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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在灯都没来得及开的蒋家老宅里,到今年为止之前一直是自己硬熬过开花期的蒋叔叔总算是把他人生的第一次开花正式献给了自己的小木头。
闻楹和他在楼下沙发上抱在一块的时候就各自给对方弄了一回,头一次正式开花的成年罂粟因为剧毒植物的猎食本能把整个屋子都熏的一股让人脸红心跳的香味。
而目前还停留在发芽初期,所以到现在种子表面也就只裂了个缝的闻楹也没由来地被这样纯粹的天然植物激素吸引,仗着自己是个年轻人硬是将身上就剩了件挂在胳膊上的衬衫的蒋叔叔给半抱半搂地摁在自己怀里上了楼。
在这个过程中被他给吓一跳的蒋商陆难得脸色露出点迟疑,毕竟闻楹人看着就斯文瘦削,他可真怕这么瞎折腾的上楼万一不小心让闻楹自己给摔着了。
结果咱小闻少校倒是一点都没给我国年轻军人的身体素质丢脸,手不抖气不喘地抱着他就进了二楼同样也一片漆黑的卧室,在将蒋商陆先小心放到床正当中后,他慢慢地脱了自己衬衫再上了床,又在俯下身压住身底下的成熟男人后细致小心地吻了吻他。
“……沉不沉?”
“不沉,你轻得就一朵花。”
闻楹的声音平静且坦然,一本正经开口的同时还认真地帮蒋商陆把仅存的那件衬衫也给脱下来了,眼梢泛红的蒋商陆闻言捏捏他的耳朵,稍微挪了挪身体就自觉抬起点腰配合着闻楹接下来的动作轻轻地笑了笑。
而在感觉到闻楹先是把床上的毯子和枕头拿过来垫在他的后颈,才开始从正面压上来后,年长男人陷在柔软的床垫里眯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只静静地听着耳朵里一阵湿漉漉的滑腻声音越来越明显地响了起来,那种正被外力打开身体的轻微痛楚感也让他的身体细微地战栗了起来,晦涩的眼神也变得有点若有所思。
仔细想想,自从遇到闻楹之后,他好像就变得特别容易妥协了。
别说现在这个岁数的他,就是放多少年前,心高气傲,做人自负霸道惯了的蒋家老二都不可能接受有个和他一样性别的男人来压到他的身上,用这种方式尽情地上/他操/他占/有他。
更何况曾几何时开花期最难熬的时候,他其实也是动过随便找个猎物用点神经毒素就肆意泄欲爽快一把的龌龊心思的。
毕竟他也是正常男人,就算是花科植物,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在任何方面的需求和能力,但最终自律克制惯了的他因为成瘾的危险性没有去选择堕落放纵,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之前的所有等待……
其实都是非常值得的。
他从来没有屈服过任何一个可能会让他成瘾的诱惑,就算是曾经有过也都被他一手扼杀在了源头。
本该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尽力逃离的朦胧感情最终还是没能避免的发生了,但是此刻的蒋商陆却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轻松释然。
他非常的在乎闻楹,接下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也会因为自身严重的成瘾症而越陷越深,偏偏他爱人的方式就和他平时的为人一样极端冷酷又自私阴狠。
所以一旦现在的闻楹给了他一点甜头,将来哪怕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也要一辈子彻彻底底地把闻楹留在他身边,再也不可能有机会离开他。
“窗户好像没关。”
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一点点收紧,因为经验全无到底还是有点生涩迟钝的闻楹一边慢慢地动作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原本脑子里正想着事的蒋商陆和他滚烫的年轻身体紧紧地贴在一块,听到这话只侧过头用湿润的舌头尖舔着青年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调笑了一句道,
“……都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关窗户?”
“我怕你觉得冷。”
这句话可比什么床上用来调/情/助/兴的下流话都来得动听多了,蒋叔叔听了顿时也很开心,那种刚刚在牡丹楼楼上听到闻楹管他肉麻兮兮地叫小陆的时候的愉快心情又来了。
只不过可能是他年纪实在大了,那种什么好似小鹿乱撞的少年情/动肯定是一点没有的,真要说有,估计也是一头比谁都横都凶的成年老鹿在兴奋的四处乱撞。
而心里兀自老鹿乱撞了一通的蒋叔叔好一会儿平复下自己难以言喻的喜悦心情之后,干脆就越发没羞没臊起来,只管使出了浑身解数把自家这位刚开荤的小年轻给勾得都有点找不着北了。
再等这一晚时间差不多快十点多的时候,他们俩这一场荒唐才算是稍稍尽兴。
蒋商陆前几年因为某些事到底身体有点亏损,腰椎脊椎都明显有有点问题,即使闻楹从始至终都在很注意一点没让他特别辛苦。
可他自己还是被这么一番折腾累得一时间不太想动,闻楹见状皱皱眉就想弯下腰抱他去浴室,结果蒋商陆见状只躺在床上冲他摇了摇手又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笑着道,
“行了,别真把我当成头回和你出来开房的小姑娘啊,你先去吧,我自己躺在这儿歇会儿就好。”
他这么一说闻楹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俩到底都是男人,蒋商陆这样的人也完全用不着他在这种事上这么刻意地去对待。
所以当下尊重且理解他一切想法的闻楹也没有再那么显得很形式地去和他示好,只自己径直去洗了个澡又出来把一片混乱的床给稍微收拾了一下,再等蒋商陆出来的时候,屋子里那股浓烈的花香味却还是一点没淡。
“我帮你把膏药给贴了。”
洗了澡换上他那身暗红色的丝质睡衣,一脸疲倦透着点糜烂/情/色,但气色却意外很好的蒋商陆下意识地抬手揉弄着他的后颈,明显就是因为刚刚那事而痛的有点厉害了。
之前就洗过澡的闻楹原本正坐在床上翻看他床头柜上看了一半的那本书,见状放下书就抬手把蒋商陆给拉到了自己身边,而任由着青年的动作走过来又躺到他的旁边,头枕在软绵绵的枕头上都有点犯困的蒋叔叔被闻楹的手心稍稍温柔地揉了几下后颈后,立刻就感觉半个背都有点麻了。
“贴在这儿对吗?”
