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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孔明和赵明富先生的顺利加入,给自身还在进行二阶段治疗的蒋商陆减少了不少压力。
蒋商陆给他们看了从谢沁那里得到的推算公式,又展示了自己的部分空间推演结果,在大概地解释了一下他们接下来要去进一步论证的有些事后,手上夹着根烟在抽的蒋商陆一抬头便并不意外地发现面前这两个人正在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所以您是说,我们现在生存的空间只是这个世界的四分之一?世界受自然支配,由两条坐标轴划分的四个象限也有不同的力量守恒定律,而这种变化全部来自于神秘的自然之力……”
“其实并不神秘,仔细想想还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两位不妨先接受这个听上去很荒谬的假设,再来仔细想一想现在这个世界即将面临的问题吧……一年为什么一定一定要有四个季节?还必须春夏秋冬不断更替?可从过去到近现代之后四季反而不那么分明,有时候春天和秋天的感觉都不是太明显,夏天和冬天就到来了。”
蒋商陆说话的语气总是很具有诱导性,说完笑着随手抖抖烟灰的样子也显得漫不经心,看上去不像在进行着某种严肃的学术讨论,反而是在和他们气氛轻松的聊天。
但在他心里,他其实也希望能有更多更可靠的人来帮他一起整理出自己的思路,毕竟他目前所掌握的一切理论基础都来自于萧红,闻楹和谢沁这三人,如果有别的新想法加入进来也比较有利于接下来的情况,而听到他这么说,面前的两个人也很快的给了他回应。
“……因为四个假设空间的力量不是静止的,是流动的?借助于四季变化产生的能源,自然在四个空间里不断地推进生物的时间变化,但现在其中两个未知空间已经在逐渐消失了,所以……问题就紧跟着出现了?”
赵先生坐在边上面露迟疑地开了口,他是个常年走南闯北的专栏作家,在这方面自然就比较能接受这种听上去比较新的观点。
而曹孔明闻言倒是沉默了一会儿,过了许久这普通话相当蹩脚的小子才皱着眉用中英文夹杂的怪异口音点点头赞同道,
“如果是这样,这些年有关全球气候和环境的恶劣变化倒是找到解释了,可蒋先生,我不得不这样去想,要是自然能源是支撑四个世界变化进程的动力,那么这些维持大空间能源的源动力又是什么呢?毕竟无论是太阳能还是其他新兴能源都需要一个输出来源,难道说——”
这般说着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后背莫名发凉的曹孔明和赵先生地对视了一眼,又眼看着因为眼部不适而轻轻拿掉眼镜的蒋商陆抬起头来,顺手把一些字迹清楚地演算纸拿到了他的面前给他和赵先生分别看了看解释了起来。
“人类早就自己得出了结论,无论是微生物的无氧呼吸,人的呼吸作用还是植物的光合和呼吸作用结合,都会有对应的高能电子,水和氧气的产生,个体产生的能量当然微不足道,但是地球上无数的生灵加在一起,那样的能源就很可观了。”
“所以如果地球是一台内部结构复杂的机器,四个生存空间是主发动机,那生存在各个空间的生物们就是一个个小型能源设备,只是他们产生能源的方式各有不同,但这并不影响所有生物共同维持起地球这个机器的运作。”
“可作为原始装配完全一致的能源设备,不同生物在进化之路上却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情况,不仅是个体之间的差异性,还有低等生物和高等生物之间的区别,所以我只能这样推测,每种生物的身体里其实都存在着一个强大而未知的开关,而这个开关的解码讯息就是我之前就和你们提到的坐标,或者说灵魂。”
“……您的理论基础就是这个吗?一直想论证的也是这个?”
