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篇外:那些往事(2)
其实安思冬干过的让曲惟恩跌眼镜的事儿不止这一件。
伤筋动骨一百天,爬完山回来好长一阵安思冬都行动不便,但课还是要上。T大占地广阔,宿舍区在校园最北边,上课最远的技科楼离宿舍足足两公里,两节大课之间经常要骑车飞奔才赶得及。班长怕安思冬影响上课,派了男生去女生楼下接她。
不用说,这种苦力活儿又摊到曲惟恩身上。可他连去了三次,都扑了个空,每次到楼下给她打电话,她都说:“我已经在教室里了。”
后来他听班里其他人说,她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七点就去教室里占座。难怪每次都看到本班的六个女生坐前三排,都是她给占的。大一的基础课,经常一两百号人挤一个大教室,有些老教授还不喜欢用幻灯片,直接在黑板上写板书,不坐前排还真看不清楚。
曲惟恩个子高,视力好,再说微积分线性代数大物那些,他高中搞竞赛的时候已经学过一些,也不在乎,总是踩着铃声从后门进教室,坐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笨鸟先飞,那都是因为太笨。
果然,一次微积分的随堂小测验成绩公布之后,人都走光了,他看到那个小不点坐在车棚旁边的台阶上,抱着膝盖苦着个脸在那儿发呆。
他走过去问:“脚还疼哪?我带你回去?”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能自己骑车,谢谢你。”继续扁着个小嘴,像要哭了。
他怕她真在这儿哭,好心地又问:“怎么啦?是不是小测验没考好?”
她苦滴滴地说:“嗯……10分的卷子我才做了5分,都不及格……我还从来没考过不及格呢……”
能考上T大的学生当然都是尖子生,但是尖子生碰到一起,也要分个高下。比如现在,站着的这个就是高,坐地上的那个就是下。
心里得瑟归得瑟,嘴上当然还是要安慰一下同学的:“不就是一次小测验吗,才10分而已,扣掉5分还有95呢,别太放在心上。老师也说只做参考,如果后面期中期末考得好进步大,会再减小比例的,你从现在开始起好好学不就得了。”
“我有好好学啊,上课从来没睡过觉,作业全都自己做,老师的板书也都记下来了……才一开始就学这么差,以后会更难吧?”
“微积分就是刚开始比较难理解,这个老师讲得又深,这次测验考的全都是极限的概念、证明题,考不好是正常的。没听他说平均分才6分吗?后面讲到微分和积分反而容易了,我都学过。”
她抬起头来看他:“真的?”
“真的,不骗你。”
“好吧。”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一瘸一拐地往教学楼里走。
“你干吗去呢?不回宿舍?”
她一副革命先烈激奋慷慨的表情:“我要去上自习!”
计算机系的数学课要求很高,全校仅次于数学系。微积分老师是位数学系的老教授,治学严谨,基础打得特别扎实,考试题也难,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到了期中考试前,曲惟恩也去上自习,有几次还真碰到安思冬在那儿捧着个大砖头辅导书吭哧吭哧地做题。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有点讶异,她居然在做吉米多维奇习题集。
T大很久以前的传统是“学一做二考三”,老师上课讲一分,课后作业做两分,考试考三分。但是随着大幅扩招和课时压缩,这种高标准严要求已经推行不下去了,渐渐有向“学三做二考一”的方向发展。这年头别说去做,连知道吉米多维奇习题集的学生估计都不剩几个了吧。
别说,笨鸟先飞还真让她飞出点成绩来。期中考试完了,老教授在课堂上总结,鼓励大家说期中考试只占20分,考得不好别灰心,下半学期继续努力。特别表扬有位女同学,上次测验只得了5分,这次却考了满分,可见只要用功,总会取得好成绩的。
这回曲惟恩坐在中间排的最边上,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坐第二排的安思冬,见她低着头脸红红的,嘴角又忍不住扬起带笑,就知道老师说的是她。
整堂课她都很兴奋,像个被大人夸奖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老师的板书一眨不眨,一边听老师讲一边还跟着点头,傻得要死,他在一边看得直想笑。
下课之后两人又在车棚里碰到。曲惟恩问她:“这次考得不错吧?”
“嗯!”她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谢谢你,曲惟恩,多亏你上次鼓励我,果然学到微分就不难了!”