“恩……要不再上去点吧,对,就那儿。”
“腰上要吗?”
“不用了……你随便给我揉揉吧……恩……对……就那儿……”
蒋商陆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很不对劲,倒是闻楹本来在给他轻轻揉脖子的手顿了顿,半天脸色泛起点薄红的青年才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嘴唇又淡淡来了一句,
“还有哪儿。”
“恩?你想揉哪儿揉哪儿啊。”
要说犯困就是有点容易坏事,蒋商陆这么完全下意识地一回他,带来的效果却很微妙。
闻楹被他弄得脸色更红了,一声不吭地忍耐了半天最终还是照顾到蒋商陆的身体,表情很无奈地俯下身从后头伸到前面去帮趴着的他把系带慢慢解了,又把酒红色的睡衣从他的肩膀上给拉下来一半直到露出了男人结实的腰线。
只是露出蒋商陆的半个光/裸的背脊之后,闻楹这才发现因为算是头一次彻彻底底地开花,情/动的蒋商陆身上那属于罂粟花植株的表体特征居然都给显出来了,此刻从苍白嶙峋的背部皮肤上蜿蜒而下的全都是艳丽的如同油彩绘画一般的鲜红色罂粟花朵纹路。
“喜欢吗?”
终于意识到闻楹到底在盯着自己看什么的男人笑了笑就侧过头就问了他一句,闻楹在温暖的床头灯光下脸色泛红地半天没说话,但有点躲闪着他的眼神却很专注认真也充满了爱意。
蒋商陆有点被这种矜持却又很可爱的注视打动了,就这么在这种彼此衣衫半褪的情况下又和他吻在了一起。
也许是因为彼此都是类植体人类,所以蒋商陆也并不介意在闻楹面前展露出自己作为植物的某些特殊体征。
所以当他从自己的手心里缓缓结出一朵绽开的鸦片罂粟又故意放到嘴唇边上轻轻咬着冲闻楹伸了伸舌头尖后,一向性情耿直的闻少校先是眼神一暗,接着也没不想和他装模作样地假客气,将男人的下巴捏住刚准备把这个温存的吻更深入一些时,他的耳朵里却好像不经意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声音响起了,但是又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
但转念一想这个时间点的蒋宅根本不可能有人过来,平时一向防备心很重的闻楹也人生头一次就这么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而放松了警惕。
只是当两分钟后,就在他和蒋商陆正交缠在床上亲得火热时,蒋商陆卧室的房门却伴着一个略显熟悉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慢慢推了开来。
而此刻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刚那个动静其实正是客厅吊灯开起来声音的闻楹脸色一变,只来得及一把将脱在旁边的睡衣扯过来并迅速盖住了蒋商陆的身体,再皱着眉不悦地抬头时便刚好和房门口目瞪口呆的蒋舒华视线撞在了一起。
“二二二二……二叔……闻楹?!”
……
小蒋总今晚出现在蒋宅之前,其实自己那边也有个饭局。
这段时间他被蒋商陆四处领着也学了不少在商场上混所要知道的东西,虽说本人性格摆在那里总显得有点青涩,但是总算没过去那么的好欺负了,再加上他二叔这么几次恐怖的施压警告,所以高层那边倒也不会再有人不开眼地随便拿他下刀了。
今晚这个饭局就是小蒋总最近才结识的新关系请的,被叫过去聚聚的时候蒋舒华心里还有点紧张,毕竟今天请客吃饭的这位可真的是位本城权贵,正经的官家少爷。
但等到了吃饭的地儿后,落座的蒋舒华看着周遭这舒适高雅和平时请客喝酒高档上不少的环境倒意外的平静淡定起来了,连带着和身边这群新圈子里人挨个交谈时也稍微拿出点金融系高材生的气度来了。
“郑副局,今天这是来了个新朋友啊?给大伙介绍介绍吧?”
“蒋氏的小蒋先生,蒋董事的大侄子,大伙认识认识,往后有机会再一块吃饭。”
今天请客的这位郑副局看着年纪轻轻的却似乎已经身居高位,戴着副细框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但说话嘴角就漫不经心往上挑的样子,蒋舒华一看就知道肯定和他二叔那样的是一路人。
对这种人蒋舒华一向是保佑十二分的敬佩的,只维持着温和内敛的样子和众人敬酒聊天气氛也挺热乎的。
只是等上菜了之后,蒋舒华这小子贪吃的毛病就习惯性地犯了,趁周围人不注意就自己偷偷戳了一筷子西芹腰果吃。
但这一筷子下去可倒好,原本只是想简单尝尝味道的蒋舒华被这道看着普普通通的素菜给一下子就勾住了,仔细咀嚼后满嘴竟觉得这西芹里头都是甜滋滋的水头,鲜甜鲜甜竟然把之前那道鲜掉人眉毛的炖牛筋还要来的好吃勾人。
“这儿的菜味道不错吧?”
