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勾了勾唇角,不染尘埃的眸子平静地盯着虞珍:“我什么都没有说,姐姐何必如此惊慌呢?”她是听李嬷嬷说起此事的,虞姝原本以为虞珍会因此事郁郁寡欢,可见着虞珍的第一面,她竟是炫耀一般朝自己喜滋滋地说她如今是嫡女身份。
虞姝自然懂得她为何要在自己跟前炫耀,就算她嫁给奉亲王,她仍是个庶女,而虞珍无非是想告诉她,她已高她一等。这些俗事儿虞姝如何不懂?只是她不愿与她计较罢了。
虞珍捂着胸口,不知为何心惶惶不安地。她平了平气才道:“姨娘去了,我自然伤心地很,但姨娘上天有灵,也希望我活得安康。我不过是顺从姨娘的心罢了。
妹妹,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天真善良的人,却没想到你竟然会用如此阴暗的心思揣摩我,真真是令我心寒。”
“姐姐,你才是令我心寒的。”虞姝叹息道,“我以前以为,在这个府中只有姐姐你是真心待见我的,可没想到,你却是对我最狠心的。二姐无非是伤我的身罢了,而姐姐你最是狠毒,你伤的是我的心。”
“……”
虞珍的心猛地一疼,她还记得虞姝在府中时,自个迫于虞韵的压力,不敢当着对她好,可暗地里总会帮衬她。当时的二人是心心相惜地,可自从虞姝做了王妃,一切都不同了,她逃离了泥潭,而把她一人留在泥潭。
虞珍原本以为这是自己的命,后来得知虞姝如今的荣华富贵都该是她的,她如何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儿。她什么都可以让,但唯独命运,她不地让半分。
“多行不义必自毙,姐姐,好自为之。”虞姝撂下此话,转身离开亭子。虞珍瞧着她的背影,心狠狠地一抽。她与虞姝之间,从今日起再无姐妹情谊,二人可算作真正的敌人了。
这明明是自己所期望的……可为何……
……
天越发的冷了,昨儿个才烧热的炉子,今儿个一早就结了一层薄冰。李嬷嬷赶紧换上新炭,虞姝坐在梳妆台前神情恹恹,她昨儿个睡到半夜被冷醒,七宝在鸟拦上叫得厉害,虞姝好不容易哄得七宝不叫了,随之窗棂外翻起了白肚皮。
昨儿个宫里的人来传话,说是太皇太后想念虞姝,让她入宫去。顾烨寒本是要陪同的,可今日军营发生了些事儿,天还未亮就去了军营。
白昕给虞姝梳了个双平髻,虞姝年纪小,用不着华丽的头面装饰,她取来兰花簪子为她戴上,又找了套藕粉襦裙换上。虞姝模样越发娇艳,才见她时,她还只是个又瘦又干的小丫头,如今将养得好,肌肤越发似那羊玉脂,吹弹可破。柳叶眉下杏花眸,盈盈含水自多情。两腮红润光彩,唇瓣似一株夹竹桃,未施粉黛却艳丽十足。
白昕叹息,她虽早已知晓王妃是个美人胚子,可未曾想过她竟是一日比一日美丽,想必等她长成之日,必将明艳京城。
“时辰还早,王妃先用早膳,咱们晌午前再入宫也来得及。”白昕说罢,携着虞姝来到正堂。二人刚坐下,一小厮捧着书信入了堂:“白姑娘,有您的家书。”
白昕怔怔,随即起身接过。
待看完信,原本高兴的模样瞬时垂下。虞姝见她神色忧愁,道:“白昕姐姐,怎么了?”白昕摇摇头:“无碍,王妃用了膳先歇息会儿吧。”白昕道。内务院的人在此时入了堂,通知白昕今日新炭已到。白昕应了一声,起身与小厮一同离去。
在内务府领了新炭,白昕站在廊前停了片刻,却没有直接回溪花院,而是走到园子处的四方亭坐下。她搁下炭火,又从怀中拿出书信,眼角顺着冷风一吹,须臾湿润。她抿了抿唇,低头抚去眼角的湿泪。
信上道,余情下月娶亲,问她能否回来,若是不能可否捎些银子回去。白昕的本家并不富贵,她爹爹去得早,府里的一切都是母亲在打理,她并非母亲所生,而是小房所出。
父亲在时,他们家的生意倒是红火,父亲一走,这家就散了,兄弟们各自分家产,而她的生母已经改嫁,家里全靠母亲一人撑着,白昕小小年纪就来王府成了暗卫。
而信上所写的余情是白昕的青梅竹马,二人情谊深厚,也曾戏言定过终生,平日里偶有书信传递,府中暗卫年二十可选择出府,王府也会给盘缠安家,余情信誓旦旦说等着她,如今却传出他要成亲了。
白昕苦笑,一滴泪砸入家书,墨水晕染开去。算来她也有小半年没收到余情的书信,原以为他是太忙,原来是想与自己断绝关系。
罢了!罢了!
算是二人有缘无分吧。白昕叹出一口气来,刚抹去的泪水又湿润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
左倾远远地就瞧见白昕,这会子她不该在溪花院伺候么?他朝着白昕走去,白昕忙收拢家信,偏过头去:“与你无关。”左倾愣愣,白昕背对着他,他虽瞧不见她的表情,可她的语气却是含着三分哭腔。他挠挠头:“你哭了?”
“没有!”
白昕本已止住了眼泪,可被左倾这么一问,鼻子又酸了。左倾蹙起眉,快步绕到她跟前,低头的一瞬就瞧见白昕红了鼻头,一对漂亮的眸子眼尾染了红,更是楚楚可怜。他心一沉:“谁欺负你了?”
“你觉得在这个府上谁敢欺负我来?”白昕嗔他一眼,低头抹去眼泪。她最狼狈的一面被最讨厌的人瞧见,心头羞愤多于伤心,她起身就要走,却被左倾攥住了手臂。
“你拽我干嘛?”白昕想甩开,左倾的手却紧紧地擒着她。
“你还没说是谁欺负的你!”左倾认真道。
白昕哭笑不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你要去帮我做主么?还是说你要帮我去揍那人?”
左倾闻言,更是确信白昕受了欺负。
“只要你说,我一定帮你出头!”左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