他心里也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酸溜溜的,因为他也只考了18分。于是故意打击她说:“这才期中,微分是最简单的。期末就该考不定积分了,比这个要难点儿。”
“我问过老师了,他说只要把吉米多维奇习题集做完,再考满分也没问题!”
笨蛋,又被忽悠了吧,吉米多维奇习题集几千道题呢,你半个学期做得完?
曲惟恩发现,从那之后,安思冬好像就经常出现在他视野里。也许是因为她的体型太特别?也许是因为她上课老坐前三排?也许是因为她的红配绿小童车太闪亮?也许是因为她也喜欢去图书馆上自习?
其实不应该说“也喜欢”,因为他不喜欢上自习,去图书馆只是因为那里有空调,比宿舍里暖和而已。谁叫他们宿舍在顶楼,冬冷夏热,屋里都得穿棉袄。等暖气来了,他自然就不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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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诺森德请大家收藏:(wuxia.one)诺森德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的脚伤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彻底好透,等她终于能上体育课时,每年一度的男生3000米、女生1500米考试也快到了。
老毕和小胖都是长跑老大难,曲惟恩每天下午带着他们俩去训练,练得两个人叫苦不迭。那时候宿舍区的操场还没建,跑步要去东大操场,旁边就是体育中心,篮球场、排球场、网球场都在附近,一到下午五点操场上就放锻炼健身的音乐,到处是人,非常热闹。
他也经常看到安思冬来练长跑,和同班的汪洁一起,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外系女生。刚开始是四个人一起跑,跑到最后经常就只剩她一个了,速度不是很快,估计两分钟一圈的样子。
老毕和小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耍赖不肯继续跑时他就训他们:“看你们喜欢的四季豆儿童,她每圈都只跑两分钟,你们连她都比不过?3000米15分钟及格,两分钟一圈是最低的!”
老毕瘫在地上不肯起来,龇牙咧嘴地喘气:“你怎么知道她只跑两分钟?你给她掐表了?难怪你不给我们好好指导,心思都用哪儿去了!”
他暴躁地吼回去:“这还用掐表吗?看速度就能估算出来!快起来,继续跑!”
跑着跑着跟安思冬凑到一块儿去了,老毕就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溜达。曲惟恩催他:“快点超过去,跟着女生跑像什么样子。”
老毕气都喘不上来了,还回嘴:“你不说她两分钟一圈,我跟着正好控制速度。”
“别说话了,控制呼吸!深呼吸,用鼻子,别跟狗似的张那么大嘴!三步一吸,第四步呼!”他跑到老毕身前,“你跟着我也能控制速度,跟上!”
安思冬偏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超过去了。
跑完下来他看了看表:“15分24秒,另一个33秒,及格还得努力。”
汪洁和安思冬已经跑完了,又慢慢走了一圈,正好赶上他们。汪洁说:“曲惟恩在当教练哪?给我们也培训培训呗。”
他还没应声,老毕先说:“你们可别自讨苦吃,他是个魔鬼教练,折腾死我了。而且对mm也一视同仁毫不手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安思冬说:“是啊,我刚才听见他训人了,好凶!”
他气得够呛,又不好瞪她,就狠狠瞪老毕。老毕还指着他说:“你们看你们看,看他瞪人的样子,凶不凶?可怕不可怕?”
那天老毕给折腾得奄奄一息,最后爬着回宿舍的。
大一新生的体育课是体育中心按入学时的测验统一分的,曲惟恩在男生A班,学网球;安思冬在女生C班,外号体能训练班,主要任务就是跑步,确保每个人1500米都能过。虽然是同一时间上课,但一个在网球场,一个在操场跑道,几乎没有碰到过。
考长跑这天终于碰到一起了。男生3000米先考,女生们在旁边做热身,一边给男生加油。其实真的跑起来,谁还有工夫管加油啊。尤其是跑到最后一圈,体力耗尽,一个个气喘吁吁面目狰狞,还是不要被mm们看到的好。
考完死猪一样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体育老师挨个踢:“起来走走,别躺着。还有你,刚跑完别那么猛喝水,小口喝!”
女生班的女老师过来问:“你这儿还有能跑的吗?借个给我们领跑吧。不用太快,速度控制得好点就行。我班上的姑娘们体育都比较差,有人带好点儿。”
男老师左右看了看:“曲惟恩,你去帮王老师班上领跑吧。再来四圈没问题吧?”
