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重新合上眼睛以后,顾恒舟把张太医又叫过来,沈柏的脉象有点浮躁,张太医又给沈柏熬了一副药喂下。
沈柏出了一身汗,傍晚的时候清醒过来。
屋顶破了个洞,顾恒舟给她换了个房间,一直守在床边没走。
沈柏茫然地看了会儿床帐,扭头便看见顾恒舟坐在旁边。
黎县不比瀚京,客栈准备的炭火有烟,必须要开着窗户通风,屋里的温度不算很高,沈柏偏头看过去的时候,顾恒舟正在用铁钩拨弄炭火,想让火烧得更旺一点。
注意到她的目光,顾恒舟停下手里的动作,掀眸回望。
许是生着病,沈柏脑袋没有恢复运转,讷讷的看着顾恒舟没有移开目光,她的脸已经不烧了,但因为睡的时间有点长,眸底比平日多了点水雾,添了几分朦胧的类似娇羞动人的情愫。
顾恒舟眸色微暗,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把铁钩放到一边,倾身凑近,沈柏没有躲开,还在看着他,顾恒舟的手撑到床头,轻声说:“这次是你主动的。”
声音喑哑,染了欲念,比平日的声音好听,也更有烟火气。
沈柏默默在心底评价,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一暖。
天气冷得很,将这暖意无限放大,沈柏愣神,脑子完全停止思考。
她没吃什么东西,嘴里全是药味儿,顾恒舟的气息从喉间侵入肺腑,沈柏脑子里莫名浮现出灵梦里和他婚后的日子。
梦是从她怀着身孕开始的,她和顾恒舟没有新婚燕尔的时候,顾恒舟很忙,又顾忌着孩子,梦里的过程并不详尽,沈柏只记得顾恒舟每次动作都极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无价珍宝。
沈柏的思绪飘得很远,不知不觉抱住顾恒舟的脖子。
两人重逢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做这么亲密的举动,却像是婚后离别多年,终于又找到了新婚的感觉。
空气逐步升温,眼看要刹不住车,东方影的声音煞风景的响起:“非礼勿视,小孩子不许看这些。”
顾恒舟下意识的用被子把沈柏裹住,回头,东方影捂着沈七的眼睛退出房间。
顾恒舟深吸两口气压下翻涌的欲念,哑着声说:“进来!”
东方影当然没想真的走,不然也不会故意出声打断了。
东方影拎着沈七倒回来,沈柏被顾恒舟裹得只剩颗脑袋在外面,她的脑子被搅得乱糟糟的,呼吸还很急,眼神迷离的看着他们。
沈七的尖牙和爪子都已经收起来,小身板儿还不安分的扭动着,眼神也有点凶,东方影把它拎到沈柏面前,说:“你醒了就好,他现在太狂躁了,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他逮回来,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让他安静下来,不然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一刻钟的时间可不长。
东方影说完对顾恒舟说:“你在这儿可能不大方便,能不能先出去,过会儿再进来?”
顾恒舟起身走出房间,顺带把门关上。
东方影坐到顾恒舟刚刚坐的位置,对沈柏说:“别回味了,还不快点开始。”
话音刚落,沈七嗷呜嗷呜的喊着又要咬人,被他捏住脸颊,沈柏慢慢清醒过来,掀开被子坐起来,问:“我要怎么做?”
“照我的动作做。”
东方影说,神情变得严肃,咬破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将沈七丢进圈里,沈柏盘腿坐好,学着东方影刚刚的动作咬破手指围着沈七也画了个圈。
两个圈重叠,立刻像火焰一样烧起来,沈七像是被火焰吓到,嘴里发出尖叫,沈柏有点不忍心,东方影立刻说:“静下心来,我不会伤害他!”
沈柏犹豫了下,撇开杂念,只认真学东方影的动作。
东方影教了沈柏一套不算复杂的动作,略有点像在打太极,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沈七很快安静下来,东方影让沈柏唱了安魂曲,火焰渐渐熄灭,沈七也蜷缩成一团,慢慢落到床上睡着了。
“刚刚的动作你都记住了吧,这是安魂术,不止对这个小屁孩儿,在遇到一些凶神恶煞的恶灵时,也可以用这个,我不一定有心情再教你一次,以后这些东西你最好也自己记住。”事情摆平,东方影又恢复之前的自负,傲气的说。
沈柏没在意他的语气,见他额头出了一层汗,也知道刚刚那一番施法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简单,点头道:“我都记住了,麻烦你了。”
“别谢我,我可不想帮你。”
东方影说着起身准备离开,沈柏好奇的问:“沈七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失控了?”
