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的余晖从天际投射入房内,镀上温暖的金色,白郁懒洋洋地斜倚在窗前,手边摊开一本书。
百无聊赖地扫了几眼,他的视线投向窗外。天边凝聚起黯淡的色彩,又要下雪了!这天源山的冬天还真是讨厌,而那个呆呆的笨丫头,还在山里采药吗?不会连天色变化都注意不到吧……
正想着,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一把尖锐的锥子,毫无防备之下生生扎进了心脏。
“哗啦!”手边的书被扫到地上,他难以置信地按住胸口。竭力催动相思蛊,感应遥远的联系,可所及之处只是一片苍茫,一种纯粹的空弥漫在整个心脏里。
怎么可能!这种感觉……是子蛊死了?!
她不是在山里采药吗?难道是乱吃了什么克制蛊毒的药草……或者是……
没有任何迟疑,他纵身跃出,身形快得宛如一道白影,瞬间消失在远方。力地扑倒,鲜艳的花朵在她身下绽放开来,侵染出这个冬季最鲜活的色彩。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快速流逝着,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意识先是化为纯粹的剧痛,然后就是一片空茫,四顾苍凉,天地皆无的空茫……耳边仿佛传来轰鸣巨响,又像是最纯粹的寂静,
好冷啊,为什么会这么冷?有东西可以暖暖她吗?好怀念家中温暖的被子啊,带着新晒阳光的味道,软软地盖在身上……
朦胧中,好像真的有东西盖了下来呢,身体越来越沉重,黑暗一重重压下来,她闭上眼睛。
墨衫少年的动作冷酷精准。仿佛是世上最完美的机械,三尺青锋缓缓抽离前面之人的心脏,**刺眼的血花。
看着前面地少女缓缓倒下。昭示着一个熟悉地生命地完结。他有瞬间地失神。几滴血花飞溅。落到了他地手上。
他后退一步。随即稳住身形。狂风呼啸而过。凄厉如扯裂地弓弦。凝聚了一个下午地阴云终于化为风雪降临。瞬间便笼罩住辽阔地大地。
他抬起手。那几滴血鲜艳夺目。冰冷地雪花飘落下来。红白两色混合在一处。交织沾染在修长有力地手腕上。
好奇妙地感觉啊。这么热。又这么冷……。
心弦地波动只是瞬间。冷静自持地他随即恢复如常。抛开杂念。立刻行动起来。
背上长剑出鞘。清越龙吟。一时间剑气纵横。连接数道劈在高耸入云地玉青峰上。威力惊人。恍如雷击。
不一会儿,轰鸣巨响从遥远的山巅传来,如一只潜伏的巨龙从山巅上抬起头来。整个大地,整个山脉都开始颤抖,如同一只看不见地手在抖动地幔。让整个庞大的山峰向着这边倾然倒下。
积雪沙石翻涌而下,恍如惊涛骇浪。楚泓脚不沾地地闪身后退,飞沙走石之间,身形如惊涛中一叶飘零的孤舟,惊险却又平稳十足。
轰鸣声隐隐传来,雪地里急速窜行地身影戛然而止。白郁仰头遥看着远方,那一重重滚落的雪色,一层层跌落的沙石……
是雪崩!!!
回忆起最后感应到的相思蛊的位置,他脸色禁不住变了。
正要继续向前。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
墨色衣衫沾染了风雪,带着些微凌乱,却依然掩不住云淡风轻的气度,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变故能够让他动容。
白郁呆呆地看着他走近,仿佛这个最熟悉的伙伴变成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直到视线落到他手腕上,他才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身上有杀气。”来到他面前,楚泓停下身影,淡然道,那口吻淡地仿佛只是在说今天下雪了。“好久没见你真正动怒了。”
“你刚才干了什么?”白郁一字一句地问道“解决了一个潜在地麻烦。”
“什么麻烦?!”白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何必明知故问?”楚泓冷静地回望着他。视线中隐带一丝怜悯,“还是你根本无法相信?”
得到这近乎肯定的答案。白郁眼中瞬间闪烁起锐利的锋芒,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凌厉的煞气扑面而来,尖锐地像是离弦的利剑;而身后则是翻涌的雪崩沙石,带着毁天灭地的轰鸣。急剧的前后气势冲击中,墨色身影却依然是一派空灵静谧,仿佛一切纷扰都发生在另一个世界,而他地身边,只余空谷幽兰般的静好。
“你要因为这个和我动手吗?”他盯着他,微偏头,认真地问道。
白郁身形一颤,袖中的拳握紧了又放开,又握紧……也不知重复了多少个轮回,他终于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缓缓传来:“理由?”
