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去苏府闹过,甚至还聚集了一批同样的无赖,可惜苏家也有护卫,根本进不了,时间逗留久了,可能还会招来禁军。
除了让人更加鄙视他以外,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好在过了最初的折腾,他自知回天乏术,终于消停了。
可是这安静的日子没几天,突然他又开始频繁出门,不知道背后在接触什么人,高若梅其实很担心,着人去调查了一下,却是苏家人。
本以为事情结束了,没想到张三郎还是不死心,高若梅觉得真是太荒谬了。
*
这日,张三郎在伏案奋笔疾书,头也不抬道:“再给我一百两。”
高若梅身边的丫鬟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张三郎,忍不住担忧地回望她家小姐。
高若梅恍若未闻,径直走到张三郎的面前,平静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三郎不耐烦道:“你别问东问西,给我就是。”
“你这样会给府里添麻烦的,如今大哥已经入土为安,咱们就不去管大嫂的事了,你这样污蔑她,还连带了怡亲王,会惹来祸端。”
高若梅视线随便一瞥,就看到了张三郎写的东西,心里只觉的可笑。
没错,苏月有这样的底气,便是因为八卦小报在支持,怡亲王在帮着她,就如百姓心声栏目的宗旨一样。
可不是任何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帮助都是别有用心,心怀不轨的。
“大嫂怎么可能在大哥丧期做这种事呢……啊!”
她话未说完,茶盏砸在地上发出重响,高若梅接下来的劝谏之语戛然而止,骇然地望着他。
张三郎胸口欺负,脸色涨红,带着一丝狰狞道:“他们不就是这样诬陷我的吗?当铺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凭什么我不行?那女人若没有付出代价,怎么让八卦小报又出人又出力,还美其名曰特地开了一个百姓心声,不是怡亲王,也是别人!不是用美色,也是用钱财!整日抛头露面,与各种不三不四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虽然不是你做的,你身边的小厮与你又有什么区别?人是罪证确凿的,而你却是空口白牙的诬陷。
高若梅心里发苦,忽然手腕一紧,见张三郎看着她道:“大哥身后事的银子,苏月都给你了吧,呵,娘去讨,她还不愿给,这贱人明着挑拨离间!”
“那是因为娘手里没有账本,大嫂是生意人,岂会不见账本随婆婆开口?”而账单自然在忙前忙后的高若梅手里。
“行,她厉害,你把那笔银子给我,我要找人把这些东西发出去。”
高若梅道:“这些谣言,你没有证据,咱们如今尚且要夹着尾巴做人,你不要去招惹了……”
“我功名没了!”张三郎道,他的眼眶湿红,任谁万里厮杀而出取得的举人身份被去除都会绝望,“没了,若梅,没了!我辛辛苦苦考出来的举人就这么被收回去了,而那女人还好端端的,凭什么?”
有人犯了错会幡然悔悟,从头来过,可有人却只会将过错一味地推给别人,张三郎便是后者。
他不好过,别人也休想!
“哪能怎么办啊?”高若梅哭了。
张三郎神色狰狞,却笑了一声:“自然让她也别好过,他叔叔不是也在夺她家产吗?名声臭了,一个利益熏心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去争?”
“可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你直接把银子给我,你放心,这笔银子花出去一定能百倍地收回来,到时候你典当的嫁妆我会一件件赎回来,甚至给你更多。若梅,还是你最好。”
张三郎笑着摸了摸高若梅的头发,言语中带着笃定。
而高若梅心里发凉,从这话中,她能够猜到丈夫是和谁在狼狈为奸。
“嫁妆我不要了,三郎,我们别管了好不好,安心过日子,行不行?”她恳求道。
然而张三郎却收敛的笑容,表情变得危险起来:“你不要,我还想要呢!若梅,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有的事。”高若梅立刻摇头。
张三郎道:“那就听我的,把银子给我。”
高若梅沉默下来:“我若不给呢?”
手腕上的手慢慢发紧,让她渐渐吃痛,她看着努力抑制着愤怒的张三郎,那眼底浮现的戾气,终究心冷了。
她于是回头吩咐丫鬟:“去吧,凑一百两出来。”
有时候不哭不闹,说什么是什么,其实已经哀莫大于心死,也失了最后那份希望。
第45章 生气
能考到举人的地步, 张三郎的文采和叙事能力不会差,编排起来真是有鼻子有眼的。
他也算是八卦小报的忠实读者,回回不落, 期期订阅,编故事的本事也学了个精髓。
苏月再怎么得到世人同情, 可将家丑外扬这件事她就是遭人指责, 更何况针对的是婆家,那简直能让人戳脊梁骨。
要不是苏家二老逝世, 怕是也得连带着问候一声教养。
而八卦小报忽然间开了这么个百姓心声栏目也的确让人奇怪,毕竟这是开历史之先河。
世上没有馅饼,行侠仗义之人也只在话本之中,替无权无势的百姓发声能有什么好处?百姓也给不了相应的回报呀!
