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喝完,小伙子握着杯子,看向沐阳,“要问什么,问吧。”
开始说正事,沐阳也就没那么多客套话了,直入主题,“你是怎么参与到这个项目里的?”
“上个月,我接了一笔外卖订单,送到写字楼。那会我已经连续两次没去做透析了,送完下来,身体特别不舒服,就在电动车上趴着休息了一下。”
“一个男的走过来,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已经在医院了。”
林澈拿出普力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小伙子才看了一眼,就摇头否认,“不是,是个年轻人,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黑黑瘦瘦的。”
林澈眸光一凝,让徐洋把方厥的照片发过来。
“那是这个人吗?”
小伙子仔细看了看,确认到,“就是他。”
“之后你和他还见过面吗?”林澈问。
小伙子点点头,“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医院,正当我担心拿不出医药费的时候,他又来找我了,他跟我说他是私立医院院长的助理,说他们医院正在进行一个研究项目,需要志愿者,给我治疗的时候顺便做了检查,说我符合条件,问我愿不愿意参与。我听他说了这个项目,同意参与,他给我签了合同,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林澈问了具体时间,又要了他跑外卖的账号信息,发给徐洋去做核实。
沐阳接着往下问,“那这个项目,你了解吗?”
小伙子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照着纸上念了很多,那些我都不太懂,他跟我说,只要我成为志愿者,他们医院就会免费帮我进行器官移植手术,全部费用都由医院承担。我知道我的病情,不做透析活不下去,可我也挣不到这么多钱维持透析,我问了我之前看病的医生,他说最好还是做肾移植手术,但要等,就算等到了我也拿不出手术费,我想活下去,所以我同意了。”
“签了合同之后呢?”
“之后我就住院了,一开始我还担心他们是骗子,但是我在医院接受治疗,每天有人照顾,有吃有喝,还没人催我交费,我就想不管他们是不是骗子都不重要了,能做手术当然好,做不了手术死前能这么舒心的过几天日子,也值了。”
“那手术是什么时候进行的?”
年轻小伙子说了一个时间,“当时我签字了,我记得很清楚。”
说着,小伙子看向窗外,“签字的时候,我都做好闭上眼睛就醒不过来的准备了,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天真好看,活着真好。”
沐阳目光微垂,“从你的表情和语气,我看不到丝毫的喜悦。”
沐阳顿了顿,看向他的眼睛,“你知道些什么,是吗?”
小伙子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上的空杯子,抿着唇,点了点头,“在里面住了两天,我就知道这个项目有问题了,那里没有门,没有窗户,除了病人,医院的所有人都戴着口罩,晚上护士还会把病房门锁起来,玻璃墙的窗帘拉上,如果是正规的医院,不可能是这样的。”
“而且,而且……”
小伙子头更低几分,“而且有一天晚上,半夜我起来上厕所,透过门上的小玻璃门,我看到一个人扛着一个裹尸袋走过。第二天我才知道,比我晚几天进来的两个人,连夜完成了移植手术。”
“看清扛裹尸袋的是什么人了吗?”林澈问。
小伙子摇头,“门上的窗户很小,他一闪就走过去了,还是我之前看到护士送走病死的人,我才知道那是裹尸袋的。”
“这么说,其实你猜到一些东西了,是吗?”
沐阳的目光并不锋利,但小伙子完全不敢看,点了点低着头,“这么多人等着换器官呢,我从小命不好,如果硬等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他们还不收钱,医院盖得像个封闭的盒子一样,干的肯定是见不得光的事。”
想起普力说的话,林澈眸光冷了几分,“据我们的调查,医院内你们是可以自由使用通讯设备的,对吗?”
年轻小伙子点头,“手机是手术前才被收走的。”
“所以,你为了自己能活着,就当作没看到这一切,是吗?”林澈目光如炬。
年轻小伙子头更低几分,下巴快要抵到脖子上了,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
“我们调查的时候,负责你病房的护士说,你曾经问过她,想退出项目,是吗?”
“嗯……”
“那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继续?”
小伙子一直没开口,就当林澈和沐阳以为,他又要开始沉默的时候,他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因为我真的不想死……”
“我还不记事的时候,我爹就病死了,没几年我妈也跑了,上小学的时候,我奶去世了,我爷种地,捡垃圾把我养大。我成绩也不好,接着读书也是浪费钱,所以我很早就出去打工。”
小伙子扯着嘴角,无奈地摇头,“我跟着工地里的师傅,学箍钢筋,虽然累,但能挣钱,那时候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把日子过好点了,可以带钱回去,孝敬我爷,可没想到在我能单独接活的第二年,我在工地上晕倒,送去医院后,我就查出了病……”
小伙子隔着被子摸了摸肾脏的位置,满脸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我的命难道还不够苦吗?”
他仰头看看林澈,又看向沐阳,痛苦又疑惑地开口,“除了小时候太饿,偷了隔壁家几个鸡蛋外,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啊,为什么就要让我得这种病呢?死又死不了,治又没钱治,怕我爷担心,我都没敢告诉他生病,他一死,我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林澈沐阳又问了几个问题,小伙子因为基本只在自己的病房活动,所以也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