什么情况?”李璃摇着扇子闲闲淡淡地说。
咦,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放过他了,云溪有些怪异地看了李璃一眼,不过他很有眼色,没敢自找不痛快,于是将下毒的情况说了一声。
李璃听了不禁冷笑道:“我真是高看那两个了,什么肮脏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简直愧对他俩如今的地位!”
“可不是嘛,就一个弱女子,又是派人暗杀,又是下毒的,也太没品!”云溪一直跟随着苏月,是知道这姑娘起早贪黑有多不容易,不禁愤然起来,“大师兄,难道就这么放过了?要不要我去给他们井里的也下点毒,以牙还牙?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别人如同一条疯狗,不顾无辜之人的死活,难道我们要跟他们一样?”李璃斜斜地看了他一眼。
云溪:“……”说得好有道理。
“不过嘛,冤有头债有主,人都在我脑袋上拉屎,我若还让他活着,也未免太好欺负了些。”李璃弯了弯唇,眼底带着恶劣的冷笑,杀意顿显,“杀人者人恒杀之,天经地义。”
当苏月布庄什么事都没发生,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之后,有人便知道又一次失败了。
当天夜里,左相门下的一名幕僚惨死在家中,中的便是砒霜之毒,他的手边还放着一盏未凉的茶,死不瞑目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茶杯上的花纹。
除此之外,家中上下皆安然无恙。
左相听到下人的禀告,不禁闭上了眼睛,吩咐道:“命人好好安葬,不用查了。”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此事一出,几位大人也急匆匆地来到相府,见到那幕僚的死相,面有骇然。
“左相……”
左相看过来,笑了笑道:“诸位也都看到了,这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一个幕僚,下一次,怕是轮到我们了。”
砒霜之毒,以牙还牙,这就是怡亲王给的警告。
左相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笑,可眼底已经深沉的可怕。
李璃这一手,可比之前直接剁了刺客手掌,分类送还给主谋者更具有威慑力。
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试一试。
“苏月那边……”
“收手吧,顺便通知武宁侯,无需再折腾了。”左相摆了摆手,眼底阴郁。
第59章 借琴
云溪讪笑地看着面前的樊之远, 弱弱地唤了一声:“二师兄……”
虽然早有这个被认出来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樊之远的动作这么快,第二天半夜就堵着他了。
彼时他正坐在屋顶上晒月亮啃鸡爪, 吃饱喝足之际,就见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宅子边。
想想李璃说他日渐体胖的身材, 为了将来如花似玉的媳妇儿, 他毫不犹豫地将余下的鸡爪包好塞进衣领里,一个飞身就下去准备活动筋骨。
没想到那黑衣人滑不溜秋, 一听到动静立刻连任务都不管反身就跑,云溪给周围的兄弟打了个信号,让他们留下看宅以防调虎离山,自己就追了上去。
云溪本还以为那些人怎么这么不长脑子,他家大师兄那样一个震慑都不管用, 还敢派人来找不痛快。
然后……
刺客是没见着了,倒是引出一头凶残的二师兄来,云溪当场就怂了。
樊之远一身黑衣, 脸上没有蒙面,面无表情地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 就着月光审视他。
周围寂寥无声, 樊之远沉默不说话,云溪心中却打鼓咚咚, 越来越紧张。很想表演一个当场失忆,问一问兄台你是哪位, 咱俩认识吗?
终于樊之远忽然问:“你一个人来京,师父同意了吗?”
云溪打了半天鼓, 想了一系列对方会逼问的问题,该怎么回答才能在不出卖大师兄的前提下糊弄过去。
没想到樊之远居然这么问,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道:“那当然,他老人家很放心的,让我好好干。”
樊之远眉一挑:“所以你真是一个人来京城。”
云溪:“……”这算不算诈他呀?
不过他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他还有手下兄弟若干。
云溪久不回苏宅,这些弟兄已经在附近探头探脑了。
“呵……”云溪听着这一声似笑非笑的单音,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这些手下都是他训练出来的,什么本事他一清二楚,然而在樊之远面前这些都是白给。
这会儿别看躲得好,蹲在哪个地方,他家二师兄都是知道的。
他干巴巴地抬了抬手,打了一个信号:前方危险,集体后撤,不用救他,明日收尸。
特别大无畏。
樊之远瞧他这个蠢样,不禁报臂问:“没什么要交代?”
云溪此刻还穿着苏宅家丁的衣服,眼珠子左右一看,期期艾艾道:“师门凋零,手头拮据,师父比我还穷,所以来京……赚老婆本。”
听此樊之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笑意不达眼底,显然这种鬼话他是不信的。
云溪抽噎了一下,心说他也没说错,这花销银子都是他家大师兄给的,如今连宅子都有了,还写了他的名儿,可不就能讨老婆了吗?
