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晟热泪盈眶,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儿来。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愿意离去。
“这个……”陈晟从怀里摸出给陈氏准备的木簪子,“你不是说我总是吃你的用你的,一个簪子都买不起么?这个,是给你的。”
陈氏手指颤抖地接过陈晟的簪子,这是陈晟的一片孝心,簪子虽然轻,但情谊却重。以前陈氏让陈晟去读书,但陈晟总是不肯,非要在店中帮忙,还经常与客人发生口角,有一次甚至将一个客人直接踢出了客栈,最后那客人报官,自己无法,只得用钱财摆平。
那时候自己很是生气,直接教训陈晟,说道他只知晓吃白饭,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是后来,陈氏知晓了真相。原来陈晟不愿意去读书,是怕客栈中有人欺负自己。那个客人是窥觊自己,想要轻薄自己。知道自己冤枉了陈晟,陈氏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她也想不到,陈晟居然将自己的话一直记在了心中。
“娘,我真的不想离开你,”陈晟难得露出孩子的一面,他倔强地抹去眼角的泪,言语却颤巍巍地,“我还没有尽孝心呢,怎么就要走呢?你不是说我是世子么?世子不是有很多银两么?你跟我走,哪怕不能跟我一起去府里,你也找个离我近点的地方住,到时候我也可以偷偷养着你。
你总是自己一个人,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我让你操心了一辈子,你却不允许我尽孝道,这……”陈晟说着,直接哭出声儿来,他朝着陈氏跪下,“娘,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他明白,自己若是不走,将招来杀身之祸,他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但总有一些情谊是自己割舍不下的,他舍不得啊……
“孩子,你听我好好与你说,”陈氏缓了缓自己的声儿,“若我跟着你一同去,到时候被人知晓是我养了你,他们会如何看待你?你若是时常跟我联系,到时候三王爷又会如何说?孩子,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就能做的,娘亲是为了你好,你心中明白娘亲的苦心娘亲已是很满意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有孝心的好孩子,这一次你也听娘的话,娘不会怪你的,就算你不能伺候在我身边,但娘只要一想起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孩子,娘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你听娘的话,离开这里,这也算是对娘最好的报答了,好么?”
陈晟听懂了陈氏的话,若是自己再固执下去就是伤害陈氏的心。任凭心中有千万分不舍,陈晟也道不出一个“不”字,他吸了吸鼻子,颔首道:“儿子知晓了。”
“行囊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走后,娘也会离开,”陈氏说,“你也不要担心,若是有缘,咱们自是会相见的,好么?”
“是。”
陈晟点头。
……
大雪之后,是转春。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乡间的小路上,红箩执起路边的野草放在手中把玩片刻,起身朝着回家的方向走。
“红箩啊,你家那客人醒了没有?我家今晚抓了三条鱼,已经送了一条给你家送去,你到时候要给你家客人用啊!”
“谢谢李婶子,他已经醒了。”红箩道。一个月前自己上山砍柴时,遇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男子昏厥不醒,自己就将他救回了家中。
“那小子长得还真好看,咱们乡可从未有过如此好看的人,红箩,你还没成家,要不就将那小子给……”
红箩听着此话,直接红了脸颊。谢婶子见她害羞,也看穿她的心事,边犁地,边道:“咋还害羞起来了?莫不是被婶子说中心事了?”
“婶子你快别说了!”红箩有些扭捏。一旁的张婶子见状,也跟着笑道:“这有什么,你可是咱们乡长得最好看的姑娘,父亲又是这一带最有名望的大夫,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红箩无奈地摇头:“婶子们,你们可别笑话我了,我都不知晓那人是否成了亲。”
谢婶子与张婶子面面相觑,道:“咋地了?他不是醒了么?不肯与你说?”
“他……他好像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红箩说。
“不记得了?”谢婶子蹙眉,“这可不好了!你父亲不是大夫么?没有给他瞧瞧?”
“瞧了,父亲说一时半会儿这记忆怕是也恢复不了。”红箩叹息说,“而且,父亲……”她欲言又止,谢婶子几人见她似有难处,也不再多问下去。
“好姑娘,你先回去吧,到时候缺什么,你跟婶子说便是了。”
“谢谢婶子。”红箩笑着应答了一声,提着篮子回家。她的家是一个简朴的泥巴院子,只有三间房,一间是自己,一间是爹爹的,原本还有一间药房,可如今客人来了,只好给客人住下。她拾起院中的柴火,去往灶台。刚想烧火做饭,却见一道欣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了灶台前。肉香从锅里传了出来。
“杉树大哥!”红箩轻快地放下柴火,走到男子跟前。他不知男人的姓名,男人什么都忘记了,自己想了想,便是给他取了杉树做名,她也没有什么文化,这男子是自己在一棵杉树下发现的,便是叫他杉树。
杉树回头,一张俊朗的脸庞只叫人羞红了脸。红箩不敢去看他,瞥过眼,悻悻地问:“你在煮什么,这么香。”
“野猪肉。”杉树的声音很好听,不如自己乡里的那些只晓得粗着嗓子叫喊的男人,他的声线低沉却动人,好似山涧流淌的清泉。
“你上山打猎了?”红箩张着嘴,诧异道。
杉树点头。
“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就上山了?话说回来,你知道山上的路?”红箩道。
“与你去过一次,便是记住了。”男人说。
红箩感叹,这男人还真真是聪明,他们这山路很是崎岖,一般人都难以上山,他居然轻轻松松就说自己记住了。
“你一个人打的野猪肉?”红箩蹲下身,帮着男人添柴,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