楚泓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明白,自己的同伴已经冷静下来了,或者说,已经做出了抉择。虽然这个答案早已经在他预料之中。
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也没有多余的言辞狡辩,楚泓平淡直白地解释道:“我的房间里,曾经丢失过一只蜡烛……”
白郁身形一颤,刹那间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关键。不必再有别的理由,单是这一条,就足够让楚泓动杀机了。“可是……我记得以你地谨慎,即便是在寝舍,也从来不会露出任何疑点。”
“不错,可是那只蜡烛,是我从藏书阁带回来地。前去探查资料的那晚。”楚泓继续说道。黎化形之术地秘密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其实他只是怀疑,所以故意用言语引导试探她,想不到她当晚就前去藏书阁探查。亲眼见到她变成蜡烛,楚泓这才相信自己的判断。
“既便如此,你完全可以用摄魂暗示之类的法术。”白郁挣扎着问道。
“不错。可是我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这个僵局,验证我的两个推断。”楚泓沉声道。
“什么推断?”白郁冷然问道。
楚泓默默凝视着他,片刻后,忽然摇头道:“现在的你不行。这个问题,等你冷静下来。再来问我吧。”一边说着,抬步向前走去。
白郁没有追问,他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逐渐远去的步伐,直到那个身影快要消失在风雪中,他忽然冷冷说道:“她一直拿你当朋友。”
楚泓转过身,隔着重重弥漫地风雪看着他,忽然展颜一笑,轻声道:“魔啊。本来就是反复无情的生物。”温和依旧的语调中蕴含着的是最冷漠的事实,是最残酷的真相,却也是最尖锐地讽刺。
白郁身形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冰冷的霜雪,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人是多么的冷酷和无情。
终于,雪越来越大,掩去了他留下的脚印,仿佛从来没有人在此经过。
而远方崩落的大雪沙石尚未完结,一重重银白掩埋下来,化为天地间最宏伟的墓冢。
白郁孤零零站在雪地上。按住胸口。心脏深处传来啃噬的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割裂了,或者……那只是自己的幻觉,那些让他莫名沉落地心情,其实从来没有,也不应该存在过……
天源山深处一处幽静的山谷里,一座精致的阁楼小院卓然而立,清净地与世无争。纷纷扬扬地雪花又给它增添了一份静谧。
谷中寒气骤降,屋里却温暖如春,但屋里人的心情,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反而如窗外的寒冰,迟迟看不到融化的希望。
谢婉看着静静躺着床上的女孩,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谢东仪望着床上的女孩,眸中古井无波。听到谢婉叹息。方劝慰道:“执教何必心急,本家又不是没有法子。”
谢婉苦笑一声。“如此别无他法了,只有回本家一途,借用凤凰木了。只是……唉!”她头疼地按住额头,凤凰木可是他们谢家的镇族之宝啊,她那位当了族长后日益威严地大哥,会同意将法宝给予贺丹妍吗?
丹妍再亲,也不姓谢啊,又只是个女孩子,哪怕她将来更进一步,真嫁给谢东仪当了谢家的族长夫人,以她的身份,只怕也当不起凤凰木的……
“执教放心,我会修书一封,给……父亲大人的。”谢东仪缓声道,“更何况丹妍这次在我天源宗出事,以天源与谢家千年的渊源,岂能不负担一份责任。以父亲之精明,自会权衡利弊。”
谢婉心中一动,立刻明白过来,贺丹妍身上的禁止迟迟无法解开,天源宗确实责无旁贷,而丹妍出身名门,她的身份也不同于寻常弟子。大哥若是出手为丹妍解禁,也算是让天源宗无形中欠下了一份人情。
想到其中微妙之处,谢婉心中多了点儿底气,却又忍不住有些惊异,自己这个侄子,不过半年多的历练,心思似乎变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个冲动傲慢地少年了。这种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
回想起大哥时常来信叹息这个儿子被宠坏了的抱怨,再看看眼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谢婉竟有瞬间的迷茫。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奇异的震动从远方传来。
“怎么了?”谢婉回过神来。
她身后的谢东仪却脸色一变,快步来到窗前,推开窗眺望远方。
“好像是雪崩。”谢婉神色也郑重起来,从床头站起,“我得去应天阁看看了,丹妍就先由你照看了。”
谢东仪点点头。待谢婉离开之后,他手指轻划,布下一个简单的结界,立刻闪身出了阁楼,化为一道迅捷的清影,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