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寻儿是第二天早上才醒的,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靠坐在床前打盹的温嘉。
他穿了一身黑衣,睡得并不踏实,眉心蹙着,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
而且待在军营久了,他身上有着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硬朗,与温如海像了七八分的脸,光是看着便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温寻儿伸出手,放入了他搁在床上的掌心。
温嘉几乎是立刻便睁开了眼,瞧见她醒了,神色一松:“醒了?伤口还疼吗?”
温寻儿摇了摇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处理好了吗?”
温嘉点了点头:“山庄火势蔓延,大部分全烧毁了,只剩了一些边角院落,掀不起波浪,放心吧。”
温寻儿点了点头:“那万阴呢?抓到了吗?”
“他狡猾得很,逃了。”
“万阴留在世上,终究是祸害,他能从北寒逃出留在漠北东山再起,此次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只怕他还得兴风作浪!”
温嘉捏紧了她的手:“对万阴的抓捕,我不会放松,你才刚醒,不要去操心这些事情,好好休息,养好伤!”
温寻儿点了点头。
秋月端了鱼粥进来。
温嘉小心扶起她,给她喂粥。
“姐是不是醒了?”
营帐被人掀开,温书一阵风似的进了内室,瞧见温嘉正在喂温寻儿吃东西,他目色一喜,来到床前:“阿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温嘉拧了拧眉:“昨夜干嘛去了?不是让你照顾你姐?”
“还不是因为姐姐高烧不退,皇上只能宣别的军医来,我怕到时候堵不了那么多人的嘴,只能想法子把他们弄走,所以才耽搁了!”温书看向温寻儿的脸色,见她比昨天好多了,才放心道,“我听说阿姐的烧是梁知微退的,哥,你倒是捡了个宝,帮了我们大忙了!”
温嘉看向秋月:“怎么回事?”
秋月立刻把昨晚的事情说了:“梁大夫赶在军医到达之前帮小姐退了烧,说起来她医术可不是一般的好,几针下去,放点血,小姐的烧居然真的退了!”
“梁知微?”温寻儿觉得这个名字陌生。
“就是军医手底下那个药童!以前天天给老爷送药的!”
她不提温如海还好,一提,营帐内的气氛顿时压抑了下去,兄妹三人全都不说话了,温书低垂着头,耸拉着肩膀,温嘉神情黯然。
“哥!”温寻儿拉了一下他的手,“我想去看看爹!”
“好!”
温嘉起身,让秋月拿来了衣服。待温寻儿穿戴妥当,他直接拿了一件披风来罩住她,随即抱着她出了营帐,一路朝着温如海的营帐走去。
昔日的营帐四周已撑起了白色的丧幡,镇守的士兵看见他们来,立刻上前掀开了帘幔,霎时之间,里头黑色的棺材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营帐内的摆设已经不是之前温如海在时的样子,之前温寻儿总陪着温如海用膳,来过数次,而今整个营帐空空如也,除了一口棺材也只剩门口的香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营帐里有人走了出来,正是温如海的部下侯延卿,看见温寻儿肩上有绑带,明显是受伤的姿态,顿时诧异,“谁伤了你?”
“侯叔叔,我没事!”温寻儿示意温嘉,“哥,你把我放下来吧!”
温嘉没多说什么,将她放落在地,温寻儿看向侯延卿,“侯叔叔,我想看看我爹!”
“好,好!”侯延卿一边应着,一边侧开身子,扶着她往里走。
“将军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大小姐,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小姐!”侯延卿抹着泪,看向灵柩,“将军,大小姐来看您了!”
他悲怆的声音勾得温寻儿鼻头发酸,待看见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温如海,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趴在棺材上大声哭了出来。
“爹,对不起,女儿回来迟了……”
穿书多年,她虽不是真正的温寻儿,但自从来到这副身体里,感知着原本温寻儿的一切,也早已与她融为一体!温如海对她的好与疼爱毋庸置疑,昔年在皇城,他一步步为她谋划着以后,企图用萧霁危来保证她下辈子的平平安安,可不曾想,到了最后,萧霁危居然成了北寒的皇子,他谋划的一切功亏一篑,本以为,一切就此放下,可不曾想到了现在,他依然为她谋划着后半辈子!
温如海的身体暗沉,整个面部发灰,五官青紫,分明是中毒的迹象,可一想到她千方百计拿到的解药最后竟然因为命运的造化弄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温寻儿更加受不了。
明明,明明只要缓一缓,不仅萧霁危能得救,温如海也能按时服下龙髓草解毒,可就因为他的爱女心切,居然拒绝这来之不易的龙髓草来成全萧霁危。
他是真真实实的来救她,豁出性命来救她!
这份爱太过沉重,沉重到她受不起!
温寻儿跪在灵前,哭的不能自已。
“寻儿!”温嘉过来扶她,“爹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
“哥!”温寻儿抓紧了他的手臂,“爹是为了我才不肯服用龙髓草的,他是因为我死的!”
“胡说什么!”温嘉冷了脸,“他是被万阴下毒,毒发身亡,与你没有关系!”
“可他明明有解药——”
“好了寻儿!”温嘉打断她,强忍着悲痛将她抱进怀里,“爹爹有爹爹的选择,咱们做儿女的不能左右他的选择对不对?他既然希望你过得好,那你就要过得好给他看,这样才不辜负他的选择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