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香整个人都跌坐在沈成志的面前,喃喃道:“成志啊,你在说什么呢?你在挖娘的心吗?痛死我了哇。”
沈成志却看着王贵香:“娘,我真的太累了,你别逼我了。”
王贵香愣愣地看着沈成志,吴氏也愣愣地看着沈成志,半晌之后她一声厉喝:“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们老沈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这是要我们老沈家一世不得翻身啊。”
吴氏说这话的时候,沈老汉一直低着眼皮子,一声不吭。
一向上窜下跳的刘春娇这回连房门都不敢出。
而沈成志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寒露看着沈成志的那个样子,知道如果照这样子下去,他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很明显,他这是抑郁症。
沈家将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倒也没什么,古代人哪家不是如此?和同窗们一聊,或许便不觉得压力有多大。
但王贵香的关注,成为沈成志不可逾越的高山。
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寒露怀疑王秀才的教育方式是不是不对,因此导致沈成志如此厌学。
这两相夹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沈家的事寒露不想管,可也不能看着一个孩子就这样走上绝路。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们听就听,不听以后有天大的后果也别来找我。”寒露环视了一下沈家人,不等他们回话便道,“第一,别再逼着成志上学;第二,换一个教书先生;第三,让他多帮着家里和村里做些事,哪怕是帮着割些猪草。”
寒露的这些话让所有的人都傻了,这是个什么法子?
说医不是医的法子,说神也不是神的法子。
“寒露你这个小贱人,你这是什么法子,分明就是见不得我们好。”吴氏又开始指着寒露骂道,却被她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嘴太脏不怕烂吗?”寒露的声音像是刮子一般从众人的心头刮过,纷纷看向吴氏。
原本以为就算是报应,也要个几天的时间,没想到吴氏立即哎哟了一声捂着嘴,等她手放开的时候,已经是一手的血。
“我的天啊!”有人看着腿都软了。
“娘……”王贵香心肝儿颤了颤,扭头问寒露,“寒……寒露,你刚才说的是……是哪三点?”
寒露无意再跟王贵香说第二遍,爱听不听。
“成志,想死很容易,想活却挺难的,只是人生在世好不容易活一回了,不看看这世间的繁华,不是白走这一遭?”
沈成志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寒露:“这世间的繁华?这世间有什么繁华?”
寒露看着沈成志,一字一句地说:“你去过几次安阳县?你又可曾去过南荆府?你知道大明的京都是何等模样?你能体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何等的豪迈?你又可曾见过‘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胜景?”
寒露每说一句,沈成志的眸子便亮了几分。
但是到最后,沈成志的头又低了下去:“我……我不行的……”
寒露默默地看着沈成志,半晌之后道:“每天早晨起来围着村子跑两圈,每天帮村子里叔叔伯伯们做十件事,三个月后如果你还想死,便去死吧。”
原本大家都在听寒露说话,虽然听不大明白,但却莫名地觉得有道理。
可听到最后一句,王贵香便受不了了,抱着沈成志冲着寒露厉声喝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滚,你给我滚!”
寒露冷冷地看了王贵香一眼,之后又对吴氏道:“别想着再去找我麻烦,否则……”
否则怎样寒露没说,但却让吴氏觉得腿肚子都是软的。
总算是从沈家回来了,寒露整个人都躺在了榻上。
陈玉涵拎了一壶茶过来,问道:“怎样了?”
之前毕竟是沈家的事,陈玉涵不好插嘴,有怀扬跟着她便没去,正好呆在家里带沈歌和槐花。
寒露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陈玉涵却摇头道:“你倒是好心,但也要她们能信。”
“她们信不信没事,只要成志信了,就能救他一命。”寒露一边喝着茶一边道。
茶水一入口,寒露又想起了花茶的事,后来刘一鸣倒是托刘大夫人给她捎来一些玫瑰花苗,只是时节已经过了。
玫瑰花今年是不成了,但是梅花却是来得及的,寒露看了一眼硕大的院子,以及院外远处的山,种腊梅?
寒露正琢磨着下一个来钱的路子,却感觉到旁边灼灼的目光,于是看向陈玉涵:“姐,有事?”
陈玉涵盯着寒露:“你怎么就能断定成志听你的便有一命,不听你的便没命?”
寒露看着陈玉涵的样子,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赶紧道:“姐,成志他就是被家里人逼得太急了。”
陈玉涵却摇头:“哪个读书人不被家里人逼着的?”
寒露苦笑道:“人和人是不同的嘛,家里人怎么逼着也不一样,不同的管教方式,带来的后果也会不一样。”
其实关于这一点,不论是前世还是后世都是一样的。
两个同样的家庭,这家的父母对孩子说:你若金榜提名,将是如何如何地光宗耀祖。
而那家的父母却说:你如果落榜了,我们全家都会被人看不起的,这些年在你身上花费的银钱也都打了水漂。
这两种方式虽然都是希望他能够出人头地,但带给孩子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一个正面,一个负面,那自然两个人得到的结果也是不同的。
而王贵香和沈家其他人面对沈成志明显是后一种。
听到寒露这么说,陈玉涵也不得不点头:“你说的是这个理,还是你心思细。”
但又觉得,这似乎不是心细的事。
第二天一早起来,陈玉涵看到沈成志围着村子跑步,又帮着起早捡猪粪的大爷拎粪兜,再看到他脸上微微的笑意,便知道寒露说的是对的。
寒露这次回来有两件事,一件是和陈玉涵说的开绣坊一事,另一件,便和秦大夫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