身旁的那位年轻的郑副局忽然就和自己搭话了,蒋舒华也被吓了一跳,尴尬中点点头的同时差点没被嘴里的腰果给哽死。
见状这清俊深沉的男人隔着薄薄的眼镜片似乎并没什么恶意地笑了,接着把手指上夹着的烟给随手摁了又压低着声音冲蒋舒华开口道,
“这饭店里所有的新鲜蔬菜和水果据说都是香满园上面的菜农们供应的,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但那上头长着的那棵糖棕树的确是有点意思,听说是滋养的香满园附近所有土地种出来的植物都味道特别的好,这样的风水宝地可真是无价之宝……如今那香满园的土地项目不出意外也就落到小蒋先生您手上了,往后这财路可是彻底都打开了啊。”
“郑副局说笑了,我到底还年轻,凡事还得听我二叔的。”
“小蒋先生谦虚了,不过您二叔的为人确实相当让人钦佩,哪天我才要亲自登门拜访才是……”
两个人就这么随便聊了几句,这个郑副局性格虽然有点捉摸不透,但是蒋舒华对他倒是感觉还可以,所以这边的饭局结束后,两人就简单地交换了下各自的名片。
而蒋舒华在把那张写着郑荣山的烫金名片往皮夹里一夹后,想了想还是先去这家饭店的后厨房特别打包了几个刚炒的时令素菜和一盒鲜切果盘,这才笑容满面地从里面走出来和外头在车里等了他一会儿的秘书陈小姐见了面。
“蒋总?直接您家吗?”
“不用不用,咱们先去趟刘房山吧,我给我二叔打包了几个菜,他前段时间不是胃口特别不好嘛,但这个菜我和你说他一定也会喜欢,味道相当不错,听说是香满园那块地上产的,下次咱们公司年会聚餐啊我觉得也可以选在这里……”
和陈小姐一边说话就笑着上了车,帮蒋舒华把食盒随手拎过来的陈小姐和他一起上了车又示意前面的司机开车,接着看着自家明明是自己只要有东西吃就会心情好,所以就觉得全世界人吃了还吃就会心情特别好的小蒋总就无声地叹了口气。
“蒋董这会儿都睡了吧,我们这么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休息啊?”
“额,应该不会吧,可我明天早上要开会啊……唔,没事没事,反正我有钥匙嘛,进去偷偷把东西放一下也没关系的……”
蒋舒华的坚持让陈小姐也不再说话了,其实她有时候也觉得这蒋家叔侄俩的关系确实融洽亲近的,时不时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一点都没有外头传的什么蒋董天天惦记着毒死蒋舒华之后再谋权篡位那么恐怖离奇。
但转念一想到蒋舒华上回被绑,蒋商陆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他侄子,最后蒋舒华回来却忽然什么都记不得的怪事,受他父亲蒋商勇的临终安排才会到蒋舒华身边工作的陈小姐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诶,小陈,我忽然才发现你今天带了这对珍珠耳环,很漂亮,非常适合你。”
蒋舒华忽然这么说让陈小姐抬起了头,拿手指下意识地抚摸了下耳朵上那对耳环后,一向在工作时间都显得很严肃的陈小姐也点点头不太明显地笑了笑。
这对耳环说起来还是上次的事情出了之后蒋舒华送给他的,听说是因为知道了她被那事都给吓哭了,所以才想送个小礼物给她,只是这种格外高雅的礼物就是用脚猜也知道肯定不是自家小蒋总送的,而果不其然下一秒蒋舒华自己就傻乎乎地来了一句。
蒋舒华:“这耳环其实是二叔建议我买的,我自己本来是想送你几张餐券的,因为我上次去吃了个馆子,感觉特别好,我就想着你下次和你相亲对象出去吃饭的时候可以用得着……”
陈小姐:“………………蒋总,我目前并没有什么相亲对象。”
蒋舒华:“诶,上次那个呢?不是说要去见面吃饭看电影吗?”
陈小姐:“黄了。”
蒋舒华:“怎么黄了呀?这个人哪里不好吗?”
陈小姐:“…………………………………………”
这种事关*的问题陈小姐其实一点都不想回答,但奈何蒋舒华这二傻子是给她发工资的老总,所以沉默了半天后,陈小姐一脸不耐烦地皱着眉就说出了她每次去相亲都会注定黄了的原因。
“我和那个人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然后那人就笑了,所以就这么黄了。”
“啊…………”
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蒋舒华之前都完全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再一想自己这个其实各方面都相当不错的秘书大名到底叫什么后,小蒋总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古怪。
因为任凭是谁知道这么个瘦弱窈窕的女孩居然叫……陈金虎的时候,第一反应都会有点觉得奇妙。
“还好吧……这人怎么可以随便嘲笑别人的名字呢,不继续见面也好,恩……我反正觉得还好,名字是自己的,管他们什么事,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很讨厌,优越感特别强,老喜欢去嘲笑别人胖啊,丑的,名字啊家世啊,千万不要理他们,他们自个的名字又有多好听呢……”
心底善良的小蒋总十分感同身受地小声安慰了下自己的秘书陈金虎小姐,陈金虎小姐表情略有些微妙,但半响之后心里面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的。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再没有怎么说话,但等到了十点多的刘房山后,蒋舒华先是让司机在外面等着,又让陈小姐和他一起就开门进了蒋宅。
“诶,我怎么觉得楼上卧室的灯没关啊……我来开个门啊……恩?好香啊……地上的这又是什么?”
