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安静地跪在身前,他不去扶她,他不是帝君,不需要自己的妻子见到自己就叩拜,他多么希望她能如半个月来那样,平静地望着他,无畏无惧。
他们甚至可以和朋友间那样,无忌讳的交谈。
可是,好像她除了对他,与其他人都能“侃侃而谈”。
他不语,紫夏更是不敢“出声”。
片刻,他突然愤怒地抓起她,就跟拎小鸡一样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拎到自己身前,看着她那张绝俏的容颜。
他几乎是用吼的,在她耳边大声怒斥:“让你搬来离园,是为了方便你亲近男人吗?”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相信耳边听到的话语竟出自他的口,他还在喋喋说着她的一些莫须有之罪,她拚命的摇头,越听越惊慌失措,越听越百口莫辩,泪水夺眶而出。
她愤怒地一把推开他,她痛苦的比划道:你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为什么要那样诋毁我,为什么?
“是我欲加之罪……好,好,是我欲加之罪!”他抓起桌上的纸,往她手中一塞:“你这首诗是写给谁的,你写这首诗究竟有何用意。锁离愁,回回魂梦与君同,如愿君心似我心。你还惦记着段晚乔吗?亦或是你有了新的目标,我告诉你,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别指望还能跟别的男人有关系……”
紫夏心痛无比,她抓着那张纸,那是写给他的诗啊,他难道不明白吗?
“以后,我不准你见任何人,你不是想要清静吗?我给你清静。”沈慕云还在吼着,他失控了,彻底失控了,从来没有一次能让他激动成这样,愤怒成这样。
他松开她,一掌劈断了她写字的桌子,走到秋千旁,三两下扯断秋千的绳子。
紫夏瘫坐在地,她不明白的看着他,他究竟在发什么疯啊,他为什么总是给她天堂,片刻之后又将她打入地狱?
在笔墨纸砚散落一地,待秋千也消失在榕树上后,沈慕云突然清醒了,老天,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从来不会发此大怒,这次,就俨如二十多年来所有压抑着的怒火一并发出。
他绝不是气量窄小的男人,只是他活了二十几年以来,从没有人敢惹他如此生气,而她居然惹他,她还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望着他。
不!不!他不会为女人生气,他这辈子顶多会厌倦某个女人,但绝不会生气,他在情与性之间把握的如此好,又怎么会在她的手中栽倒。
这种愤怒让他突然感到害怕,他转身拂袖而去。
坐在地上的紫夏吁了一口气,泪珠儿还挂着眼角,原本该惶恐、害怕的面孔,突然逸出了一抹笑,宛如一个深藏已久的疑惑马上就能得到答案一样,欣喜地微笑着。
忿忿离开离园,沈慕云直奔叹冬轩。
段盈盈一看沈慕云来,欢喜地有些不知所措,又是叫人准备点心,准备茶水的。
“相公,请喝茶,这茶水,可是妾身每日赶早采集露珠儿泡的。”段盈盈柔若无骨地依偎在沈慕云身旁,捧上茶杯,娇媚的一笑。
沈慕云没有接过茶水,看段盈盈娇媚的面容,看着看着,却想起紫夏那张绝俏的脸来。
该死!为什么自己此刻脑中竟出现她的影子,让他心绪随之浮动,一定是她那半个月的改变蒙蔽了他的眼睛。
对段盈盈百般卖力的讨好也失去了兴趣,起身,走出叹冬轩,离开之前,丢下一句话:“以后,记得叫我庄主。”
段盈盈微微一怔。
沈慕云出了叹冬轩后,他朝庄外走去。
他的心绪难宁,他有些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再次走到夏紫薇的坟前,坐下后,脑袋紧紧依偎着那块墓碑,久不做声。他相信,他的紫薇会懂他的。
不远处,楚暮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怔怔地看着沈慕云。
他也来看夏紫薇,他的心里也有跟沈慕云一样的愁绪,事实上,自从在王岩庭的婚礼救出紫夏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有了久违的跳动,他终于再一次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沈慕云一句话,让他的这份心跳又停住了。这些日子来,他过得好苦好苦。他再一次尝过失恋的滋味,再一次知道这滋味是如此的苦涩。如果他的情敌,真的只是段晚乔,那么他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去争取,偏偏这个情敌是自己的少主!他不能骂他,他不能揍他,他不能和他明争,也不能和他暗斗,他更不能恨他!
曾经,他对他的恨让他彻底失去了夏紫薇,他不希望如今,因为他的恨再一次永远的失去紫夏。
他对紫夏的感觉是非常复杂的,从心跳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只能隐忍着这份爱。每次看到紫夏,都会引起他椎心刺骨的痛。所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不与她过分亲近。对他来说,最大的痛苦还不是失恋,而是失恋之后,还得面对这个女子是少主夫人的这个事实,这太难堪了!真教他情何以堪?
他来看夏紫薇,也只是想求得一个心安,不料却看见沈慕云也来了,他只得将自己藏起来。
然而,他还是被沈慕云发现了,两人的目光对视,他走出身子,走到沈慕云的跟前。
沈慕云了解楚暮就跟了解自己一样,目光相视片刻,第一次,沈慕云用极悲凉的语气,痛楚地说:“楚暮,我知道,当年,我错了。我不该爱紫薇!紫薇也不该爱我,我一直觉得这段感情是从你手中夺来的,所以,我对你有愧疚,与紫薇成亲以后,我知道她还对你割舍不下,你们之间的亲情,友情,恩情,道义之情……让她都活得很辛苦!我和紫薇,我们都那么深切的想赎罪,想弥补你一些什么,这才让误会一个又一个发生!”他盯着楚暮,在楚暮的目光中,他看到了清醒的自己,他说,“可你知道吗,当你将剑刺进紫薇腹中的时候,紫薇微笑着在我耳边说,不要扔下楚暮,是我们欠他的。那一刻,我也无法恨你。但你跟了我这么久,为何还不能跟我坦言相待。”
楚暮有些诧异不已,看着他,不说话。
沈慕云的一手扶在夏紫薇的墓碑上,背对着楚暮,说:“既然你的心里有紫夏,那么,你带她走吧。”她一走,那种让他害怕的愤怒,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楚暮被他的话再一次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