“还能因为什么,你受个风寒好几天都不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没人管,自然会受到影响。”东方影说着横了沈柏一眼,无声的说她怎么这么没用,而后又说,“你那个未婚夫也是,我好心给他开了魂眼,还给了他投喂这小屁孩儿的香饼,结果他扭头就给这个小屁孩儿喂血喝,也不想想这小屁孩儿是什么人,能随随便便让他喝血吗?”
更重要的是,顾恒舟不是一般人,他的血就更不能给沈七喝了。
最后一句东方影没说出来,吐槽完就大摇大摆的离开。
顾恒舟很快回来,沈柏消化掉东方影刚刚说的话,问:“你……看得到沈七了?”
顾恒舟点头,目光刻意避开沈柏有些莹润发肿的唇,平静的问:“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柏摇头,顾恒舟说:“明天再喝药休养一天,后天回京。”
“好。”
沈柏应道,后知后觉的想到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之前在灵州和顾恒舟说开以后,顾恒舟好像已经接受要结束这段关系,但刚刚那个吻……
沈柏脸热,顾恒舟却绷着脸说:“刚刚那个是个意外,你不用放在心上。”
意外?
那小爷岂不是被白白占便宜了?
沈柏胸口发堵,皱眉看向顾恒舟质问:“顾校尉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还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口中的意外可是于世俗不合的肌肤之亲,你是男子倒是无所谓,我是女子,要是被人知道,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沈柏相当理直气壮,顾恒舟神色平静,说:“那你要如何?”
“……”
沈柏语塞,顾恒舟继续说:“我们的婚约还有效,我可以对你负责,给你最风光的婚礼还有一切。”
那……那倒是大可不必。觉抱住顾恒舟柏的气势弱了一半,顾恒舟却不依不饶,周身染上沉郁,语气低落的说:“沈柏,我不是石头做的,剑刺进心脏的时候,也会疼,你既然打算放弃我,就不要总是来撩拨我。”
我什么时候撩拨你了?
沈柏觉得自己很冤枉,顾恒舟目光沉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只要出现在我眼前,就是撩拨。”
“……”
顾恒舟说完那句话便转身离开,房间安静如水,沈柏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把脸埋到沈七软趴趴的小肚子上降温。
啊啊啊啊!
顾恒舟刚刚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她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是撩拨!!!
沈柏嗷呜一声,感觉顾恒舟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她实在有点扛不住。
又休养了一日,沈柏的风寒好了大半,除了脑袋有点晕,没有其他不适,趁着天气好,一大早便启程回瀚京。
从黎县到瀚京只有大半天的路程,积雪刚化,路面有些湿滑,天黑以后才到。
没人接到他们要到的消息,自然没人来接,守城的将士看到他们还很惊讶,顾恒舟先送沈柏回太傅府,东方影想跟着进去,被顾恒舟叫住,直接把他带到自己的宅子。
沈柏大半年没怎么在太傅府住了,尤其到南襄走了一遭再回来,总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门房看到她很是激动,欢天喜地的进去报信,沈柏倒是很平静,自己往书韵苑走,快到书韵苑的时候,沈孺修急急忙忙的走来。
走廊挂着灯笼,昏黄的光亮映在两人身上,沈柏停下步子看着沈老头奔向自己,记忆中呆板无趣的老头奔到他面前的时候眼眶就红了。
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回来啦?”
沈柏想起自己在灵梦里嫁了人,过得不幸福,这人一次面都没露过,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委屈,却还是点头道:“回来了。”
“怎么不事先捎个信儿回来,饿不饿?”沈孺修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语气生硬,眼神带着期盼,沈柏鼻尖发酸,终究还是压下委屈,走过去抱了沈孺修一下,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半撒娇的说:“废什么话呀,我都快饿死啦,沈家会绝后的。”
“呸呸呸,胡说八道。”沈孺修连忙否认,带着沈柏去主院,下人已经飞快的弄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还咕噜咕噜温着一壶好酒。
孙氏不在,只有她和沈孺修两个人。
沈柏走进去,久违的真切的感受到家的温暖。
沈孺修还很激动,热切的说:“快坐下多吃点。”
沈柏走到桌边坐下,然而还没拿起筷子,小厮便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嚷嚷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沈柏眼皮一跳,放下筷子,就知道有孙氏在这顿饭多半吃不安生。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便在耳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