蒋舒华和陈小姐一进来还没开灯就感觉到门口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黑暗中的陈小姐跟在蒋舒华后面嗅到这满屋子的花香味道一时间也有点表情古怪。
而在灯光亮起来的瞬间,表情疑惑的蒋舒华也终于看清楚了丢在门口地上的东西,只是当他下意识地弯腰看了看后,蒋舒华一脸好奇地自言自语道,
“我二叔他……干嘛把自己衣服脱在这儿?”
陈小姐:“……………………………………”
到这里,表情僵硬的陈小姐心里已经有一点不详的预感了,屋子里此刻这么明显的花香味道,地上遗落的属于两个男人的衣物还有她对蒋舒华他二叔神秘身份的怀疑凑到了一起,都似乎在暗示着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
而就在她发着呆没回过神来的这段时间,没谈过恋爱也压根不懂此刻屋子里这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的傻小伙子蒋舒华已经地小心把他二叔的衣服捡起来拍拍灰,接着拿着东西又一个人蹬蹬蹬蹬要往二楼去了。
“真的还没睡,我都看见房间里透出来的光了,我上去敲敲门问问他要不要吃水果啊……你稍微等我一下。”
陈小姐:“………………………………”
哆嗦着抬起自己的手却最终什么什么也没说出口,脸色诡异的陈小姐忐忑地等了几秒就想看看上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果不其然在一声蒋舒华惊恐无比,和活见鬼差不多的大叫声后,抽搐着嘴角的陈小姐就眼看着蒋舒华抱头鼠窜地从二楼冲了下,快到她面前的时候还差点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
陈小姐:“您……您没事吧……”
蒋舒华:“没……没……我有事!!!我……我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我刚刚看见……我刚刚看见……”
蒋商陆:“舒华。
蒋舒华:“…………………………………………”
莫名透着股阴凉的声音在自己脑袋上方响起的时候,情绪本来就失控的蒋舒华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响脸都白了的小蒋总苦巴巴地抬头往上面看,就看到他家可算是好好穿上衣服的二叔正似笑非笑地靠在楼梯上往下朝自己看。
可那眼神那气色怎么看怎么显得有点不大对劲,就和刚被人怎么着了一样透着股/色/气,而脸颊迅速涨红的蒋舒华低下头还没害怕地往陈小姐后面躲,以免他二叔怒而举刀三两下宰了他,他就眼看着自己那个和他同岁的老同学闻楹从他二叔的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又将手掌亲昵地落在他二叔的后颈上很关切却又很自然地问了句。
“你没事吧?”
“恩,还好,就是要多谢我家这位进长辈的卧室都不知道先敲下门的大侄子了。”
“二叔……我……我错了……”
知道自己今天不出意外是干了件蠢事的蒋舒华表情显得相当苦逼,但他家正在自己床上好端端地找着乐子,冷不丁被就吓得差点拧断脖子的二叔现在心情很不好,阴阳怪气的扶着后颈的脸色看上去是真有点生气了。
见状的闻楹表情复杂,心里也有点怪刚刚自己没仔细留心,等他拍了拍蒋商陆的肩头示意他先回卧室休息,蒋商陆勾着嘴角低头看了蒋舒华一眼,居然也真的听闻楹的话什么都不说转身回去了。
“你们要喝茶吗?”
脚步缓慢地就从楼上就径直来了,面无表情的闻楹身上穿了件黑色的男式睡衣,但身上那股从蒋商陆那里沾到的香味也是让人浮想联翩的要命。
蒋舒华和陈小姐见此情形都是低着头涨红着脸也不敢吭声,反倒是闻楹自己挺淡定地先去厨房给他们泡了一壶茶,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和他们主动说起了话。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额,我晚上打包了几个菜想让我二叔尝尝的,他不是之前胃口一直不好吗……闻楹……你老实回答我……我刚刚是看错了么……其实你只是在单纯地在帮我二叔推拿之类对不对……”
“你没看错。”
平静地看着蒋舒华就慢慢打断了他,看到蒋舒华一下子更白了的脸色闻楹也有点心情微妙,其实这种事情应该找一个更恰当的时间再和蒋舒华当面聊聊的,但因为今天情况实在特殊,所以闻楹只给蒋舒华倒了杯茶又慢慢推到他面前道,
“我和他都是成年人,觉得互相合适就决定在一起了,你是他的亲人,本来不该故意隐瞒你的,但我们也是刚刚确定下来,希望你即使心里觉得我这样做让你很不舒服,也别去怪他,他很重视你。”
闻楹平时话总是很少,但是这么条理清楚的去和别人对话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气势很压人的感觉,而闻言的蒋舒华一下子有点沉默,半天才握着自己的手有点艰难地开口道,
“你这样……这……这让我不好和我爸爸交代……我其实是想让二叔能……”
话说到这里却有点卡了,蒋舒华忽然想起来自己二叔最近这段时间最开心的时候好像就是和面前这个青年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之前居然也真的什么异常都没发现,而顿时表情更为难了,蒋舒华过了好一会儿才眼眶泛红地抬起头看着闻楹道,
“说实话……我虽然看着好欺负,也不喜欢和人发火,但是……但是我刚刚真的有一瞬间很生气……我之前那么相信你,让你来这里工作,但是你现在却……却和我二叔这样了?你年纪这么轻,身体也没病没痛的,你能和我二叔现在这情况比么?我把你真心当朋友啊,闻楹……你现在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说要和我二叔在一块?你想过,想过他以后没了你会怎么样吗?他要是有一天老了,你又不要他了……”
“他要是老了,我也就老了,事实上我和他之间并没有相差多大的年纪,在没有太多影响我们感情进展的外力干扰下,我有信心能一直陪到他和我都老了的时候,他很坚强也很冷静,你不用把他想的那么脆弱,我和他是完全独立,也相互依靠的。”
闻楹说这话的时候蒋舒华又不吭声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点都说不过闻楹,因为闻楹这人就是有办法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理直气壮,又特别占理,旁边的陈小姐见蒋舒华这么生气有点忍不住同情,皱了皱眉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掺和进这件蒋家的家事来了一句。
