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成为正常人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她之前的生活太苦了。
“你之前过得不开心吗?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一具尸体的呢?”寒露又问。
“我娘过世后……”袁兰青轻声道。
“你娘过世后,你生活得很不开心?”寒露又问。
“不开心,我娘过世还不到一年,我爹就再娶了,还是我的表姨,我表姨说,她和我爹原本就是青梅竹马,是我娘拆散了他们。她带来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是龙凤胎,说是我爹的,比我小两岁。”袁兰青一直很平静地说着这些。
但寒露却听得心里发堵,袁兰青的病让她自己感觉不到痛苦,所以她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可她之所以患上科塔尔综合症,从某种角度来说,又何尝不是不想让自己难过和伤心。
“然后呢?”寒露握住袁兰青的手。
袁兰青虽然看上去很是冷静,但她的冰冷的手却反应了她的内心,只是她会以为自己是个死人,所以才会这样。
“他们的儿子好赌,被别人下了套,于是我爹就贪了朝廷的救灾银子。既然是被人下了套,自然就会有人揭发,因此他就想把我送给上官做继室,他的上官六十有余,我莫可奈何,但却在上官过来下聘的那一天发现自己是个死人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烂掉,可我爹不信,他气疯了,把我关了起来,我却很开心,我想应该很快就能见到我娘了……”
袁兰青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但片刻之后,她却看向寒露,一脸不高兴地说:“你觉得我是病,那我不是死不了?”
寒露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塞住了,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一样干涩。
“你真的甘心去死吗?你娘可能已经投胎了,而且,你甘愿让那些害你的人逍遥自在吗?”寒露凑近袁兰青轻声道。
利用仇恨来唤醒一个人,不是寒露想要的方式。
可非常之人,用非常之手段,又有什么不可以?
对于袁兰青父亲的做法,寒露很愤怒,虽然前世导师跟她说过,最好不要有个人的情绪,这样不容易看清事情。
但面对这样的事情,寒露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居然拿自己的女儿去换取前程,这样的人渣配一个“爹”的称呼吗?
袁兰青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道:“我真的,见不到我娘了吗?”
寒露看着袁兰青到:“就算能见到,你也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去见你娘,她会被你气死。”
袁兰青却扭过头来看着寒露:“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寒露:……
寒露换了个方式:“你娘希望你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袁兰青想了想,回:“她死的时候,说希望我嫁个好人家,再也不回来了!”
寒露:“那你想不想完成你娘的愿望。”
袁兰青一直没回应寒露,在灶屋忙活的怀扬和薛嬷嬷听得都直皱眉。
“您说这袁小姐是不是个傻子啊?都不想活了,怎么着也要把她那爹那继母给砍了啊。”怀扬叉着腰小声道。
“人家一个千金小姐,哪能做这样的事。”薛嬷嬷到底有些年纪,知道人不能一概而论。
“千金小姐有什么好的,憋屈死了。”怀扬喃喃道。
薛嬷嬷一怔,点头,可不就是憋屈死了,可死不了,便以为自己死了。
嗯,就是这么回事!
袁兰青坐了一会儿之后,又回屋了,她不大喜欢院子里的光亮。
寒露在窗外瞧了一眼,袁兰青和衣躺下了。
如果不是昨晚上给她催眠睡了会儿,估计就不会在院子里呆了。
趁着袁兰青不在,寒露将家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告诫大家对袁兰青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态度。
“娘子,我们对她多笑笑?”怀扬有点拿不住这个态度应该怎样才好。
“嗯!”寒露点了点头,想想又道,“最主要的是关心她,让她感觉到大家的善意和温暖。”
孩子们都纷纷点头,怀扬和薛嬷嬷则对视一眼,从本性来说,她们是有点难的,但就当是任务吧。
于是袁兰青再一次打开房门的时候,沈歌立即跑过去,一脸认真地说:“青姨,我扶您!”
袁兰青看着沈歌,半晌冒出一句:“我的手脚还没有烂,还可以走路。”
如果是别人要被吓死,可沈歌才三岁,她只关注事实。
非常认真仔细看了一眼袁兰青的手和脚,沈歌点头道:“是的青姨,您的手很白,没有烂哦,我以后也要长青姨这样的手!”
沈歌觉得自己的娘也好看,但那双手没有这青姨的好看。
袁兰青脸色诡异地看了沈歌一眼,这小丫头居然喜欢自己的手?
她本想说,我彻底死了以后,这手你就拿去吧。
可又觉得自己如果彻底死了,手肯定也要烂掉了,那这小丫头要了也没用,于是还是没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袁兰青的碗里堆了一大碗。
其他人找不到对袁兰青好的方式,唯有“多吃点儿”。
袁兰青看着这一满碗的饭和菜,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就吃。
反正自己内脏也烂了,里面应该可以装很多。
只是寒露的嘴角却抽了抽,将袁兰青的饭和菜都挟了一部分出来,她如果都吃进去,搞不好会胃痛的。
别这个病好了,那个病又来了。
袁兰青也没说什么,寒露给她吃多少她就吃多少。
但寒露还是道:“你一点点地增加食量,这样会舒服很多。”
袁兰青“嗯”了一声,接着吃饭。
寒露知道自己的话在袁兰青看来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吃饭是吃给别人看的,舒服不舒服的完全不重要。
但寒露要让袁兰青知道的是,她在被关心着。
吃饭的时候,沈澈突然说:“娘,也给我们家取个名字吧。”
寒露顿时不明白:“家要娶什么名字?”
沈澈摸了摸下巴道:“我们私塾叫四海私塾,我们家也可以取一个名字啊,叫什么好呢?”
沈澈说完看着沈清,沈清摇头:“我……我得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