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穿衣服,听这话把衣服扔一边:“没问题。”
女老师领着他往起跑线走,一边说:“你照着7分钟带吧,这个班的女生身体素质都一般,管及格就行,满分就不指望了。”
女生1500米满分是6分40秒,及格8分钟。曲惟恩看见安思冬没在一大群女生当中,被挤到起跑线的最外端。半圈之后,距离渐渐拉开了,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和呼吸声紧紧跟随着,回头瞄了一眼,居然真是那个小不点。
一圈下来,女老师捏着秒表喊:“1分42秒!”
第一圈是最快的,到后面肯定越来越慢,照这个速度跑完差不多7分钟,他心里有数。第二圈跑到弯道,身后的小不点突然从外圈追上来,和他并排,试图超过他。
他诧异地看她一眼:“跟在我后面。”
她呼出一口气说:“你跑太慢了。”
靠!是可忍,孰不可忍!“跟得上保准让你拿满分。”
他稍稍加快速度,超到她前面。第二圈保持了和第一圈差不多的速度,第三圈稍慢,最后一圈只有大半圈,直道冲刺,最后过终点老师报的是6分33秒。
小不点还真跟上了,第二个过终点,6分35秒。后面还有三个女生跟得比较紧,也是满分,跑进7分钟的居然有十多个人。
男生班的老师站在终点喊加油,对女老师说:“姑娘们挺不错嘛,你小看她们了。”
女老师说:“看来课后练得很刻苦,我也没想到她们这么有毅力。”
安思冬跑过终点就蔫了,撑着腰走出去十几米,两条腿打结,自己把自己绊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曲惟恩走到她身边:“起来走走,别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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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敢嫌他跑得慢,这会儿乖了吧,横不起来了吧。
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别坐地上了,那样更难受,起来走几步马上就好了。”
她也没力气反抗,像根煮烂的面条似的被他拎着,两条腿都不听自己使唤,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跑道继续往前走。
其实他没抓过她的胳膊,应该说从来没抓过女生的胳膊。他觉得手里那根小芦柴杆还没自己手腕粗,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好像完全没有肌肉。这让他由衷地产生一股好奇,这么小的一具小身体,胳膊和腿都摸不着肌肉,她究竟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跑出6分35秒的成绩?
真神奇。他忍不住捏了手里的棉花糖一把。
刚跑完步,她只穿了一件棉T恤,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手底下传来绵软的触感,非常好捏。他捏得有点上瘾,捏了一下,又捏了一下。
“好了好了,我自己能走。”她挣开他的手,“你力气真大,捏得我好痛。”
那个软绵绵很好捏的棉花糖从他手里滑了出去。他把手收回来,握成拳插在裤兜里。手指扣在掌中,手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有点怀念刚才那个绵软的触感,回想着抓住她手臂的感觉——也许不能说是回想,只是空想,幻想。他幻想着自己还像刚才那样握着她软绵绵的胳膊,幻想像郊游背她下山一样握着她软绵绵的腿,还有……那隐秘的,深藏的,又惹人遐思的,软绵绵的胸脯。
这猥琐的念头让他晚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眼前却还晃动着白日里幻想的画面,只是这次没有那薄薄一层布掩盖了。梦里的场景都是模糊的,只记得有个小小的身体,棉花糖一般白腻柔软,被他握在手里,肆意地揉捏。他伸出舌头去舔了一下,真的像棉花糖,甜蜜细腻的滋味,在舌尖慢慢融化。他看不清她的脸,却知道她是谁。
半夜他冻醒了,被窝里一片冰凉。老毕和小胖欢快地打着呼噜,此起彼伏。他僵硬地躺了一会儿,发现无济于事,只好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摸去水房。
那时候宿舍楼还没通热水,水房的淋浴间只有自来水,冰冷刺骨。他洗得浑身发紫直打哆嗦,飞快地冲完,又到水房把换下的衣服胡乱搓了搓。
水房墙上是整面的大镜子,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那张脸气色不大好,还没从冷水澡里缓过来,面色发青五官皱缩,一双眼睛却异样地明亮。他觉得那个人有点陌生。
曲惟恩今年十九岁,刚上大学几个月,高中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乖乖牌,整日埋头苦读,和各种物理竞赛题奋斗,还没有正式谈过恋爱。
但他并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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