“闻……闻先生,小蒋先生的心情我希望您能稍微理解一下,蒋董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了,他身上也有自己对他过世父亲的承诺,所以他没法不去在意这件事,您看上去实在是年轻,和蒋董可能也没那么合适,据我所知您来这边工作还没有多长时间吧?那您嘴里的这份感情真的就那么的……”
“我并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去开始一段感情的人。”
任凭是谁被轻易质疑自己的感情都会有点不悦,闻楹说着就表情冷淡地抬眼看了面前的陈小姐一眼,陈小姐见状也有点害怕地不敢吭声,而闻楹在垂下眸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后,只努力放缓声音再次皱着眉开口道,
“我和他合不合适,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在我眼里,他就是那个最合适我的人,同样的,我也会去尽可能地对他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蒋舒华,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能有权利反对我和他,哪怕是你要怪我,甚至是在心里恨我,觉得我人品低劣,趁人之危,我也不可能和你二叔分开的,他已经是我的了,听懂了没有?”
“闻楹……你……你……”
被闻楹这话弄得眼睛都直了,蒋舒华气的嘴直哆嗦,真想扑过去立马就和这个傲慢的要死的家伙打一架再说。
可是他的秘书陈小姐见状已经在旁边第一时间拦住了他,而就在客厅气氛实在异常尴尬的时候,回房间又重新给自己往脖子贴上膏药的蒋叔叔可算是下来了,而他一出现,包括蒋舒华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
走下来就径直往板着脸的闻楹的旁一坐,蒋商陆这会儿的气色比刚刚是正常多了,蒋舒华看着也心里舒服点了,可还没等满心委屈的小蒋总和自己二叔告状说闻楹刚刚凶他呢,蒋商陆就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又漫不经心地冲他来了一句。
蒋商陆:“不许随便凶你二婶知道吗,让我再听见一次小心我收拾你。”
蒋舒华:“二叔?!你……你……你……谁有他凶……明明就是他最凶……而且我哪来……哪来的二婶!”
蒋商陆:“他凶也不管你的事,等你自己结婚生孩子做爹了再来管我,自己还是个毛孩子瞎替我着急什么,我这么大岁数了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对象难不成还影响蒋氏下半年的市值了么。”
蒋舒华:“没有……可……可是……可是这件事……”
蒋商陆:“没有可是,这个家里最大的长辈现在是我,以后还要多个你二婶,你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记得孝敬孝敬我们,就别想那么多了,就算你爸爸你爷爷奶奶都活过来站在我面前,今天我要和他在一块过一辈子也是没人能说不许的事,我这样和你说你能明白了吗,舒华?”
蒋商陆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人再敢发出任何声音,闻楹见状神情有点不自在,说实在的他并不想这样对待一直对他都很不错的蒋舒华。
可好半天后,倒是蒋舒华自己低着头有点难受地吸了吸鼻子,又轻轻地回避开刚刚那个问题小声开口道,
“二叔……你刷牙了吗。”
“还没有。”
“我……我给你特意带了水果来,很好吃的。”
“恩,我待会儿就吃,你自己晚上少吃点东西。”
叔侄俩莫名其妙的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坐在旁边的陈小姐完全一脸茫然,显然并不明白他们俩这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只不过一会儿她和通红着眼睛的蒋舒华走出蒋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反倒是闻楹特意出来送了他们,而皱着眉站在蒋舒华面前后,闻楹特意给他取点抽纸出来擦了擦哭花了的脸,又把手上的一个手提袋递给了蒋舒华。
蒋舒华:“这是……什么东西。”
闻楹:“我记得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喜欢吃这个,我下午有事,路过我们以前学校门口买的,本来想明天再拿给你的。”
听见他这话,蒋舒华先是愣了愣,等反应过来之后就不自觉低头看了眼手里装在手提袋里的小盒子。
其实这只是很平平无奇的包装,但是从前读书的时候开在那所他们中学门口的潮记鸡蛋糕还是很出名的。
那时候他还小,他的二叔还在那间可怕的精神病院里过着整日暗无天日的日子,他因为家世显赫很少有亲近的同龄人玩,在学校则因为长得胖经常被人欺嘲笑负,可在那段已经过去的时光里,他却有一个其实不算特别熟,但每天都因为恰好回家的路一致,所以经常一起走回家的朋友。
【闻楹,闻楹,你想吃那边卖的鸡蛋糕吗……啊,我真的好想吃啊……】
【不想。】
【闻楹,那你干嘛老不说话啊……唉,你不要把刚刚那些随便看不起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啊……我觉得你听好的啊……】
【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咱们能不能做个朋友啊?】
【可以……随便你。】
“闻楹……对不起……我……”
眼泪都落在盒子上了,深深陷入过去回忆中的蒋舒华难受地都有点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刚刚因为心中的顾虑而那样过分地去质疑曾经信任的朋友才是罪大恶极,而站在他面前依旧神情平静的闻楹见状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轻声来了一句。
“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也谢谢你让我能遇见他。”
听他这样说蒋舒华也不再说话了,哭泣着缓缓点点头之后,傻乎乎的小蒋总就抱着手里的那个盒子肩头抽动着走回门口车里去了。
而被伤心的他都干脆地忘在原地的陈小姐目送着他离开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等转过身对上闻楹打量的视线的时候,他们俩也在夜色下互给了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你是金琥类植体人类?