“不,这只是让你们理解我想法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这些才是我们真正要去实践的。”
伴随着蒋商陆嗓音奇异却极具诱惑性的话,不明所以的曹孔明和赵先生同时都抬起了头,却眼看着苍白消瘦的男人手指拨弄间绽开了一朵黑红色的罂粟花,与此同时一股浓郁到几乎能控制人精神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两人只能眼神恍惚的看着对面男人勾起嘴角冲他们笑了笑,又透过暗红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一周前,我当时的生物坐标还维持在【-3654,786】,但这段时间通过一定程度的免疫重塑,我身体内部的微生物性正在褪去,现在正好停留在了一个比较微妙的,类似于生物分叉口位置。”
“两天前,我在睡梦中接到了来自第二世界最高微生物的讯息,命令冈仁波齐范围内所有微生物在五天内必须开始全面攻占第三和第四的世界入口,务必从雨水,河水和空气这些中间媒介对所有动植物开始寄生,人类方面我已经将这个消息通知过去,植物那边也会很快知道这件事。”
“正如你们所见,我的物种先天性决定了我最擅长的就是精神控制和脑部麻醉,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利用能源散播和植物共同性帮助我刺激这些覆盖在山体表面的低等植物的大脑,让他们自己尽快主动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主动……主动逃离?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能让扎根在土里的植物长腿自己逃跑吗?这种事情就连您刚刚提到的那个目前进化到最高阶段的植物类人也无法做到吧?”
赵先生的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显然难以理解什么叫让低等植物自己赶快逃跑,而蒋商陆闻言也只是将自己手边的笔记翻开到其中一页,又拿手指尖往里面夹着的几张旧报纸上点了点这才抬起眼睛缓缓开口道,
“理论上是不太可能,毕竟进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没有任何人能让一棵树忽然长出两条腿来,就算是主宰着植物进化进程的最高等生物也办不到,老话总说人挪活,树挪死,但你们也许不知道,在1957年秋季,山东临沂一个叫小董书记村的地方就曾经发生过一场大型旱灾。”
“当时本地生物死伤无数,人类被迫大面积迁徙地同时却发现当地有一种叫卷柏的植物在灾难发生时居然也跟着人和其他动物逃跑了,那个时候中国科学界第一批学术研究人员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跑掉的,就直接开始往精怪故事上面扯……”
“但后来的研究发现,卷柏这种植物在天灾发生时,根部居然能主动脱离土壤迅速脱水萎缩,先保存住自身生机的同时再让风和雨水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再重新扎根生长……”
“而这,就被称为植物的灾难逃生本能。”
……
蒋商陆和曹赵二人的这番谈话进展得很顺利。
至少第二天一早,起床吃完药的蒋商陆就和赵先生曹孔明一起在藏庙周围的植物群落里开始了基础的地质勘查和坐标换算。
这些属于单体生物的坐标陆续被赵先生一一标在了蒋商陆初期绘制的简易坐标系上,再一点点填充出这幅新世界地图完整的模样。
连续熬了好个大夜,基本没躺下好好休息过的曹孔明也通过周围山体部分采光程度的分析,意外的发现这座藏庙的八扇对应密宗中金刚的天窗居然是整个冈仁波齐日晒程度最高的地方。
这就说明如果从这里吸收太阳能转而刺激山体植物的光合作用,显然比一般情况下成功率大。
不过此刻的他们显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的将会是一件对于未来科学发展史都会产生重大贡献的创举。
今后将会凭借这次个人经历得到国内最高科幻小说奖的畅销作家赵明富先生通常和蒋商陆坐在车里头计算坐标的时候,才会抱怨几句前几年港城经济萧条,自己的股票跌了多少的糟心事。
日后也将留在首都科学院直接从事前端能源开发的曹孔明则不止一次谈到,他一直希望能找个首都或者天津的姑娘做女朋友,他喜欢当地的风土人情,连雾霾都很喜欢。
可惜事情的发展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一帆风顺,计算结果和实际操作起来永远是存在精确误差的,至少涡轮机和简易采光设备在山顶周围分开安装之后产生的效果目前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
不过他们三个看上去倒是都显得挺有耐心,从这一次次的调试中也得出了不少新想法。
尽管从两天前开始,冈仁波齐山的气温就开始向着一个无比怪异的方向不断升高,伴随着潮湿闷热,让人格外不安的空气充斥在人的鼻子边上,蒋商陆也不止一次的听到季从云用担忧的语气和他说到这样的话题。
“要是天上开始下雨了,我们就真的必须离开这里了,蒋先生,我和小桃他们之前都答应了闻楹要好好看着你,无论你现在想做什么重要的事,都一定先想想自己的身体,想想自己的将来,一有下雨的趋势,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绝对不多停留了好不好?”
听到他这么和自己说,正在低头计算着公式,打算待会儿重新上去调整天窗上发动机位置的蒋商陆就看了看戴在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而想到某个走之前还对自己念叨了一大堆的人,下意识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眼镜的蒋商陆这才对季从云勾起嘴角慢悠悠的来了一句道,
“我不会拿你们和我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放心吧,一旦开始下雨,我们就立刻动身,这次我绝对听从组织上和闻小树同志的命令,满意了吗?”
