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丹妍完全被“自己”杀人的情景惊呆了,直到一名玄部的弟子上前,客气地提醒道:“贺丹妍,请随我们来吧。”她才清醒过来。
她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一步,摆手道:“不,我不去,我不去那里,醒心洞那种地方……”
“丹妍……”谢婉眉头蹙起,低声喝道。
“不,姑姑,我不去!我要查明真相,这肯定是阴谋,是谁陷害我!那个红色的人影不是我……”她倔强地说道,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无论平日里多么好强,她始终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从小锦绣环绕,哪里尝过这种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的滋味。
玄部弟子头疼地看向岳冉,岳冉却只是环抱双臂,神情自若,纹丝不动。
谢婉无奈,身形一晃,来到贺丹妍身旁,低声喝道:“丹妍,不可胡闹!”
这一声她暗含了清心镇魂的内功心法,贺丹妍神情一震,恍然醒悟过来。
谢婉扶住她,低声道:“你只管安心过去,只是住几天而已,姑姑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的。”
“可是……”贺丹妍拉着谢婉的袖子,依然犹豫不决。仿佛陷入一个危险的阴谋中,这种完全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感受到恐惧。
“丹妍,你放心过去就好。”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人转头看去,竟然是一直未出现的谢东仪。
待他走得近了,黎玥注意到他额间散发上带着晨间的露水,似乎一整夜都没有睡觉。
“你去了哪里?”谢婉禁不住问道。
他向谢婉和岳冉微一躬身,礼仪周全之后,方才淡然道:“弟子刚才入山采集月见草了,回来得晚了些,不想竟出了这种事。”然后他转头对贺丹妍温声道,“丹妍,此事一时间难以分辩清楚,你先安心去醒心洞,那里有岳执教负责,真相不明之前,绝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的。我和执教会尽快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清朗的双眸似乎天生就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贺丹妍神情缓和下来,低声嗯了一句,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恋恋不舍地跟着那名玄部弟子走了。
谢东仪又转向岳冉,彬彬有礼地躬身道:“执教,舍妹就拜托了。”
岳冉神情淡然地道:“分内之事。”说罢,向谢婉微一颔首,就离开了。
黎玥她们三人在旁边从头看到尾,始终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直到事情终结。眼看人已经走光光了,安小惠才终于开了口,犹疑着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丹妍她肯定不会……”
黎玥皱眉道:“可那个人影是怎么回事?”
白郁清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又看了看安小惠,忽然笑起来:“魔界阴谋层出不穷,说不定是什么妖邪奸宄潜伏到了我们身边,设计杀人呢。”
黎玥心里突地一跳,一种莫名的焦虑隐隐浮现。
“这怎么可能?”安小惠抚住胸口,吃惊地说道,眸中带着一丝恐惧,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怎么不可能?”白郁爽朗地笑起来,“所以说啊,我们睡觉的时候也要小心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们自己呢。”
“白郁……”黎玥低声喝道,她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但用如此冷漠直白的语调说出来,却格外别扭。
白郁不再多说,摇头道:“反正今天的课是要泡汤了,我准备入山去采集月见草了。”说罢告辞而去。
安小惠也神色惶惶地寻找相熟的同修去了,只余黎玥一个人走在回寝舍的路上,刚才那血腥惊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白郁的话虽然尖刻,但并不是毫无道理,是谁假冒贺丹妍行事?可沧溟剑是她的贴身佩剑,据说连睡觉都放在身边的。
难道是梦游症?
据说梦游症中的人心智全无,但是行动却与日常无异。贺丹妍的剑术在一众弟子中本就是出类拔萃的,尤其又是趁他们入睡时候偷袭,以有心算无心,能杀掉他们并不稀奇。
……
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黎玥,稍等一下。”
转头一看,叫住她的竟然是谢东仪。
黎玥停下身影,谢东仪加快步子,不一会儿就站到了她面前。
他想要询问的并没有出乎她预料之外——正是昨天她们与几个男孩起冲突的经过。在谢东仪的盘问提点之下,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他对细微之处的敏锐关注力让黎玥禁不住惊奇,实在想不到他是这么细心的人。
说到几个男孩在背后议论他的话语时,黎玥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谢东仪却神情平淡,仿佛被众人所嫉妒、所诋毁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般。
“你是说最后出现的人是岳执教?”听完所有经过后,他问道,神情郑重。
黎玥点点头,想到岳冉出现的那一幕,她忽然想起他最后落在贺丹妍身上的视线,那时他是在看……沧溟剑,而且那种神情……
“你认为丹妍会是凶手吗?”见到她若有所思,谢东仪忽然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以她的个性,绝不会这么心狠手辣的。”黎玥否认道。
谢东仪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你前一阵子还和她起冲突不断,真想不到现在反而成了朋友?”
“不过是小矛盾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仇。就像我和你不也争执过吗?”黎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的,好像自己是个多么记仇的人一样。
只是这话题转变地也太快了些吧。“贺丹妍这么危险,你不替她着急吗?”黎玥问道。
“着急又有何用,心静才能够寻找到真凶,还她清白。”谢东仪坦然道。
黎玥略一犹豫,迟疑着问道:“你和贺丹妍从小就认识,她……以前有没有什么……呃,比如经常做梦,然后……”
“你是说梦游之症吧?”明白黎玥在怀疑什么,谢东仪道,“梦游之症我也看过典籍记载,发此症者在梦中行动,神智全无,所以不可能说话的。”
“啊!”黎玥立刻想起,虚影镜所投射的幻象中,贺丹妍绝对是清醒的。
“若不是被人控制了心神,便是有人易容假扮成她了。”谢东仪沉声道。
黎玥心里悚然一惊,若是被人假冒,那惟妙惟肖的模仿,不仅声音容貌体态剑法,甚至连她收剑之前那一挥一颤的细节动作都一模一样,必然是与她很熟悉的人才能做到。而若是被人控制……必须是冲突发生之后的事,可采完月见草之后,她们很快下山了,贺丹妍整晚都未离开过寝舍,中间接触过的人除了她们三个,只有陈垣、岳冉……
两人一路同行,很快到了寝舍门口,谢东仪告辞而去。黎玥回了房间,心中依然忐忑不安。
“喂,到底发生什么了?”五寸钉问道,大清早地他就被孤零零扔在屋里,它早已经好奇地抓耳挠心。
黎玥将事情讲述了一遍,一边走进桌旁整理起昨天采集到的月见草。
“琨兽内丹啊?那么稀罕的东西竟然也能够找到,这个魏振很厉害嘛!”五寸钉对凶杀案没多少兴趣,反而爱好关注奇珍异宝。
“是啊,已经被炼成虚影镜了。”一边将药草整理完毕,送上柜子,黎玥心不在焉地说道。
她的视线扫过,无意中落到柜子一角上,那是一只玉匣,里面放着的是被她捡回来的那只断成两截的冰心草。
她一愣,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钻进脑海,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