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不成 十四回 夜半思索为情伤

一觉醒来，天色还是幽暗。玖魅披衣而起，来到院内静静看着月光。不知月宫之内的嫦娥是否也在想着后羿。人生就是这样，假若还在舞殿阁，自己将是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来到人世，体会到何为情，何为苦后方知，单纯是多么可贵。

一抬头看到房顶上还坐着一个人，玖魅骇了一跳。仔细一看，那人衣袂飘飘，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看不清容貌，不过看身形好像是黎王殿下。

黎王呆在房上，手中拎着一坛子酒，想着事情。黎王府院落众多，他却最爱夜半坐在玖魅这个院内的房上，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到秦墨嫣的房间。可以看到她房内那一豆灯火何时熄灭，包括她午夜溜出来回秦家。

他又在揣测，这个奇怪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也曾派人严密查探过。可是没有结果，据他所知，她所谈过的生意没有失败的，她下过的决策没有错的。他第一次看到她使用轻功越过王府的高墙，躲过王府的侍卫时，他很怀疑，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到底隐藏的是什么。明明身怀绝技却隐而不露，她，到底是何用心？真如她所说只为了爱上自己，那么为何又不许自己爱上她，她这是何意？

玖魅顺着黎王的视线看到的是秦墨嫣的院落，她微微叹气。黎王本性是个凶残无情的人，可是那张讨喜的脸却让人误以为是和善亲近的人。他不为任何女人动心，即使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在黎王眼中也如同花瓶一样。上者的出现，却是一个例外。

玖魅看着黎王在月下略显落寞的影子，静静想起秦墨嫣——上者，传说中最冷漠无情的女子。拥有得天独厚的才华和神力，每一世都会托生在容颜绝世的女子身上。她虽非凡人，却事事像凡人一样规范着自己的行为。她不滥用神力，一身武功不知是从何习得，却从不展露。这世上但凡是跟感情有关的东西都归她管。如果说自己想放弃和青岚这份感情，只要她默许，自己可以想过去一样忘记青岚无忧无虑，可是她不曾主动提出要为自己消除记忆。

“王爷！”玖魅叹息着喊道，“夜深了，回去安歇吧！”

黎王一个翻身轻轻落在她面前：“这么晚不睡是为了青岚吗？”

玖魅递上一盏凉茶，不忘将身上那件披风为黎王披上：“是！最近睡不着，总在想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他和八公主大婚。等他成亲那天，我便打算放弃一切回故乡。”

黎王制止她的动作：“我不冷，你披上就是。——玖魅，如果你真那么想要他回到你身边，我为你将他带回来。八妹做的也太过分了······玖魅，我去带青岚回来，好吗？”

玖魅淡淡一笑：“谢过王爷关心。人可以带回来，可是心呢？”

黎王大笑一声：“玖魅，天下的男儿多得很，你看上哪个，本王去为你求亲！”说完他又淡淡叹口气：“这是我们皇室欠你的！”

玖魅接过他手中的茶盏：“玖魅很感激王爷的救命之恩。王爷，玖魅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黎王静下来：“你要说的和秦墨嫣有关吗？”

玖魅目光深邃的望望旁侧的院落，说道：“希望王爷不要对秦姑娘上心！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为她动了心，只怕王爷，王爷会难过！”

黎王展开手中的竹扇轻轻摇：“玖魅，若不是我对你足够了解，定会以为你是因为嫉妒本王对秦墨嫣的垂爱。此事，我自有分寸，歇息去吧！”

玖魅看黎王不屑的态度，心底一叹，转身回房。

月下的男子却摇了扇，细细思索起玖魅的话。他必不会轻易爱上这样的女子，纵然她在他心中已占了一席之地。

深宫内院传来一阵阵笑声，爽朗的让人几乎忘了置身于这个沉闷的金丝笼中。

月锦在秋千上荡来荡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仔细观察着那由远及近的人。样子倒是很英俊，只是秦姐姐为何要自己对他撒谎？他身为宫中乐舞部史，和秦姐姐又有何瓜葛？

青岚听到笑声，望去看到最近老在宫中大闹的月锦公主。正要离开，她开了口留下自己。青岚施礼，等候她的吩咐。

“青岚部史，你知道我是要嫁入黎王府的王妃吧？”月锦绕着他转了两圈，“我听说黎王府里最受黎王宠爱的舞姬是你的青梅竹马，此事可当真？”

青岚躬身说是。

月锦转转眼珠子，状若无意的开口：“其实我就是听说黎王把她关了起来，说什么八公主大婚在即，她夜夜为了此事哭泣，黎王一怒之下要杀了她。可是有觉得可惜，所以有意在八公主大婚当日将她作为贺礼送给刑部尚书做第九位夫人。”