……
卓玛拉山口的莫比斯环中,身着洁白藏裙,束起满头长发的次旦卓玛正沉着脸快步追赶着什么跑在她前面的人。
她今天又用了出来给临近县城送药的借口支开了自己的丈夫,这基本是她每次有事要和自己那些生活在天空中的族人们商量时才会用的借口,但她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儿,却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用她女儿的病吊着她很久的恶棍终于出现了,现在次旦拉姆务必要来过来亲手杀掉他。
只是一路追赶,鼻子边上的氧气逐渐开始变得稀薄,清楚自己即将进入无氧生物的控制范围的次旦卓玛堪堪停下脚步,在将眼神放下前方那个这几天一路引诱自己过来的混蛋后,嘴上已经可以看出鸟喙痕迹的女人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太,岁。”
这般压着声音冷冷的喊着崖上站着的那个身影的名字,长发女人的眼睛呈现出鳄鱼一般血腥的颜色,任凭是谁被她看上一眼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畏惧。
尽管洁白而狰狞的菌丝已经完全的攻占了整个莫比斯环内部,可第二世界的主宰太岁听到脾气最可怕不过的次序女神次旦拉姆在叫自己,还是先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把玩着笑了起来,又转过头眨了眨青色的眼睛开口道,
“真是不容易啊,终于能让你主动来一次我的第二象限了,怎么样?现在这里正好是夏天,是不是比冈仁波齐的雪暖和了许多?不过啊,伟大而美丽的次序女神,快看看我,感觉怎么样?还喜欢我的新模样吗?”
他的话让次旦拉姆下意识的看了眼这具和他之前的长相完全不同的类植体人类躯壳,而冷笑着就嫌恶的避开和他的对视,次旦拉姆显得很嘲讽的开口道,
“这个人是有多可怜才会被迫向你这样的怪物献祭身体?或者说你到底还要因为你那不值一提的仇恨和私欲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太岁?”
“等到我满意了,我就罢休了,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过你猜错了,我这次没有杀这个人,我只是寄生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乖乖的听我的话,他现在正很生气的听我们在说话呢。”
操控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故意做出有点恶劣的表情,神情放松的太岁将自己的手指展开收拢又端详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看向次旦拉姆笑了笑道,
“拉姆,我知道你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我,可我爸爸王慧生在拉萨忽然失踪了,是你把他抓走了吗?”
“……不是,虽然我无时无刻的不想把他给抓回第四象限去,随便你信不信。”
次旦拉姆压根懒得解释的眼神直白的传达着她并没有能力做这件事,而见状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王志摩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着道,
“我也猜到不是你了,那就只能是另外一个家伙了,难怪我怎么也找不到我父亲,没想到啊那根看上去很正直的死木头也会做这种了不得事了……”
“他至少比你像个正常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搞了什么鬼,就是你故意诱导我,让我以为那个男人要害我的丈夫和女儿的,我才会去伤害他的!现在还让我女儿故意生那么重的病!你这个下作又卑鄙的家伙!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永远的困在这里!再把那个应该呆在第四象限的人带回去!”
这话说完,次旦拉姆也不再想和太岁废话下去了,直接将自己已经因为怒意而恢复为风神翼龙的巨大头颅和白色结膜翅膀就扇动着冲站在悬崖边的太岁撕咬了过去。
这种古生物在恐龙时代曾以当时陆地上的霸主霸王龙为食,所以身形高瘦的太岁看上去几乎瞬间就被她给撕扯成了碎片。
但动物和微生物之间的争斗在一百亿年间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所以几乎也是在瞬间,悬崖植都被吹开,无数从太岁身体内部涌出来白色的菌丝也朝着四面八方散了出去,又像是一个毛骨悚然的食肉怪物一样缠住了风神翼龙的翅膀。
而伴随着恶心到让人想吐的血腥味道,巨大的翅膀被直接咬出无数道大血口子的次旦拉姆刚想挥开这些白色的怪物一口咬掉面前这卑鄙小人的头颅,她就听到看上去丝毫没有畏惧之色的太岁对她笑了笑又开口道,
“你现在这样,是不打算要救你女儿的方法了吗?”
