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再写便是,没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顾烨寒说罢,又执起笔,写下一句词:桃杏依稀香暗渡。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
虞姝眼里心里都是王爷落笔时潇洒雅致的模样,她喜欢王爷的字,更喜欢王爷相写字时专注的清浅眉眼。
窗棂外蝉声仍不消停,树影透过纱窗摇曳在闺房。金色的暖阳覆上顾烨寒的长睫,似镀上一层金边。他手指骨节修长,指尖将虞姝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二人写得专注,在躲在门廊外张望的几人眼中似一副绝美的廊画。
“走吧,走吧。”白昕压低嗓音,轻轻地拍拍左倾的肩。左倾颔首,二人走至廊下坐下歇凉,白昕伸展胳膊,发出一声慵懒地叹息:“你也瞧见了?王爷是真心喜欢王妃的,你以后可别再说王妃的不是。不然王爷要你好看!”
左倾冷哼一声,刚想反驳一句,却见垂花门外有一倩影正垂垂张望。左倾冷下嘴角的弧度,朝白昕使了一个眼色。白昕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薛灵迈着金莲小步缓缓而来。
她朝着二人行了一安,自怀中拿出一盒精致的药膏:“婢子听闻王妃这两日闷闷不快,此药是婢子特地调至的,有疗效心神的作用,还请白妹妹送去给王妃。”
“你是从哪儿听闻王妃闷闷不快的?”白昕言语不快道。薛灵笑笑:“王爷不是打了王妃么?王妃已不得王爷喜……”
“王爷就在里头陪着王妃,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白昕没好气道。左倾抿着薄唇不敢搭话,看来白昕不仅仅是对他,与谁说话都是不可一世的嚣张。
薛灵桃花眸子微微蹙起阴险寒气,面色虽维持着笑意,可手指却紧紧地攥了起来。她与白昕虽都是婢子,但她可是镇南侯送给顾烨寒的美人,白昕是王妃跟前的红人又如何?日后她是主子她为奴,自个凭什么看她的脸色。
“王爷来了?婢子怎么没听闻此事?”薛灵问。白昕笑笑:“你若不信你亲自去瞧瞧?”说罢,她让开一侧,轻佻的眉眼似在激怒她。薛灵只觉心下憋屈,不动声色地探脖张望,依稀可见窗棂内两道一大一小的人影,随着微风在纱窗上微微翩跹。
胸口顿时闷得厉害,薛灵咬着唇,走近白昕:“妹妹肩上有东西,我帮你拿掉。”她说着,手指蹭上白昕的肩,轻巧地捻下一片绿叶。白昕拧着眉头,嫌弃地拍拍被她触碰过的地方。
“既然王爷在,婢子就不打扰了。”薛灵没有纠缠,更没有因她的举动而面色不快,欠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的尽头,白昕捂着肚子大笑出声。
“好端端的你笑什么?”左倾双手环胸,真是看不懂这个女人。白昕扬眉:“你没看见她刚才吃瘪的模样?真真是有趣极了!”
“……”
有趣么?左倾嫌弃地嗔她一眼,还好她这辈子是个奴才命,若她做了主子,定是个嚣张跋扈的主。
夜半,白昕替虞姝净身换衣。此时已打过一更天,可虞姝却仍精力充沛地坐在桌前练着字,烛光在她精致俏丽的面庞跳动着,杏眸染就烛火的亮光,流光溢彩。
“王妃,该入睡了。”
白昕提醒道。虞姝固执地摇摇头:“可是我还不累。”
“明儿个不是休沐么?王妃要去药园帮林大夫的忙,不睡怎么能行?”白昕从她手中夺过笔,牵着她的手坐上床榻。虞姝欲要反驳,白昕却抢先一步:“王妃若再不睡,明日我就去给王爷告状。”
虞姝闻言,这才肯乖乖地躺下身子。她挠了挠小臂,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身上有些痒痒地。白昕熄灭了烛火,轻声轻脚地出了房。
次日一早,虞姝被身上的痒意惹醒,低头瞧了瞧,她的手臂竟布满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张嬷嬷为她换衣时大吃一惊,好在这疹子她常在小娃娃身上见过,是因闷热而出的红痱。替虞姝梳洗一番,张嬷嬷从柜里取出清凉膏仔细上药。
王爷已上朝去,吃罢早膳,虞姝将昨日新学的新词复习一番后蹦蹦跳跳地去往药园。林淮正晒着草药,见虞姝来,放下手头的事物迎上前道:“王妃来得真早。”
“林大夫,今日需要我做什么?”虞姝问。
“温习昨日的药理。”林淮笑着给她递上清茶。虞姝抬手捧过,袖内的手臂隐隐约约露出一截红疹,林淮面色一沉,抬起她的手臂。
“这里是怎么弄的?”林淮磨挲着她胳膊的红疹,问。
虞姝摇摇头:“昨儿个突然痒了起来,张嬷嬷说是小孩儿容易得的红痱。”
林淮缄默地抿紧唇,一对沧眸蹙起深幽之色。薛灵刚巧捣完药,捧着罐子走入药园,她一抬眸就见林淮正执着虞姝的手臂细细端详,她眯起眼,心“咯噔”一跳。
薛灵嘴角勾起笑意,快步上前将药罐置于桌上,言语故作诧异道:“王妃这手臂是怎么了?”
“无大碍,只是得了红痱罢了。”林淮说罢,卷下虞姝的手臂。薛灵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心,眼尾闪过一抹侥幸。她微小的动作自是没有瞒过林淮的眼,他叹息道:“薛姑娘,你去我房中将清灵丸拾来。”
“是。”薛灵颔首应道。
……
虞姝离去后,薛灵沾沾自喜地煮着药,嘴里时不时地哼唱小曲儿来。
她配的红丹果然没有被林淮发现。
红丹只对小儿有效,她将此抹在白昕身上,白昕是虞姝的贴身婢子,虞姝自然而然会染上。林淮虽精通医术,却不精通毒术,况且红丹乃她族人秘术,林淮就算听过也无从解毒。
不让她接近王妃又如何?她想下毒之人,必有其法。
薛灵起身端起汤药,刚走两步,后背倏地传来剧痛,手中的汤药应声而落,碎了一地的药香。
“呜……”
她摇摇晃晃地回首看去,左倾站在她身后冷冷地注视着她。他半张脸沉在阴影之下,清隽的眸子幽光闪烁。他手中执着一柄匕首,寒刃上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