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醒来时,内室已不见顾烨寒踪影。他走时总是匆匆地,每一次他都答应自己会等到她醒来,可他从未兑现过承诺。虞姝心头酸酸地,却在白昕来时,敛去脸上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愁绪。
“姑娘,咱们该去给夫人省安了。”
白昕伺候着她梳洗,禀道。虞姝心头有一丝怵意,脑海中又想起王爷昨日鼓励自己嚣张的话语,底气顿时足了一些。她起身时,白昕愣了愣,平日里虞姝只达她小腹,今日瞧去竟快到她的胳膊肘了。
“王妃好像长高了一些。”白昕惊喜道。虞姝摸摸自己的脑袋:“真的么?”白昕比划了虞姝的头,又比划了自己身高:“王妃在慢慢长大,等日后长成大姑娘后婢子就老了。”白昕思想虽成熟,可外表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待虞姝长大也不过二十余岁,她说此话不过是与自家小主子逗趣罢了。
虞姝嘟了嘟小嘴:“谁说的,白昕姐姐会永远年轻漂亮!”
白昕满意地笑笑,捏着虞姝的脸蛋子:“王妃也会永远年轻漂亮!”
二人在室内谈笑许久,直到李嬷嬷催促这才离开清阁。张蓉这厢才刚起身,等虞姝来宜台院时她正坐在外厅吃着清粥。
她今日倒也没有为难虞姝,说说笑笑两句便将虞姝打发而去。昨日夜里落了雨,今日虽是大晴天,可日头却不似前两日毒辣。虞姝不愿在清阁待着,去园子里闲逛。
刚在虞相府待了一日虞姝就想念王府了,她想王府的药园,想王府的书房,想念溪花院,还有七宝,最主要的是她想念王爷了。
“白姑娘!”
林管事在远处唤道。虞姝坐在亭子内,怔怔地瞧着林管事朝他们走来。刚对完账本的林管事眼底泛着疲惫,却仍是客气地朝虞姝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虞姝慌忙起身,还了林管事一礼。林管事看着二人道:“白姑娘,你现在可有空闲?”
“何事?”白昕问。
“咱们府上新到了几匹绸缎,夫人说让王妃先挑,我寻思着王妃年纪轻,哪里认得什么好物,倒不如白姑娘替王妃挑选。”林管事道。白昕不由高看林管事三分,闲时李嬷嬷曾与他说起过林管事,他就是棵杨柳树,哪边风吹得狠烈,便折服于哪边。
但总归是个不惹是非之人。她让自个挑选,无非是怕虞姝不识货,好的被旁人得去。对于他审时度势这一点,白昕倒是欣赏。
“王妃,你先在这里等着婢子,婢子去去就来。”白昕叮嘱道。虞姝点点头,目送白昕与林管事离去。她趴在亭上无精打采地瞧着荷塘,一只青蛙自荷叶上跳来跳去,虞姝饶有兴致地盯着青蛙瞧,目光不偏不移映入胡氏舔着肚子在廊外走动的身影。
她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脚步急促,看似慌张地穿过甬路。虞姝想起自个成亲那日胡氏的殷勤安排,于情于理自己该道谢才是,遂起身循着她身影追去。
她跟着胡氏到走到一处假山,虞姝刚想走近些,耳畔却传来微弱的攀谈声。
“我的好妹妹,我想你想得紧啊!昨儿个不是约好后半夜来此处么?你让我等得好苦!”
男人的声音缠腻委屈,虞姝下意识地脚步一滞,小小的身影轻而易举地隐在假山后。
胡氏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眼眸惊慌不安地四处张望。见园子无人,这才微微舒下一口气,娇着声儿嗔怒道:“吴青,你如今只是府里的家丁,咱两身份悬殊不可再见面。你以后休要来找我!”
“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骨肉,你让我如何不见你?”名讳吴青的男人哀声请求,握住胡氏的手。他面庞生得白净,虽着粗布衣裳却掩不了五官的俊俏。
他本是胡氏的青梅竹马,家族经商,虽无权势却也是大富大贵之人。可自从家父病死后家业一日不如一日,将将两年半的时间就被吴青在赌馆里造了个精光。如今竟是沦为下人。
胡氏听他一言,心“咯噔”一跳。当初自己纳入府时并不受虞城修喜爱,偶尔才得以承恩雨露。可自从五姑娘与奉亲王定婚后,夫人的造作让年轻又温婉的自己越发得了老爷的喜欢。
吴青是在她独守冷院时出现的,青梅竹马见面自当倾诉冷暖,喝足两杯清酒便颠鸾倒凤尽合’欢。吴青就似嘴边馊冷的饭粒,难缠得很。
“你别再瞎说!”她怒斥道。吴青挑眉:“好妹妹,你不是说过等你日后当了主母,便让咱们儿子做嫡子,你说这话是不是哄骗我来?”吴青越发觉得自己上当受骗,自胡氏受宠后,他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他计算过日子,胡氏肚子里怀的分明是他的骨肉,她若是想丢弃他,想都不要想。
“……”
虞姝听得慌张,二人的话她只听懂七分却也知晓这不是该光天化日下说的悄悄话。她并非故意偷听,可如今却左右为难出入不得。虞姝咬了咬唇,奶糕大的脚趾小心翼翼地迈动,许是太过紧张,竟是踩到隐在草里的枯木枝丫。只听“咔嚓”一声,假山内二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是何人!”
里头的脚步冲自己而来,虞姝慌不择路,咬着吃奶的劲儿拔腿而逃。胡氏跟出来时她已跑得没影,却依稀可闻脚步声。
胡氏惨白着一张小脸,冲着吴青娇吼道:“快去追!要是咱们的事儿被人知晓了!咱们都活不了!无论是谁都杀了!”
吴青愣了愣,慌慌张张地寻脚步追去。二人的话清晰地传入虞姝耳里,脚步声离自己越发地近,虞姝灵机一动,扭头朝园子石拱门跑去,刚入拱门,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一声哇哇大哭起来。
吴青追赶来时就见一个奶娃娃正趴在地上哭得伤心,他自是认得虞姝,眼底浮出一抹杀意却不露声色地问:“王妃,您怎么在这儿?”
虞姝淌眼抹泪,抽抽泣泣道:“我……我在园子里捉蛐蛐,可刚跑来一人把我撞倒了,我膝盖好疼,一定磕破了皮!”她说着,皱着弯眉哭得伤心。吴青怔了怔,并未有任何怀疑:“那人呢?”撞倒五姑娘的一定是那偷听的贼人。
“朝那头跑去了。”虞姝抬手随意指了了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