“……如果她最终的命运只能是死,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会亲自送她去第四象限。”
“你在说谎,拉姆,你那么爱你的丈夫和女儿,你怎么会舍得让她死呢。”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自私自利!一种生物什么时候该死那都是她注定的命运!你这恶心又狭隘的家伙!你根本不配成为顶端生物!你们这些见不光的东西统统都应该死!”
从出生就开始守护四个空间秩序与安定的不死鸟这般说着脸上也露出了根深蒂固的厌恶,她的白色薄膜翅膀带起了强烈的飓风,无数恐怖而尖锐的鸟鸣声也从四面八方的天空传了过来,头发都被风吹开的太岁见状抬头看看又勾起苍白的嘴角,半响才歪着头笑着询问道,
“所以你现在这是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能用这种群体斗争的方法来解决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次我不会再对你们这些只配一辈子活在黑暗中的鬼东西留情了。”
冰冷俯瞰着太岁的不死鸟这般说着,仰头便冲天空呼喊着鸣叫了一声,闻言跟着退后一步的太岁这般想着也笑了笑,将手指绕着头发点点头又显得心情很不错的回答道,
“正合我意,拉姆,那就来吧,用暴力和鲜血作为代价来解决问题是我最喜欢的方式了,只不过这次你要是输了,你的原点守护者也不用当了,我会把你直接送到第四象限的地狱去,让你也尝尝我父亲曾经受过的折磨,你觉得怎么样?”
……
深夜呈现出血浆一样诡异红色的雅各布江里,面容秀美的小荷正安静的趴在岸边打着瞌睡。
一朵粉色的荷花立在水中央替她继续监视着江水底下的那些红藻类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看似睡着了的小荷就能马上醒过来。
虽然连续几天呆在这里的确让她很累很困,但是这是神树交给她的责任,所以她必须要好好完成,而此刻江边只是稍微刮起了一阵带着异样气味的风,本来还在打瞌睡的小荷就立刻警觉的醒了过来,又眨眨眼睛不安的抬起头朝江水下面看了看。
江水底下红藻们还是一副很安静老实的样子,安静到小荷甚至都觉得她们除了呼吸和睡觉都不会做别的了,但刚刚那阵恶心腥臭的味道不可能是她的错觉,所以只是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眨巴着眼睛的小荷就甩了甩自己头上的露水又朝着雅各布江的下面潜了下去。
雅各布江从前曾是整个拉萨最美的一条老祖母江,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微生物爆发忽然危机,这里一定是小荷这辈子最想生活的那种水域。
可惜她真的很讨厌一切会和她抢空气,还散发着难闻味道的藻类苔藓还有微生物,而想到这儿,在冰冷的江水中无声的吐出一串小泡泡的小荷就不太高兴的扁扁嘴。
可她正这般一边在心里想着事一边往前面继续游时,却没有察觉到下方有几双血红色的手正在充满恶意的朝她伸出来。
而就在她即将撩开眼前水草游到那些红藻原本睡觉的地方时,从小就不能说话的小荷忽然就感觉到自己地双脚被十几只滑腻恶心的手一起拉住了,接着在她呀呀的惊呼声中一阵恐怖又阴森的笑声就在她的身后一起响了起来。
“死吧——死吧——”
“憋死她——赶紧憋死她——哈哈——”
“全都死光——哈哈哈——死光——死光——”
一眼看过去完全数不清数量,面孔通红活像是被热水烫死的厉鬼一般的红藻在江水中逐渐包围了娇小瘦弱的荷花,一瞬间灵活挣脱开的小荷努力的往上游着,却发现自己总是戴着的那只她过世丈夫送她的珍珠耳环也被抓掉了,这让她又急又气的瞪大了眼睛。
可现在再下去也来不及了,她也只能皱着眉气喘吁吁的就往上边去,可当她通红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好不容易钻出江面,肉眼可见的血红色江面上,无数在深夜中初次苏醒过来的红藻类人只面目狰狞的一起看向蜷缩在她,又集体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心笑容。
而在江水的尽头,雅各布江岸边的棕头鸥也全体悲鸣着盘旋着不肯离开,仿佛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一场争斗再说难免。
“吃了你——吃了你——”
——天空中积攒起雨季的雾气,真正的灾难就要彻底开始。
……
军部和地植办针对冈仁波齐本地的连续一周秩序井然的加强戒备和医疗救助,在这段时间第四次被人面秃鹫和一些长相恐怖恶心的微生物类人大范围攻击时出现了僵局。
脸上脖子都是血迹和抓痕的闻榕臭着脸坐在阿里县城外的一处紧急收容站内,不论隔得多远都能听见有头顶成群结队的棕头鸥和秃鹫拍打翅膀不断向他们挑衅的叫声,而根本不用看也能猜到阿里城外头现在正围着多少跃跃欲试想挤进来的觉醒微生物。
而差点就气得拔出枪把这些怪物都给打死,闻榕忍无可忍的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糖棕地涌开口抱怨道,
“闻楹这臭小子到底都跑哪儿去了?现在外面这么乱七八糟的!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这该怎么办啊!你们俩到底有办法联系到闻楹没有啊!和大家到一块至少也能保证安全啊!”