“啊,被你看出来了啊……你也是类植体人类对吧?蒋董没闻错的话应该是罂粟花?”
“恩。”
“唉,我就说之前我怎么老觉得蒋董身上的香水味道那么好闻呢……原来真的是同类……小蒋先生其实没恶意的,你们都是他很重要的人他才会那么激动的……唉,其实还是因为他不了解咱们这些植物的习性,雄性植物在一起花期授粉不要太多啊……而且我刚刚撒谎了,你和蒋董其实看着挺般配的啦。”
听面前的年轻女人这么说,闻楹也顿时不好意思地闪烁了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想到刚刚被他们俩当面撞见这种事,他心里也不是不尴尬的。
而见这青年刚刚为了蒋二叔那么凶蒋舒华,现在又一副羞涩纯情的不得了的样子,性格很好的陈金虎小姐也真心挺替他们俩感到开心的笑了笑这才开口道,
“没事的,我回去会帮忙好好安慰小蒋总的,你们两个就不用担心他了,明天随便带去吃一顿好吃的就什么都给忘了,哦,还有,开花期过的愉快点呀,今年开花授粉明年争取结果就最好啦哈哈~”
闻楹:“o(*////-////*)q”
……
闻楹再回到屋子的时候,蒋商陆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蒋舒华大半夜送过来的水果和素菜。
那一瞬间,闻楹其实还是能感觉到蒋商陆的情绪有点低落的,所以当下他只是走到年长男人的身边坐下,又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要吃吗?我去拿盘子。”
“不用了,明天早上起床再说吧……我要是整天像舒华那么贪吃,早晚也得胖起来……”
“胖了也挺好看的,现在太瘦了。”
闻楹这不经意间的情话总是很能哄得蒋商陆开心,只可惜他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脖子让他对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爱人发生亲密关系依旧充满了心理阴影。
见状的闻楹也不难为他和自己了,今晚的前半段时光原本也足够值得回忆了,所以当下他只温柔地抱着蒋商陆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手法很娴熟地替他揉了揉后颈道,
“你是之前受过什么伤吗?这种疼痛给人的感觉很不正常。”
“恩,小伤,没什么的。”
蒋商陆半眯着眼睛有点舒服地随口答了一句。
听他这么潦草地回答闻楹没再多问,有些事他愿意说自然会和自己主动说,毕竟就算是爱人也会保留一定的秘密。
而想到这儿,因为一晚上都在进行着一些愉悦的晚间活动所以也没顾得上说这件事的闻楹忽然就从沙发边上拿起来自己的外套,又在从衣兜里取出一串钥匙之后坐回到了有些疑惑的蒋商陆身边。
“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曾经在蒋家工作过很多年的老人,叫方琴,我下午过去的时候和她儿媳妇简单聊了一会儿,原来你在出院后就给这个老人送过钱,但却一直没有去当面去看望她,我知道你是那种很念旧情的人,那你为什么明明知道她生病了却宁可给她钱也不去看她呢?”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蒋商陆闻言略显冷漠地答了一句,嘴角边的笑意也有点嘲讽和阴冷,闻楹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好也干脆就停止不说了,而就在两人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后,到底无法去生闻楹气的蒋商陆只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低声开口道,
“你是一定要知道是吗?”
