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沈清水后,龙昭庭心里如何也放不下江南,沈清水明白,陷入爱渊的心拦不得,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支持龙昭庭去东方寒住处寻找江南。
对于沈清水的善解人意,龙昭庭一直是愧疚的,他希望沈清水能够发一次火,甚至出手伤他也好比这样憋在心中强颜带笑。
沈清水是有怨恨的,她恨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她恨自己没有勇气离开龙昭庭,龙昭庭深爱上官紫的时候,她没有勇气离开,宁愿做他的红颜知己。现在,龙昭庭爱上江南了,她依旧没有勇气离开,仍然微微带笑说:“别忘了,我是你一辈子的红颜知己。”
就因为这一句话,她错过了大好婚期,仍未得到龙昭庭的一颗真心。
二更鼓响,龙昭庭扶着沈清水躺下后,冲她微微一笑。
沈清水也带笑,温柔地说:“龙大哥,你去吧,我没事的。”
龙昭庭点点头,带上门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沈清水闭上双眸,眼角落下一颗清莹的泪珠。
龙昭庭出了客栈,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细雨,天空无星无月,夜色沉暗。
龙昭庭的轻功本高,这一来更是无人发现,找到东方寒的住处,有着七八栋房子,一个小花园,外面围了一道墙。
他飞身掠上楼顶,见不远处亮着烛光,东方寒正研究着什么,江南双手支着下巴,背坐在门口,看着东方寒。
为何这么晚,江南还与东方寒在一块呢?
龙昭庭知道东方寒非等闲之辈,走近了,反而会被发现,可为了探听他与江南是何关系,冒次险又如何。
他小心翼翼地往烛火明亮处飞去,落在屋顶上,使一个“珍珠倒卷帘”的姿势,勾着飞檐,探头内望。
江南背对着他,她的背影对他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看着里面的一切。
只听江南道:“东方寒,你还要多久?”
东方寒回转身来,衣襟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冷峻的眉目之间多了一道愁绪,说道:“看来,这百花散毒性真不小。”
江南展开甜甜一笑,说:“没想到,世间也有让你神医为难的事,我看下毒的人,一定是恨你入骨。”
东方寒又转回去,继续研究祝大人的尸体,说:“我东方寒自问行走江湖以来,从未得罪过人,相信那姑娘意在杀祝大人,而不是恨我东方寒。”
江南站起身来,也不走近,抱了胸说道:“我知道,这百花散又让你有段时间研究了,所以呢,今晚特来告辞,免得明天一早来的时候你成了血人一个。”
东方寒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说:“你确定要离开吗?”
江南笑:“你不是巴不得我离开吗?”
“那倒是,这一年来,有你这个麻烦精陪着,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东方寒刻意让自己面无表情。
江南还是嬉笑,说道:“谁让你坏心眼,把我骗回家来做研究呢?结果一年了,还没研究出什么来。”说这,她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先回去睡觉了,明天走得时候就不来跟你道别了。”
她刚转身,东方寒出声叫住她:“等等,江南。”
她回转身,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啊?放心好了,我找到爹娘,会回来看你的。”
东方寒笑,世人传闻,没有人能躲得过他东方寒的微微一笑,可唯独江南,一年来,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开怀大笑,一次又一次的面露苦笑,一次又一次的皮笑肉不笑,可谓一年来,他把二十多年来没笑过的,全给补齐了。
这下,他是面带不舍之笑,真诚地说道:“祝你早日找到爹娘。”
江南点点头,指了指祝大人的尸体,也真诚说道:“那也祝你早日破解百花散之毒。”
江南说完,走出房门,走出门时,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抬起头来,眼光向屋顶一瞥。
这刹那间,龙昭庭伏在瓦槽内,第一次有些连大气也透不出来。
江南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瞥了一眼,就径自走出去了。
龙昭庭也小心翼翼地起身,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飞身离去。