闻榕越说越激动,眼看着就要拍桌子跳起来了,他这次全权负责上山之后的医疗救助和撤离工作,同时也被要求配合闻楹在冈仁波齐的一切行动。
可上了山之后自己弟弟和弟弟家属的人都还没来得及见到,就光顾着在这儿天天忙着照顾和转移病患了,但这真要是一次简单的救助和撤离任务就好了,偏偏忽然就有一群疯了的鸟和微生物开始天天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咬。
顿时感觉自己这是直接从爱国主义军旅片就跑到了生化危机的拍摄现场来了,被折腾的脸都绿了的闻榕这心里除了能骂几句我他娘从小就怕鬼怕鸟,现在也有点无计可施了。
而看见闻榕这么气急败坏的跳脚,同样刚刚在外头阻截了一波准备进来攻击平民的狂犬病毒的地涌和糖棕有点无奈,只能各自对视了一眼糖棕又显得有点尴尬开口解释道,
“闻楹他每次都不会和别人去解释他到底想做什么的啊,说实话连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他人到底在哪儿……不过我们还是耐心再等等吧,至少现在刺激微生物具有更强攻击力的细菌性雨水还没有降下来,我们也看到了,微生物目前主要想攻击的都是动物,所以应该还会有回转的余地……还是先保证县城里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好了。”
“那我们还往不往城里头接收别的地方跑过来的藏民?这几天大概已经进来多少人了?”这般思考着,神情有些复杂的地涌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其实不多,不到五十人,听李上尉说除了一个总是蒙着脸的年轻人一起带进来的老人和孩子,其余都是青壮年吧?进来之前士兵都有详细的检查他们的身体,现在都安顿在城里了……可我现在比较担心小荷的安全,遏苦现在人还没找到呢,小荷又在雅各布江里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糖棕的担忧和自责写在了脸上,一想到荷花可能在那种未知环境下遇到的问题他就不寒而栗。
可微生物和动物之间争斗忽然爆发的那一晚,他和地涌也在匆忙之下去雅各布江周围查看过,却愣是没有在那些已经爬满了红藻的江水中找出任何小荷还活着的踪迹。
当时的地涌虽然没说话,但是他看向糖棕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觉得小荷还活在世上的可能性不大了,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关于小荷到底在哪儿的问题居然在这种局面进一步恶化之前得到了解决。
因为就在闻榕他们说起这件事的当天下午,阿里城外三百米处就出现了一个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这儿的人……遏苦。
昏迷不醒的小荷当时正被他背在背上,披散着长发,一步步试图走过来的遏苦自己看上去也像是遭了很大的罪,他惨白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从绝境中逃出来的筋疲力尽。
而发现他们的第一时间,地涌和糖棕就赶紧让士兵他们带了进来,可一从遏苦的手里接过闭着眼睛的小荷,还没来得及疑惑的问上一句你怎么逃出来的地涌金莲就眼看着低头苦笑了一下的遏苦一下子倒了下来。
“遏……遏苦!遏苦!”