“你可以不说,没什么。”
“你……唉……算了……”
摇摇头最后还是妥协了,蒋商陆是真的有点怕了闻楹也服了自己了,毕竟就这么个固执难搞的要死的木头,自己竟然还能发自内心地觉得有点可爱也真是没救了。
而靠在沙发上将细瘦的手指落在闻楹的膝盖上敲打了几下后,蒋商陆维持着一副懒散倦怠的神情挑挑眉开口道,
“就是这个女人和我父母大哥一起抓着我的手脚把我关到精神病院去的,我出来之后没有杀了她一家老小再断了他们生路已经是仁至义尽,而且你说错了,我一点都不念旧情,那点钱用来打发要饭的我都嫌少,是什么给了你我是那种很善良很无私的人的错觉了,你忘了我两三个月前还是个被关起来的疯子吗?疯子总是这么心血来潮的,给点钱打发打发家里以前的佣人,说不定哪天我一不高兴就去报复她了……”
“那你为什么不报复蒋舒华。”
“……我为什么要报复他,舒华什么都没对我做过。”
“你觉得疯子会像你这样去主动又理性地帮别人解释么。”
“……喂,我说你……”
“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还主动救过那个叫王临川的精神病人和张晓光吧?”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活活摔死,从那种地方掉下来还死不掉才是最痛苦的。”
“你怎么知道的。”
闻楹这个有点咄咄逼人甚至是显得不太尊重他的问题问出来之后,蒋商陆忽然就不说话了,他的脖子隐约间疼的更厉害了,浑身上下也有一种很不舒服的回忆在涌上来,但因为面前的是闻楹,所以哪怕此刻心里再不痛快,半响之后蒋商陆还是压住自己的火气冲闻楹笑了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闻楹?我实话告诉你啊,我虽然看上去是一副不会生你的气的样子,但是你一直继续这样,我还是会有一点点虽然不太明显但是也是真的存在的气的啊……”
半真半假地就开始吓唬人了,奈何蒋叔叔这笑得一脸懒散的模样实在不像在生气,反而有种坐在这儿和闻楹调/情的感觉。
而心里也硬逼着自己决不能在这件事上妥协,今天打定主意要让他不再逃避的闻楹只将那串从方琴老人家床底好不容易找到的钥匙放到蒋商陆手里,又皱着眉开口问他道,
“你认得出这是哪里的钥匙吗?”
听到他这么问,蒋商陆也顺势把手上的那串钥匙就给拿起来看了看,当看到钥匙上挂着的一个被红线系着,表面磨得都有点发光的小桃核后,他的脸色忽然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他的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他趴在自己父亲的书桌上用刻刀亲自刻出这个东西的遥远情景,而半响,蒋商陆只闭上眼睛皱着眉有点疲惫地回答道,
“我知道。”
“是哪儿的。”
“……我父亲的书房,就在这间房子的三楼。”
听到这里,闻楹总算是隐约有点整理出来蒋家这件往事发生的大概线索了,蒋商陆作为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人出医院来之后,势必自己亲自调查过这件事,但奈何越查越心冷所以干脆就放弃了,只是他这一放手倒是差点就错过了可能真正触及真相的机会。
而闻楹看着他这般真的有点动怒,却还是什么重话都不肯和你自己说的隐忍样子,只有点不忍心地皱着眉从身前抱住他,又声音平稳地开口安抚他道,
“我今天去那个老人家里的时候她的状态很不对劲,从她话里的意思,我也大概听出来当初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件事,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你一直不愿意去责怪自己的家人,但是又无法释怀那些事真正走出来,那现在就去自己看看当初发生了什么吧,我不会妨碍你,你一个人上去,无论看到什么,你都不用告诉我,如果你觉得实在很难过,再回来找我,一切都有我在,相信我好不好?”
……
蒋商陆一个人用手里那串钥匙打开他父亲的书房门时,他的脸上全无表情。
视线所及,这个曾经布满了蒋商陆童年时玩闹痕迹的小书房里很脏很暗,看那灰尘满地的样子一看也知道一定很久没有人进来过来。
眼前一副熟悉的题字在他彻底进入房间后出现在了眼前,蒋商陆独自站着打量了一会儿却没有挪开视线,许久才低下头显得有些懒散地笑了笑。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在房里等你回来,稍微看看有什么就好,如果没有就马上出来。”
闻楹刚刚说的话让暗自出神着的蒋商陆渐渐地回过神来,也许是的确觉得自己该求个准确答案所以他也不再继续迟疑,反而是走到那张熟悉的书桌前慢慢地坐了下来。
在打开抽屉前,蒋商陆苍白的手指不太正常地抖了抖。
而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闻楹的话,情绪又恢复了平静的蒋商陆又继续开始拉抽屉。
不出他所料的是,他父亲生前记日记的习惯一直保留到了最后的那段时光。
黑色的日记本此刻就在他的手边,但是蒋商陆忽然不是很不想去碰这个东西了。
他的脸上充斥着防备和怀疑,烦躁和愤怒,一个人独处的情况下将他的心底这些恶劣恐怖的情绪放大了无数倍,只是当蒋商陆皱着眉显得有些困扰地出了会儿神,半天他才神经质地自己和自己说话嘀咕了一句。
“没关系,至少我待会儿回去,闻楹还在房间里。”
这话说完,蒋商陆的全身就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力气,黑色的笔记本被他慢慢翻开,在翻过了前面大量毫无意义的空白页后,在最后一页都快被翻完的时候,他的眼前也终于是出现了这些他想看到……
——或者说他一直很害怕看到的东西。
……
我的妹妹志芬是个美丽的姑娘,她不幸的命运在于她生在了蒋家,拥有了鸦片罂粟的基因注定疯狂的源头。
当她十七岁生日到来的那天,她注定的命运开始了,我的父亲母亲因为不愿意伤害他们的小女儿而被我的妹妹亲手杀死,精神失控下的志芬在癫狂状态下一天毁掉了六个家庭的存在,然后……也死了。
因为妹妹志芬的缘故,我对这种可怕的家族宿命一直很恐惧,我和我的妻子早年因为各自身体的原因没有生育,所幸我妻子在辽宁工作时捡到的大儿子商勇是个普通人,这才让我稍许忘却了我的家族遗传基因。
而在我四十五岁那年,我的妻子张巧灵同志居然还给我带来了人生的第一个孩子。
那感觉太奇妙了,从医生手里抱过这个皱巴巴的小子的时候我都给开心哭了,我给他起名蒋商陆,教育他,疼爱他,一直到五岁的时候,我的小陆说要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我都愿意,甚至因此有点冷落了我的大儿子。
在被妻子教育批评了一番后,我也开始对小陆严格起来,但是没办法,我的小儿子实在是太聪明伶俐了,我都不相信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到他读初中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小子了,他和我的大儿子亲密无间,虽然家里人都清楚商勇的身世,但是小陆从不会因此去刁难他哥哥,相反他总有很多好办法能让他总是闷不吭声的大哥因为他而很开心。
