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市局的路上,沐阳悄悄给梁珂发了消息,请她帮忙稍微整理一下星星的遗体,梁珂没有正面回答,只告诉沐阳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当在解剖台上看到那具炭黑的小小身体时,沐阳才知道梁珂话里的含义。
为了照顾受害人家属情绪,体现关怀,一般通知家属认尸前,法医都会稍微处理一下尸体,会归位五官,缝合伤口,清洗血迹,接上断肢,可面对焦炭一般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身体,梁珂根本无法处理。
所有人都以为罗智看到这样的女儿会情绪崩溃,嚎啕大哭,可罗智只是俯身温柔地看着,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具焦黑狰狞的尸体,而是天真可爱的女儿。
“对不起,是爸爸没有照顾好你……”
“不疼了,以后都不疼了,星星以后再也不用吃药打针了。”
“星星找到妈妈了吧,去那边要听妈妈的话……”
徐洋实在忍不住嗓子里的哭声,捂着嘴大步离开了法医办公室。
梁珂拿了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个被熏得发黑的金手镯,“这是从孩子手上取下来的,火势太大,只找到了这个。你确认一下,看是不是孩子身上的东西。”
罗智小心捧着物证袋,仔细辨认着上面几乎被烧化的花纹,点点头,沙哑着嗓子开口,“是星星三岁的时候,我和她妈妈一起去挑的,都有点勒手了,孩子一直舍不得取下来。”
梁珂点点头,刚准备把证物袋拿走,罗智下意识地缩手,“警官,这个不能给我吗……”
罗智通红的眼睛里写满祈求和不舍,这金镯子,联结着他们一家三口,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梁珂也看出了罗智的想法,安慰道,“因为现在案子还在侦破阶段,这个手镯作为现场证据我们需要暂时保留,之后会还给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
罗智搓了搓手,眼神无助又卑微地看着梁珂,“我能再待一会吗,我答应给她讲的故事,还没讲完。”
梁珂点头,“可以的。”
梁珂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默默离开解剖室,贴心地带上了门,到外面的办公室等。
门关上前,传来罗智温柔又心碎的声音,“上次我们说到,罗琳公主发现继母偷偷派士兵去抓罗斯公主,为了给姐姐报信,罗琳公主趁着夜色,带上干粮和她的松鼠朋友,逃出了城堡……”
罗智耐心地讲完整个故事,像盖被子一样,轻轻拉了拉星星身上的白布,颤抖着开口,“星星,晚安,做个好梦。”
做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不再是长长的医院走廊,不再有针水和药片,不会再疼再痛,梦里五彩斑斓,有妈妈,有童话,有花有树,有欢声笑语……
罗智杵着膝盖站起来,拖着步子走出解剖室,冲沐阳和梁珂鞠了一躬,“谢谢。”
沐阳眼眶发痛,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罗智摇摇头,挤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你们尽力了,小沐警官,请你替我谢谢大家。”
罗智自己也清楚,不是警察太慢,而是带走女儿的人,本身就是冲着女儿的命去的,根本就没留救人的时间。
沐阳攥紧手,郑重开口,“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一定会的!”
罗智点点头,平静的神色下透着绝望,对抓到凶手这件事并不关心。
沐阳察觉到罗智消极的心态,反应很快,开口道,“你要振作起来,爸爸永远是女儿心里的英雄,星星还等你帮她讨一个公道,帮她消灭坏人。”
沐阳知道,罗智现在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信念,支撑他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罗智愣了一下,打了一个寒噤回过神来,转身透过巨大的玻璃墙看了一眼蒙着白布的女儿,拳头无声收紧,眼中再次有了波澜,“嗯,我知道。”
“我们抓到了从住院楼带走星星的人,有些情况还要跟你了解一下,我们去接待室吧。”
沐阳说着,和梁珂打了个招呼,带罗智去了接待室。
罗智在看到杨谷曼照片时,震惊地张了半天嘴,才开口,“怎,怎么可能会是她?”
“你认识她?”
罗智点点头,“她好像是医院的保洁,应该是最近才来的,这次星星住院才看到有她这么个人,我和她聊过几次天,她是不是有个儿子,也是生病了,先天性心脏病?”
得到沐阳的肯定,罗智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她也有重病的小孩,她知道星星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啊,星星还叫她阿姨,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沐阳又仔细问了一些问题,从罗智的话里,可以确认杨谷曼不仅知道星星的病情,她还知道罗智固定的打工时间,知道星星和其他小朋友会去露台玩。筚趣阁
更重要的是,杨谷曼之前送过星星玩偶,给她买过水果,带过饭,星星对她熟悉并且信任。如果面前的人是杨谷曼,星星是不会有戒心,逃跑呼叫的,这就为杨谷曼能顺利从楼梯间带走星星创造了条件。
只是现在不能确定的是,杨谷曼究竟是为了完成犯罪才故意和星星建立关系,还是在决定犯罪后,挑选了和她关系不错的星星。
沐阳送走罗智,林澈也刚好从王局办公室回来,两人在走廊碰上。
林澈看到了沐阳熬红哭红的眼睛,沐阳也看到了林澈眼神里的坚毅和决心,看透了他藏在心里的悲痛。
两人无需多言,相视一眼,就能彼此安慰。
林澈轻揉了一下沐阳的脑袋,“走吧,开会。”
丁恒安的案子还没破,现在又有了新的受害人,大办公室里的气氛沉默又紧张,大家都藏着悲痛和愤怒,把压力当做动力,一刻都不敢休息。
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凶手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