在出卖大师兄和欺骗二师兄这二选一之中,云溪快速地对比了两人的凶残程度。最终发现,他家笑起来跟天上神仙一样,却坑死人不偿命,一不高兴收回宅子和漂亮小姐姐让他流落街头的大师兄……似乎更可怕一点。
于是冒着被二师兄打死的危险,坚定地点头:“真的,没骗你。”眼睛圆溜溜,脚尖画着地上的圈儿,显得特别无辜清纯。
可惜樊之远不买账,他来回跺了几步道:“一个人来京,带着一帮人,师父如此放心,却不是来投奔我,那是谁?大师兄也在京城?”
这虽然是疑问,可是语气却不容置疑,云溪差点给跪了,只能默默无言。
看他这个模样,樊之远边笃定了猜测:“大师兄在怡亲王麾下?”
李璃能清楚地知道他是谁,樊之远终于有了解释。
云溪咽了咽口水,要是这个时候摇头,那岂不是马上就能猜到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大师兄在八卦小报办事,如今人在外头。”
所以不要再问了,问多了真的得露馅。
樊之远其实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兄很是好奇,毕竟跟着云师父练武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能被拎出来,师兄弟俩做个对比。
云师父一身使毒的本事和武功一样,乃是他最骄傲的事。可惜不管是哪一个徒弟,都只感兴趣一样,让他颇为遗憾。
幸好后面收了云溪,这才了却心愿。
樊之远只知道大师兄善使毒,武功平平,就轻功看得过去,且经商头脑一流,家财万贯。
这样想来,结合云溪的话,到时候再暗中派人查查谁替李璃打理着生意,就能知道大师兄何许人也。
“二师兄,还有什么事?”云溪小声地问。
一门三兄弟,都在李璃手下卖命,樊之远失笑着摇头:“你去吧,小心一些。”
这一声犹如天籁,云溪顿时笑容逐开,清清脆脆地“哎”了一声,一施展轻功立刻就溜了。
云溪惊魂未定,跟手下打了一声招呼,连忙火急火燎地跑去见李璃,一把钻进他的卧房,对着床上那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睡得规规矩矩的李璃喊道:“大师兄,完了,我刚被二师兄堵着了,露馅了,露馅了!”
他喊完,还使劲地摇晃了两下,动作幅度之大,让闻讯赶来的东来和南往面露惊恐,连连摆手,然而李璃还是睁开了眼睛。
摄人的目光带着满身的戾气,那貌美如花的神仙妃子顿时化成修罗转世,阴涔涔地盯着胆敢打搅他美容之眠的人。
“大……师兄,我……被二师兄发现……了……”云溪僵硬地抬起自己万恶的爪子,急中生智地从怀里掏出那半包鸡爪,讨好道,“吃不吃,味道可好了……”
“小师弟。”
“在……”
“一顿夜宵下去,十日节食白费,一晚熬夜,皮肤衰老一整年,神仙难救。”
“……大师兄,我错了。”
“没收了。”话音刚落,东来迅速地将那包鸡爪拿去销毁。
既然已经被打搅了好眠,李璃便坐起来,喝了一口水,听着云溪咋咋呼呼地将方才始末道了一遍。
听到最后,李璃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其实,云溪被堵在他的预料之中。樊之远的眼力一般人哪儿能及,云溪跟他朝夕相处那么久,定能看得出来。
凭云溪这单纯的性子哪儿能瞒住,还不是一吓就竹筒倒豆子全部吐出来了。
但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我哪儿敢告诉二师兄你才是大师兄哦,就说你在外头,这就查不出来是谁了。”这小子还挺洋洋得意的,觉得自个儿真是聪明极了。
李璃手下能人辈出,暗线暗装数不胜数,能查到猴年马月去。
然而李璃却抬起手支了支额头,真想一脚把这蠢货给踢出去。
在八卦小报下,管着李璃生意,又出去办事的不是蓝舟又是谁?
而且细查起来,蓝舟还来自北疆,可信度更高,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怀疑到他身上?
“大师兄,怎么了?”云溪瞧着李璃的神色不对劲,不免心中不安,问了一句。
当初是他让云溪不要说的,李璃就是再不讲道理也不能怪到可爱的小师弟头上,只能微笑道:“无事,不过既然来了,从明日,你就从苏宅撤了吧。”
“啊?那苏月怎么办?”
“放心,不会有人再不长眼地害她了。”
李璃的话,云溪想来深信不疑,便点了点头道:“好,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