更可况这第一期还是一名女子,虽然遭受婆家欺压令人同情, 可是这样的女子太多了,为何偏偏是苏月。
张三郎暗中使人到处粘贴的大字报,虽没有明着写苏月靠美色或是钱财, 也没明确指向是谁,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 没敢过多地牵扯李璃, 可是字里行间那透露的意思便不由得令人想入非非。
不明真相之人还真的将信将疑起来,毕竟苏月敢上八卦小报, 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人们对她议论纷纷,卫道士们齐齐出动, 对着苏宅门口破口大骂,有的甚至还泼粪砸臭鸡蛋, 苏月连门出不了。
虽然早有准备,可真到了这个千夫所指的地步, 苏月还是觉得全身发冷,眼前一黑。
苏月布庄歇了业,哪怕不关门,也做不了生意,没有顾客前来。
另有一篇篇质疑的信件送往了八卦小报,要求给个说法。
*
李璃敲开了将军府的大门,今日樊之远休沐,正好方便他骚扰。
樊之远见李璃二话不说将这些信件和一张纸放在他面前,不禁疑惑地问:“王爷?”
“你看看呗。”李璃怒了努嘴,神色间很不高兴。
樊之远于是拆了信,一封封快速看过去,然后了然了。
他安慰道:“世人愚昧,易人云亦云,王爷既然与那位张夫人清清白白,乃是出自好意开了这栏目,不如澄清一下?”
然而李璃却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我怎么澄清?”
“将诬陷之人抓起来,命京兆府审问一番便是。空口白牙胡说八道,这种人一进官府就老实了。以八卦小报的本事,怕是早就知道谁在从中作梗吧?”樊之远淡声道,很是冷静。
这建议其实很好,到时候将口供公布于众,事情马上就掉调转。
可惜樊之远瞧着李璃似乎并不满意,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怎么了?”他不由地问。
李璃身体向前倾,撑着桌子,直接凑到了樊之远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低头仔细地瞧着他的脸,仿佛要在上面找出蛛丝马迹来:“你没不高兴?”
这个距离有点太近了,樊之远不由地端起边上的茶,稍稍远离,一边莫名地问:“我为何要不高兴?”
“有人把我跟另一个女人牵扯在一起,你居然没一点生气?”李璃瞪大了眼睛,瞬间拔高了音量质问,“将军,你就没吃一点醋?还有心思喝茶,实在太过分了!”
樊之远:“……”他捧着茶盏顿时喝不下去了。
不是,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了,不是应该放在这则诬陷上吗,怎么又牵扯到他身上来了?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因果,就听到李璃一屁股坐下来,自怨自艾道:“我就知道,都是我一厢情愿,将军明明对我无意,我却死缠烂打追着你,你怕是见到张三郎写的这狗屁不通的东西还挺相信的吧?巴不得是真的,好找借口摆脱我,对不对?”
李璃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樊之远,又是哀怨又是凄凉,自顾自地说:“本以为哪怕将军再不喜欢我,凭我的满腔热情赤忱能够打动你,没想到你竟如此铁石心肠,我的一片真心怎么捂都捂不热……果然倒贴就不值钱……”
樊之远:“……”他默默地将茶盏放下了。
李璃吸了吸鼻子,见他默不声响,眼睛马上就红了,“瞧,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肯对我说,哪怕骗骗我也好,可是……我,我对你来说,若不是有怡亲王这个身份在,若不是我还有用,怕是早就恨不得踹的远远的,省的出现在你面前烦人吧?”
樊之远不能再沉默下来,终于逮着机会将这两个字清晰地吐出来:“没有。”
然而李璃却一口否认:“你骗人,每次我来找你,你都一副很无奈,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的,少安慰我!”
樊之远:“……”不是你说的求个安慰,哪怕是假话也行?可这还不是假话呢,却不信了?
不说话是错,说话还是错,那到底要怎么样?
打仗向来很倔果断的范大将军瞬间茫然了。
面对这样的胡搅蛮缠,胡乱指责,樊之远觉得自己该烦躁的,他最讨厌的便是不讲道理之人。若是以往谁在他面前这样,早就被他下令给丢出去了。
可是看着李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明明是个男人,哭的却一点也不难看,欲落不落的样子反而更让他打心底升起了一股疼惜。
无措战胜了烦躁,可想上前安慰一下吧,又怕说错话,最终只能问出一句包含着无可奈何的话来:“王爷,你希望樊某怎么做才好?”
“叫什么王爷,叫阿璃!”李璃拿着红彤彤的眼睛看他。
樊之远轻咳了一声,表情有些不自然。
李璃等了一会儿,这人居然还没叫,不禁又假假的吸了吸鼻子,发出声响,似乎真要哭了。
樊之远真是怕了,赶紧道:“阿璃。”
这才像话!李璃瘪了瘪嘴,似乎还想别扭一下,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亮起来,那张漂亮的脸似乎想要笑的,可却绷着没敢笑,而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好看极了。
樊之远却愣了愣,这就安抚好了?
他没想过居然这么容易,不过换了一个称呼罢了。
心顿时柔软起来。
“以后都要这么叫知道吗?”李璃拿眼睛瞪他,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过却显得分外可爱。
一回生,二回熟,羞耻一过,这再叫一声似乎也没差,只要这祖宗不要再不高兴了就行。
“好,阿璃。”
“嗯。”李璃眼睛弯了起来,他想了想问道,“要不是我对你的目的有帮助,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没有。”樊之远连忙道。
“真没有吗?可以前你还凶我来着,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呀,差点就动手了!”李璃控诉道。
“不讨厌,对不住,那时候对王爷……”眼见着李璃的眼睛竖起来,樊之远立刻改口,“对阿璃不熟悉,所以才多有冒犯。”
“我原谅你了。”李璃的眉眼立刻柔和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又问,“那你有没有烦我,我这样死缠烂打,是不是在你眼里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