这辈子还没见过菩提树这么狼狈可怜的样子,边上站着的糖棕一下子急了,背着他就要往阿里城的救助中心跑,地涌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要拦他,但最终只能收回手又跟了上去。
在这个过程中从身体表面看并没有明显伤痕的遏苦从头到尾都没有苏醒的迹象,一直到五小时之后,得到充足休息的菩提树才悠悠转醒。
而唇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又面对着糖棕和地涌的询问,下意识闭上自己青色眼睛的遏苦只是一副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又皱着眉开口解释道,
“我没什么事……只是之前花了点时间从太岁手里逃跑,所幸他前几天就先一步离开了,我这才找到了逃出来的机会……小荷是我在雅各布江下游捡到的,当时她已经快被那些红藻活活搞得缺氧而死了。”
他的回答听上去合情合理,至少对他能从太岁那样的人手里逃脱,心里始终有点疑问的地涌一时间也没有找到什么有太大破绽的地方,再加上他其实没怎么接触过遏苦本人,所以看糖棕一副和遏苦在小声沟通的样子,他站在边上也没有急着参与他们的对话。
等到糖棕和遏苦又说了几句话,不动声色的地涌也跟着他一起缓步走了出来,见糖棕忽然皱起眉主动看向自己,地涌金莲这才显得和他挺有默契的笑了笑道,
“傻子,你也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了?”
“恩……是有点不太对劲,但是我暂时又看不出来任何问题,主要不是,那个谁,那个太岁之前也和我们都关系不错嘛,搞得我现在对这种事都有点怕……而且闻楹走之前,不也让我们自己都当心着点吗?”
糖棕虽然平时性格好欺负,但是真到了大事上面也是挺拎得清楚情况的,虽然自从遏苦失踪之后他就一直挺担心的,但现在他这么不合常理就冒出来,哪怕已经有他自己的解释了,他也和地涌有着相同的疑问。
而看他现在这么说,整个人都妖里妖气的地涌只看了眼身后的屋子又下意识的压低着声音问了一句道,
“你觉得菩提树他有没有可能倒向另一边?”
“这不可能,他之前比谁都喜欢强调闻楹是神树,五树六花应该对神树保持忠诚的这件事。”
“可你不是之前和我说,遏苦可能喜欢那个——”
眼珠子怪异的转了转,地涌这嘴巴完全没遮拦的家伙故意提高声音就朝着身后胡说八道了,糖棕闻言顿时一惊,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又涨红着脸小声道,
“菩提树有很多垂生气根的,你喊什么喊,要是让他听见了他会恼羞成怒到杀了我的。”
地涌听到他这么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糖棕见自己这位脾气古怪的好友又开始做些让人无言以对的事也只能捂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拉着他先这么走了。
等到这两个人的脚步声都渐渐远了,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那个‘遏苦’才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接着他伸出手指往自己的喉咙口慢条斯理的抚摸了一下,又冲到身体内部那个快被他给逼疯了的家伙笑着感叹了一句道,
“真可惜,本来还以为这次能知道你到底喜欢谁了,你说小糖刚刚干嘛不让那个人/妖花继续说下去呢,我还想继续听听呢。”
“……闭……闭嘴。”
遏苦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显得很微弱了,这段时间被太岁强行寄生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光是要忍受这个疯子用自己的身体四处作恶的强烈负罪感,就几乎快把遏苦给逼死了。
而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以往更绝望无助了,面无表情的王志摩只是眼神微妙的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道,
“我那样对次旦拉姆让你不忍心了吗?可是她是杀不死的啊,我就只能把她的脑子和心脏给挖出来,再填上我想要的东西了,可惜那个狡猾的女人居然敢这么戏弄我,居然把原点早早的从自己身上拿走了……不过你说会是谁救走了她那个小女儿呢?不会又是闻楹吧?他最近怎么老是做这种从背后算计起我的事呢?”
没有得到遏苦的回答,王志摩当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停下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他这次借遏苦的身体来到阿里城内的目的一方面是寻找到现在还躲在幕后不肯出来,却处处给他找麻烦的闻楹,从而找到自己的父亲王惠生和次旦拉姆的女儿。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想通过控制在这次人类救助行动中有绝对指挥权的闻榕来达到自己下一步的目的。
只可惜,隐藏在暗处的闻楹这次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和他死扛到最后一刻了,而这般想着,王志摩只神情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又用一种莫名语调轻快的语气笑了笑道,
“别着急,很快这件事就要结束了,我要是真拿阿里城开刀,闻楹肯定也藏不下去了,不过其实仔细想想,进化这种事就像次旦拉姆之前说的那样,人这种东西生下来,就不应该有三种命运,那些过的不好的是一定会产生嫉妒和不满的心的,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就是自然告诉我们的生存道理,你觉得呢,遏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