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的话,让袁长勤嘴角笑意一顿。
想起沐阳刚才也说,自己不仅是禾岑的徒弟,还是禾岑的病人,袁长勤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袁长勤看着小姑娘因为不安而攥紧的小手,起身走向靠墙的一个柜子,从抽屉里拿了一个小锦盒过来。
“来,丫头,这个给你——”
沐阳松开紧抓着包的手,因为太用力,伸手接过锦盒的时候还有点颤抖。
锦盒里,是一串手链,棕红色的,不规则的,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正方形小块串在一起,油润有光泽。
沐阳有点疑惑地看向袁长勤,“袁教授,这是……”
“这是一串牛角手链。”
“牛角?”
袁长勤慈爱地笑着,点头道,“在苗族人心中,牛角象征斗胜之意,寓含阳气极盛的意思,苗族的牛文化认为,牛角可以起到辟邪的作用,阻挡并驱除煞气。”
袁长勤视线落在手链上,“早年我们去湘西,探访了解苗族和土家族,一待就是两年多啊,离开的时候大家想要留点纪念,女同志买了牛角梳,银项圈,男同事大都买了牛角杯,我看这牛角手链精美小巧,就买了回来,放在盒子里好多年了,送给你了。”
袁长勤看着沐阳,眼神里有几分心疼,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安慰和祝福,“这不是封建迷信,这是苗家人的祝福,是爷爷的祝福,希望神牛能守护你,辟邪祛祟,什么都不用怕。”
袁长勤把手链送出去,关于沐阳说的看到画在死人身上的图腾,他一句都没多问,
沐阳眼眶一红,“谢谢袁爷爷。”
沐阳手指收紧,把牛角手链握在手心,牛角不规则的边角硌得她手心有点疼。
“那这样,这两个图你就留在我这,我研究研究,也问问同行老友,有什么发现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沐阳点点头,撕下笔记本上画着图腾的那页,和a4纸一起递了过去,“谢谢袁爷爷。”
袁长勤笑着摆摆手,“不用客气,本来就是兴趣所在,老头子我也乐在其中。”
话匣子打开,袁长勤也有点收不住,拉着沐阳讲他在湘西调研的趣事,沐阳也很感兴趣,问的问题要么天真有趣,要么画龙点睛,一老一少的忘年交,聊得畅快,很是投缘,书房里不断有欢声笑语传来。
“老袁——”
李敏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木门,温柔提醒道,“时间不早了,小沈他们该回去了。”
沐阳看了一眼窗外,夕阳坠在茶山的尽头,亮橘色的光给翠绿的茶叶涂上一抹金边,田园落日,风景别样。
袁长勤看了一眼时间,有点懊恼地开口,“早知道就准备点菜了,搞得现在都不好留你们吃饭。”
两位老人餐食清淡,过午不食。
李敏走进来,把摆满一桌子的书、面具、饰物一一归原位,一边收拾一边开口,“回去要一个多小时呢,路也不好走,天黑了不安全,让他们回去吧。”
沈之行也走进来,“袁老,下回我们早上就来,陪您和先生吃午饭。”
“你小子说话算话啊!”
沈之行笑着点头,“当然。”
沐阳帮着把东西收拾好,背起包鞠了躬,乖巧告别,“那袁爷爷,李奶奶,我和学长就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李敏笑着点点头,“路上慢点。”
袁长勤满脸不舍,“那丫头,有空你过来,我们接着聊啊,我在西北那几年更有意思,好几次死里逃生,刺激得很!”
沐阳笑得眉眼弯弯,“好,一定!”
两人相互挽着,走到路边,把沈之行和沐阳送上车。
车还没发动,袁长勤就像得了新鲜玩意的老顽童,迫不及待地和旁边的老伴儿分享,“小敏,你看这个,阳阳刚刚帮我录的,介绍那个牛角手链的,才半个多小时,就有6个赞了!还有一个人评论说有意思呢!”
李敏凑过去看了看,轻拍了一下老伴的手臂,“你学生不是跟你提过好几次吗,之前是谁说学不会,一直不乐意弄来着?”
袁长勤吹了吹胡子,“他们倒是提,也不见谁来教教我,我一个老头子怎么弄得来这种新鲜玩意?”
“那不是你不让他们来吗?”
袁长勤瞪了瞪眼睛,“真心实意来看我,来请教的我说了不让吗?那些都是拿着事来的,这个要写序言,那个要挂名,带着目的,烦得很!”
袁长勤摆了摆手,“不提他们了,你看这个,我说得怎么样?”
袁长勤把手机又凑了过去,看得出来他很想得到老伴儿的肯定。
李敏笑笑,“嗯,有当年站在讲台上那味道。”
袁长勤老玩童一样爽朗地笑出声,“我觉得阳阳说得对,要想让年轻人更了解少数民族文化,就要用他们喜欢的方式,我跟着阳阳学了一下,不难,每天录个十几分钟,不耽误事!再说了,遇到哪里不会的,我问她就行,加了微信了!”
袁长勤说着,拉起李敏的手往回走,“我再录一个给你看看,录什么你帮我想想,羌笛怎么样?还是葫芦丝?”
“这个时间,要不介绍一个少数民族的美食?”李敏提议。
“好,听你的,录一个壮族宁明壮粽吧!”
沐阳透过倒后镜,看着两个银发老人,站在院子外,行在茶园中,踩着夕阳余晖,相互挽着手,小脸不自觉带了笑容,这样的生活还真是叫人羡慕。
车开出去一段路,沈之行突然开口——
“阳阳。”
“嗯?”
沐阳扭头看向沈之行。
“……如果知道你要问的是这个,我不会带你过来的。”
沈之行开口,用力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嘴角一点笑意都没有。
沐阳抿唇,“我知道,所以我故意没有跟你详细说。”
沐阳说着,垂下眼眸,“学长,对不起……”
沈之行没有接话,似乎是有点生气了,又过了一会,沈之行调整好情绪,才重新开口,“阳阳,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除了这件事。”
沈之行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有几分哀求,“阳阳,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就不能让它过去吗?”
沐阳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抬头看着窗外,“过不去的……”
“叔叔再过几年就出来了,你如果出点什么事,他这十多年的光阴不就白费了吗?”
不似平时说话清亮愉快的语气,沐阳开口淡淡的,声音里有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是啊,他已经为了我搭进去十多年了,不能在让他为了我背一辈子杀人犯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