天亮的时候,江南破天荒起了个早,打开房门,揉揉睡眼,深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见东方寒的房间里还亮着烛光,不由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屋内,待再次出来的时候,穿了件鹅黄色的衣裳,漆黑的头发梳了两根长长的辫子,长长的辫子安分地垂于玲珑的娇躯前,淡褐色的瓜子脸,配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又娇媚,又俏皮。
她面向东方寒的房间,招了招手,轻轻说了声:“东方寒,后会有期。”
然后,转身,离去。
东方寒在她走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也对着她的背影,招了招手,轻轻说了声:“江南,后会有期。”
江南兴致勃勃地一路向南,在晌午来临前,进了热闹的市集,排排列的好看玩意,让人直流口水的街景小吃,还有江湖卖艺。胭脂水粉,发簪珠花。一声吆喝过一声。
她有些兴奋,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什么都跟见到宝贝一样。
突然的,她听到前方传来喧闹声。
一家客栈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她挤进人群,见客栈的两个伙计正抡拳朝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打去。
那乞丐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额上,唇角,都被打得出了血,手里扔紧紧捏着两个乌黑的馒头,待那两个伙计有些打乏了,停了手脚,他赶忙将两个脏兮兮的馒头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面对此场景,江南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了泪花。
两伙计又要拳脚相加时,江南一看那情景,不干了,说那两个伙计:“喂,住手!”
见有人半道儿截了出来,两伙计停了手。
其中一个身材较小的伙计眼一斜,问江南:“怎么了?”
江南上前,扶起那乞丐,愤愤地说:“你们干嘛欺负人?”
矮小的伙计说:“他偷我们馒头,不该打吗?”
江南轻轻拍了拍乞丐身上的灰土,冲伙计道:“偷馒头是不对,但打人更不对,他偷了你几个馒头,我给钱。”
矮小的伙计笑了,说:“有钱就好说,这位姑娘,他偷了我们三个馒头,共三文钱。”
“三文钱,好,我给。”江南说罢,从腰间掏出三文钱递给伙计。
伙计接过钱,从乞丐说道:“臭要饭的,算你运气好,今天就放了你。”说完,与另一个伙计就要往客栈里走。
江南叫住他们。
他们回转身,看江南。
江南说:“喂,馒头钱我给了,你们是不是该赔药钱呢?”
“药钱,什么药钱?”伙计的纳闷。
江南嬉嬉笑道:“你们将他打成这样,是不是该赔药钱啊,不赔也没关系,你们在他身上打下多少伤痕,我就照打回来。”为了证明自己说话有分量,她捡起一块石头,放入手中,轻轻一捏,石头成了粉。
两伙计本来看着江南是黄毛丫头一个,还挺横,见她能把石头捏成粉,不由惊了,急急忙忙将身上的银子掏了出来,颤抖着双手给江南奉上。
江南掂了掂银子,共三两,说道:“你看看,为了三文钱,赔上三两银子,是不是太冤了?”
两伙计是冤,头点地跟捣蒜一样。
江南继续说:“你们赚这份钱也不容易,还你们一人一两银子,这两银子就当赔这位兄台的医药费。”说罢,扔还给他们一人一两银子,然后转身将那一两银子塞到乞丐手中,觉得不够,又从自己身上掏出几两银子,说,“这银子,是给你买套好的衣裳,看你有手有脚,拿剩余的银两做些小买卖,别再偷别人东西混日子了。”江南说这,不由鼻子一酸,想起龙昭庭来,当年和龙昭庭初次相见,也是这样的场景。
乞丐冲着江南微微一笑。
他虽然面有瘀青,而且还有几道疤痕,但仔细一看,也不凡是个俊朗后生,双眉浓而长,充满粗矿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晴,却又是那麽秀逸,让江南不由看了觉得熟悉;他的鼻子挺直,一眼看去仿似一个坚强、决断、铁石心肠的人,而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唇,看起来也有些冷酷。
可是,他对江南一笑,这一笑起来,那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作柔情,就像是炙热的大地落下一场凉爽的雨。
江南不由愣了,好熟悉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