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垂著头,不敢看他的脸色。
“还真……”他忽然将手按在我的颈後:“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唔?
我听到一声尖细的声音,十分怪异。
眼前忽然一花,一团玉色的影子阻挡了视线。
怎麽了?
忽然身体一轻,我被一只手托了起来。
啊……呃?
我,我又变成狐狸了?
姜明稳稳的托住我,轻声说:“不要乱动,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召出长剑,举足踏了上去。
咦?御剑术?
他……他可以御剑飞行,这个,我早就知道,但是,却还是头一次见他施展。
他要带我去哪儿啊!再说,招呼也不打,就擅自把我变来变去的,太不尊重我的人格……呃,还有狐格了!
他把我揣在胸口,我可以听到大风刮的他的衣襟哗啦啦的轻响,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记得我没变回人身的时候,钻到姜明的胸口去……
可是和现在的心情,却完全不同。
那时候是期待而充满情意的。
现在却觉得有些惆怅。
他的心跳声还是依旧,只是听这声音的人心情不同了。
好象并没有过多久,风声渐渐止了。
他隔著衣裳轻轻拍拍我:“到了,自己伸头看看。”
哪里呢?
我从他的衣襟中探头出来。
外面一片葱郁的绿树,连绵起伏的群山,许多的山峰挺拔秀丽,风景旧曾谙。
是以前我们常来的地方。
不过。应该是那座高塔的地方,现在却是一片废墟。
我轻巧的从他的衣襟里滑出来跳下地,踩著轻快的步子,绕著那废越打转。
原来锁妖塔是真的倒掉了。
这座塔边有我许多回忆,但是塔已经不存在了。
姜明带我来看什麽?
我转过头来,疑惑的看著他。
“我一直在塔中,你想没想过我都住在什麽地方?”他缓步走近。
“嗯?”我还是不大习惯自己的腔调,声音突然变的很细,自己都觉得怪:“我想过,不过想不出来。塔有好几层吧?你住哪层?”
他微笑著把我从地下拎起来:“假如这塔只有你看起来的那麽一点大,那怎麽可能装得下成千上万个妖怪?”
“是啊……我当初玩……”游戏两个字幸好及时咽下:“我当初看以塔的时候就奇怪过。而且你每次都是从哪里进出的啊?比鬼怪还莫测。”
他把我捧在手中,站在塔基下:“现在塔倒了。”
“嗯。”我知道啊,这是大实话,横看竖看塔也是已经倒掉了。
“其实塔还在。”
啊?
他伸手在空中比了一个手势,然後忽然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眼前是泼墨一样的浓黑。
“姜,姜明!”我心慌起来,怎麽了?
天黑了?
“你在哪儿?”
“别怕。”他的手用力将我抱紧:“这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这里?这麽黑?”
“是,我不需要光亮,我在这里可以看得见。”
我的心渐渐落回原处,呼了一口气。
得,这麽黑的地方还能看见东西?姜大侠你是夜猫子转世吧?
他拉著我的狐狸爪向前摸。
凉凉的,硬硬的,什麽东西?
“石床,我睡的地方。”
这麽硬,怎麽睡?骨头还没硌断啊?
而且还这麽凉。
他拉著我的爪子又去摸别的。
“这是碗,铜的。这是水钵……还有,这是桌子……”
这怎麽能是住的地方啊?
为什麽,为什麽要住在这麽黑暗的不见天日的地方?
“还真,昔年我得知身世之後,愤恨嫉仇,难以忍耐,做了许多事情……现在想来,恍如一梦。”
我讷讷的说:“圣姑和那个范蜘蛛都喊你清平君,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吗?”
“是。我当时想著纠结一股势力,颠覆这李家江山……做了许多,许多现在看来是难以弥补的错事。”
他的声音低沈,我也觉得心里发酸。他的手在我耳朵旁边轻轻抚摸,我转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他把我捧起来,温软的唇在我鼻头亲了下:“後来,发生了些变故,我才惊觉自己泥足深陷……”
“不要紧,那些都过去了啊。”
姜明摇摇头:“还真,我是曾经想过,当时把一个婴儿抛在深山中,恐怕早被虎狼撕吞……但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却没有认出来。你身上半分妖气也没有,就象个小道士。”
我抗议说:“我不是道士。”
“呵呵,差不多,穿著道袍,怎麽不是道士呢。”
他拉著我的爪子又去摸,这次是个冷冰冰的盘子。
然後,再摸到一个不大的竹篮。
剩下的两样东西我摸了半天,才分辨出一个是用木头刻的解连环,还有一个掉了半边翅膀的竹蜻蜓。
这些东西?
我疑惑起来。
姜明轻声笑,然後我听到耳边嗒嗒两声轻响,忽然间眼前亮了起来。
忽然见到亮光,我的眼睛马上被刺的眯了起来。
等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光亮。
我看到一间简陋的屋子,一张青石床,一张石桌,连个板凳也没有。
石桌上放著水钵,铜碗,盘子,篮子,还有那两样摸起来手感奇怪的东西。
我……我记起来了。
那个盘子,还有竹篮,是我带来的,盘子是一次装素火腿端来的,竹篮是一次拎粽子的时候拎上来的。
那个解连环是我送给他的。
不过竹蜻蜓……这个东西……我都快想不起来了。那是佃农家小孩子玩儿的,翅膀掉了,我说帮他再装上一对,但是,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所以後来又扎了个新的赔给那小孩子。
原来是……忘在他这里了。
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