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热寂静之中,余橙的眼神变了,像一只闲云野鹤,随着商队走入预定的区域,乍然变作了鹰隼。他猛地仰头吹一声口哨,打破沉默!
远处鼓风机开大了声响,风沙从四周荡了起来。
马贼从四面浩浩荡荡地包围过来,商队的男人拿出了武器抵御。
马贼头领第一个飞了出去,汪导喊:“卡!慢了。调度慢了,所有人骑马怎么跟溜骆驼似的,现在是去劫杀!劫杀了就有黄金,有肉吃!不应该激动点儿?兴奋点儿?都给我带出嗜血的味道来!眼睛放光,喊声再大!还有商队的,你从骆驼旁边抽刀前是不是先有点儿表情?放哨的还不错。”
余橙就是那个放哨的,被汪导表扬一句,嘴角忍不住一勾。
“我再强调一次,这是一个长镜头,这是一个长镜头,不允许任何人犯错,谁跟不上节奏,谁步骤错了,咱们都得返工重来。胶卷有多贵、航拍仪器有多贵、这新疆大中午的日头有多晒,你们都清楚,仔细想想,别让我再点名。准备!”
导演在现场的严肃程度,和宴会上、私下里那都是两回事。怒目一瞪,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回归原位了。
等着一声“Action”后,余橙再次仰头吹哨,鼓风机再开,马贼们跑了出来,这次所有人都叫得超大声,两眼都挨个滴了点红眼药水,圆睁着冲杀出去。
马贼头领拼在最前,先砍倒两人。刀碰到对方的时候,那两人就摆出被刺伤的狰狞表情倒下。后面的背景里,商队在砍杀中死得死,跑得跑。
摄影在轨道上追着余橙的身影,他不属于骑马的贼,依然坐在山顶,俯瞰着下面的杀戮战场。
一直等到血迹溅满沙土和岩石,他把嘴里的白色芨芨草嚼碎咽下,帅气起身,飞速从高高的山坡上跳下。
因为一镜到底,他脚下的垫子用了绿色,之后会用特效处理成沙子荡起的效果。他落地后迅速弹跳起来,狠咬着下唇弹射出去,在其他人的厮杀中,从地上的死人身上抢夺珠宝和武器。
第一个长镜头到此为止。
何晶抱着保温瓶,专注地看着余橙在摄像机前一次次地从那山坡上跳下,捡东西,以表现薛白的轻盈灵动和马贼中**丝的属性。拍第三次时,何晶旁边的场务说,“我。操,橙哥是崴了脚了吧?”但是导演没喊卡,所有人都没再说话。
拍了七八条才过,余橙又跳了两次,很明显再弹跳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但好在镜头里也就零点几秒,汪导没有在意到。
等拍完,余橙从山坡处走过来,看到何晶后,鞠躬老老实实叫了一声“何老师好。”
何晶看着他脚腕处肿了一大片,“接下来还有几场啊?”
余橙忍了下疼,“今天就两场。”
余橙又向她鞠了一躬,跑到后面去向跟组的医生要封闭去了。
汪导戴着头巾帽子走下来,到了何晶旁边说,“这儿怪热的,你还要看啊?后面那场要拍到日落。”
何晶随口说,“我又没什么事。”
汪导四下找了找,问旁边场务,“看见余橙了吗?”
何晶说,“打封闭去了。”
汪导皱了皱眉,赶过去看余橙的脚到底怎么样,去了才知道那肿的程度太厉害,说,“待会儿拍你和壮汉的决斗,这能不能行?”
余橙第一天上场就受了伤,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么多人的准备落空。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哪有那么娇气。
“打了封闭没问题。”一针下去,余橙嗷嗷两声,“医生你轻点儿,不然我就高/潮了!”
医生:“……”
何晶:“……”
场务:“……操啊橙哥。”
汪导:“看来是没什么事儿,盒饭车来了,半小时时间。吃完拍第二场!”
吃完饭后正好是烈阳最盛的一两点钟,余橙和池岫的“娇小薛白大战巨型莽汉”戏份开拍了。
阳光之下,为了效果逼真,余橙和池岫身上都被撒了点热水装作汗滴。
汪导只自己开了第1镜1次,象征性过后,后面早就换了场记打板,喊到这会儿场记嗓子都已经半哑了。
“Action!”,余橙在死人堆四处流窜,最后停在一个浑身是血的、大着肚子的女尸旁边。女人的目光好像在看着他,余橙喉咙耸动,伸手挡了档女人肚皮上被穿刺的那个洞,那地方还在往外喷血。他摸了一手血,站起来吼:“谁杀的女人?”
余橙摸了摸死者的肚皮,喉咙咽了咽,站起来:“谁杀的女人?”
袒着胸脯的池岫从他那匹叫“杂种”的奇丑的马上跳下,扬起粘了胡茬的下巴,冷漠又不屑地蠕动着嘴唇,拖长音调:“老子杀的——”
余橙瘦弱,比他矮一整个头,人也小了两圈。摄像师给了他脸部特写,遮光的人过去,挡住他一半的脸庞,让他那俊美的脸上带着一半隐秘的阴柔和狠戾狰狞,半明半暗,蛇蝎之感。
余橙扬起下巴瞪着池岫怪笑,踮起脚尖伸出巴掌拍在对方的脸上:“你看看你这长相,真是好一滩狗娘拉的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