由于他这活泼善良的性格,所以连小时候总因为我的偏心有点不高兴的大儿子都忍不住去纵容这个幼弟的一切。
那时候我时常在想,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事业都留给我的大儿子商勇,但是我却真心希望我的小儿子小陆能一生快快活活,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是上天注定要摧毁我的这种妄想,因为就在小陆十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来,他和我还有我妻子说,爸,妈我觉得自己很难受,好像发烧了。
他从小到大很少生病,这一场发烧带来了非常可怕的结果,越来越多相似到让我做噩梦的现象显示我的儿子可能要走向和我妹妹一样,也是蒋家很多祖辈一样活不过十八岁的命运。
我忍着心中的悲痛开始和妻子商量对小陆的安排,知道我打算之后的妻子失控地大哭着骂了我,说绝对不可能让我抢走他的儿子。
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来伤害我的儿子,可是我的儿子很快就要去伤害别的人了。
眼看着我无辜善良的孩子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那还不如杀了我。
幸运的是我年轻时虽然是个并无资本的普通人,却于因缘巧合得识一位和商陆同样是植物基因携带者,且身怀大神通的老友。
我的萧姓老友在我和妻子的哀求下来家里看过小陆的情况,在发现小陆是罂粟基因携带者后,他先是态度十分奇怪地提出了让我们赶紧趁小陆觉醒前先销毁他一切人类户籍的要求,又在仔细查看过小陆的精神状态后给了我一个可怕且残酷的建议。
他说像小陆这样的情况他只能想到一个办法,这个办法还不一定有用,本身只有半成不到的成功几率。
那就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隔绝他一切意义上对外在的需求,从情感上断绝他的念想,从生理上斩断他活下去的希望。
直到他作为罂粟花的精神状态再不可能因为过度贪婪而轻易失控,拥有了足以控制自己精神的能力,这个时候他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二次生命。
身处于情绪混乱之中的我在痛苦思考后同意了这个无法选择的建议,我让大儿子联系了一家位于郊区的医院,并在那个下午和他的所有家人们将他摁着手脚亲自关进了车里。
而那之后,我们所有人就再也没有去那里看过他一次。
在消除小陆户籍的第三个月,有几个自称是政府工作人员的人曾来家中探查过我的子女情况,我们全家人在我那位萧老友的帮助下勉强隐瞒了小陆人还活在世上的事实,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候小陆治疗情况的煎熬日子。
从那些医院工作人员的描述里,我每天都能听到我的儿子是如何被我亲手一点点逼疯的。
他从刚开始的不停想去找家人来救他到最终变得越来越安静整整花了三年,从不停地想要得到他喜欢的吃的东西不惜去伤人到再也没有任何物质上的需求花了整整五年。
他在那个狭窄昏暗的小房间里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已经死去的空壳,但是按照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只要再耐心等上一等,就能等到小陆康复出院全家人团聚的日子了。
那一年,小陆二十六岁,我和妻子偶尔还聊过一次今年过小年,小陆会不会就可以回来和全家人过年了。
可是还没等过了秋天,某一天医院就忽然传来了一个消息,。
当我知道我那曾经乐观积极的的儿子为了想要尽快结束自己无止境的痛苦,居然从病房的阳台上跳了下去差一点点就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时,我真的恨不得自己就这么立刻死去。
这一年的小年我没能等来我的小陆回家,我的妻子张巧灵同志却在过完年之后去世了。
我和大儿子给她下葬的时候我一直很恍惚,因为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无法接受陪伴我几十年的发妻就这么走了。
那之后,小陆的脊椎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医生说他可能这辈子都要伴随着这种痛苦一直活下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大儿子很突然就哭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是个半大少年的父亲了,舒华不再是个小孩子,可他却还是因为曾经的幼弟所受的这半生的折磨而痛苦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因为一段不可避免的宿命,我的家彻底毁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拿我这条老命去换我儿子的命,但到底我还是死皮赖脸地在人间活到了这个岁数。
不过当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我的生命快到头了。
我就要去找我的妻子了,可是我却很愧疚,因为我并不能在团聚时给她带去任何有关我们那个让人操心的小儿子的消息。
我唯一遗憾的就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想再见见我的孩子。
我希望他健健康康,顺顺利利,能长命百岁,能做一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
他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我很想亲口告诉他,他在我心里是值得我骄傲的好儿子,因为他多在这世上活一天,对于我而言都是一件满足而幸福的事情。
我的孩子如此坚强勇敢,总有一天,这个世上将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得倒他。
到那时,我希望在他的身边,也可以出现一个能真心对他好的人,能代替我们这些害苦了他的家人,和我的小陆一辈子幸福圆满地生活下去,让他的后半生都开满鲜花,满是香气。
——蒋志明于2012年6月绝笔
-----------【第一朵鲜花·一花一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