青岚身形一震，不自觉眼前浮现出拉着自己衣角不许自己离开的玖魅。做第九位夫人吗，天下人皆知刑部尚书是个老色鬼，入了他的府门，跟入了地狱没什么来两样。黎王，原来就如此对待他宠爱的女人吗，更何况她岂是凡人，她可是未来继承舞殿阁的阁主。

月锦很满意青岚的反应，接着开口：“我听黎王府的人说，之所以玖魅姑娘愿意守在黎王府是因为曾有人要杀她灭口，却被黎王救下，她要报恩，才委身于黎王。哎，青岚部史，你说这朗朗乾坤，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派杀手去害人呢？”

青岚又是一震，抬起头，严肃庄重的看着月锦满脸不在乎的表情，问道：“公主告诉臣下这些事，是为了让臣带走玖魅吗？”

月锦没料到他如此直接，有些胆怯：“我只是想自己加过黎王府时，没人跟我争宠罢了。而且玖魅也挺可怜的！”

青岚逼近一步：“公主既要臣为您做事，必定也会帮臣解除和把公主的婚约吧？”

月锦一怔：“你——······，我自会帮你。你且等我消息吧！”

青岚一点头，大步离开。月锦拍拍胸脯，一跳一跳跑到秋千后的一束花丛后，那里坐着一个执着白子下棋的女子，赫然是秦墨嫣。

“秦姐姐，这下我们要怎么帮这对苦命鸳鸯？”月锦伏到她背上，看她专注的下棋，伸手拨乱她的棋局，“八公主对青岚的情意，定不会让他如愿！”

秦墨嫣抬头看着青岚离开的背影，道：“世上恶有恶报。她贵为公主，却买凶杀人，更何况杀的并非凡人，小小惩处当不可避免。此事我自有安排。

月锦撅起嘴：“秦姐姐，你也是黎王身边的爱姬，你说黎王会喜欢我吗？”

秦墨嫣看了一眼年龄尚小的月锦，她假以时日也必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只是如今看来，黎王对她的兴趣不大。不过假如她可以让黎王爱上她，自己也算功德圆满。按照玖魅的说法，假如自己爱上黎王，就会希望黎王幸福，那么月锦无疑是最佳人选。

月锦向后一望，拉着秦墨嫣蹲入花丛深处，边打手势便小声道：“喏！秦姐姐，那个就是皇太后。呀，她怎么往这边来了。皇太后最爱玩筛子，整日拉着我偷偷玩筛子。”

“筛子？”秦墨嫣有些诧异。皇太后的爱好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咦？那个，姐姐，那个穿紫色宫装的就是八公主，比我还刁蛮任性！”月锦看着八公主正教训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时，转过身来，“我听说八公主有个爱好，她嗜酒如命，却因为皇太后管的严，总是偷酒喝！”

秦墨嫣淡淡应了声。这个皇宫的每个人都不太正常，包括那个黎王。辞别月锦，秦墨嫣一个人在宫内游荡，站在皇宫最高的阁楼上，向下俯视时，她眼尖的看到被皇帝召见的黎王。他走的很慢，好像在思索什么。青色宫服穿在他身上更能衬出他的容颜飞扬。站在众多大臣中间，黎王无疑是耀眼的。

这个男子，是否可以让自己如愿以偿？玖魅说，情之一字伤人颇深。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不怕撕心裂肺的痛，前仆后继的投入其中，情的魅力究竟何在？

皇帝看着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皇弟，拍拍他的肩：“想什么呢？——最近母后老是提起你的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迎娶个正经王妃了！朕觉得月锦公主不错，何时赐你们大婚如何？”

黎王叹口气：“皇兄，我可不想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等到她长大，我已经老了。母后怎么会为我找一个小了好几岁的小女娃？而且，我心中已经有了王妃的人选！”

“哦？”皇帝甚是好奇，“究竟是谁，能让你这个浪子回头？朕倒是想见见！”

“皇兄见过的，就是那日在我生辰上跳舞的女子。虽然她只是一介书行之女，可是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容貌性情都是上上之选。皇弟我也没多大要求，能娶得这样的女子已是该谢天谢地了！”黎王历数着秦墨嫣的好，顺便在心里补充道，还是个冷情冷心，武功高绝深藏不露，聪明绝顶的女子。

皇帝大笑：“皇弟，朕可是第一次听到你夸一个女子啊！既如此，朕就——不行，这件事你需跟母后商量过，朕才能下旨。否则朕又要被母后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