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马强独自一个人正在工作面装煤,九号掌子面的老孙头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急切地喊道:“连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马强看着这位昔日的连队食堂伙夫,顿时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在战斗打响的那一天,老孙头挑着胆子给坚守阵地的战士们最后一次送饭,被一阵猛烈的炮火淹没之后,也跟着全连士兵一起莫名其妙地被俘。他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咋了老孙头?慌里慌张的干嘛?”
老孙头郑重地说道:“连长,我感觉着要出大事儿!”
马强急忙劝说道:“可不敢乱说,咱们每天都在井下挖煤,脑袋可都别在裤腰带上呢,甭让你再给吓出个好歹来。”
老孙头神色慌张地说:“这狗日的日本小鬼子,赚钱不要命,肯定是开凿煤矿的时候不懂得敬神灵,现在惹得龙王发怒了!”
马强一头雾水地说道:“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孙头睁大眼睛,急切地说:“井下马上就要喷水啦!”
马强一愣,平静地说:“老孙头,你别慌,你说的是啥意思?到底咋回事儿?”
老孙头一字一顿地说:“九号掌子面,马上要喷水啦!”
马强没有任何采煤经验,也不懂技术,听不懂老孙头的话,愣怔地说:“你这到底是说什么呢?走,咱们过去看看。”
马强和老孙头一起来到九号掌子面,仔细看了看老孙头刨过的煤层痕迹,只见煤层里有一股一股的黑水正在大面积往外渗透,势头越来越大。
马强立刻感觉到不妙,睁大眼睛,急切地高声喊道:“大家都停下!全都停下来!”劳工们听到马强的喊声,立刻全部住手,一时不知所以,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马强严肃地说:“来,你们有谁懂得,过来看看这是咋回事儿?”
九号掌子面的工人们全都围拢过来,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的劳工只是说他们干活的地方也在往外渗水。
惊慌失措的劳工们,很快惊动了一旁的两名拉尸队员,他们也跟着过来看了看,其中一名拉尸队员名叫桂东北,他是跟着程七一起从东北来的,多少有些见识。一见到这种情况,立时惊慌地喊叫起来:“哎哟妈呀!坏了!瘪犊子了!这是要出大事儿,这是非常明显的透水事故哇!”
桂东北的话音还没落,恐慌的情绪一下子就在二号井下弥漫开来。
一听说是什么事故,劳工们马上全都害怕了。都听说过井下挖煤要死人的,平时磕磕碰碰也没有太当回事儿,此刻一说是事故,那还了得?这种事故肯定避免不了要死人,谁会倒霉地死去呢?一时间便惊恐地嘈杂起来。
这个哭着说:“这可咋办?呜呜呜……我还没娶过媳妇儿呢。”
那个沮丧地说:“我都出来五六年没有回家了,这百十来斤,不会就此留在这个鬼地方了吧?我娘以后谁来管呢?”
马强呵斥说:“都别胡说了!搞得怪吓人的。”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马强镇静下来,看着桂东北说:“桂东北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啥意思?”
桂东北急切地说:“大马哥!大家可都听你的,你就赶紧想办法让大家离开这儿吧。”
马强一愣,脱口说道:“离开?你他妈说的轻巧,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咋说的?不到下一个班的人下来,就甭想上去!”
桂东北沮丧地说:“说归说,大家就别撑着啦!这水要是渗出来,贼拉快,我们这些人都得被淹死!”
马强一愣,疑惑地问道:“淹死?真的就没有办法吗?”
桂东北冷静地说:“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离开。赶紧的,越快越好!”
老孙头焦急地说:“连长!我们咋办?”
众人焦虑和惊恐的情绪再一次蔓延开来,全都紧紧地盯着马强,有人哭腔也出现了,而且像是传染一样,大家都跟着呜咽起来,而且哭腔也越来越重,空气立马变得异常紧张。
说着话,眼看着脚下浅浅的渗水就已经漫过脚脖子了。马强立刻明白过来了,生命危险就在下一刻。他沉着果断地指挥大家说:“弟兄们!你们曾经都是我马强的兵,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们誓死都没有投降,我以带过你们这样的兵而骄傲。不是你们无能,是小鬼子的炮火太厉害,我们晋绥军的一个连,在守平州城外围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放一枪,就被小鬼子的大炮炸了个灰飞烟灭,人倒是没有死,可却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俘虏。这不怪大家。现在,面对透水事故,其实就和面对小鬼子一样,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我命令:‘大家都别干活儿了,全都停下来,到高处去,不要拥挤。’”
大家都立正,高声回应道:“是!”在立正跺脚的时候,脚下的水花四溅。
马强转身对着桂东北说:“桂东北,我们一直以为拉尸队里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想到你也是个有血性的,我和你一样,都是东北人。我问你,你一个东北人,为啥跑到山西来给日本鬼子做狗腿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桂东北嘟囔着说:“你以为谁愿意来啊?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侵占了关东,整个满洲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种亡国奴的日子我们早就过够了,可我们的家人都在满洲被日本鬼子扣着呢……”
马强理解地打断他的话,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兄弟,不多说了,大家今天活的成活不成,出得去出不去,现在就全靠你了。今天你要是能把大家都救出去,我们出去以后一定为你修一座庙。”
桂东北为难地说:“能出去的话,谁不想啊?我也想出去。”
马强很干脆地说:“现在看来,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让我们都上去,还有一条路就是赶紧把这些黑水排走。你是拉尸队的,你来想办法吧。”
桂东北没好气地说:“小日本是什么玩意儿你们都不知道啊?这帮狗娘养的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出去的。还有,咱们整个矿上,连个水泵的影子都看不见,更甭提什么排水设备了。你说的两条路,怕是都走不通。”
马强急切地说:“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啊?”
桂东北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只能想办法,让他们提前吊我们上去了。”
马强严肃地说:“生死攸关,不管有啥办法,我们都要抓紧试一试!”
桂东北想了想,一咬牙说:“好!豁出去了,让我上去试试看!”
另一名拉尸队员一把拉住他,急切地劝阻道:“兄弟,你这样上去会被他们毙了的!”
桂东北愤愤地说:“滚犊子吧!反正都是个死!”
马强激动地说:“好样的桂东北大哥!”
桂东北下定决心地说:“与其等死,不如让我上去一试!”说完,大步走到井架前,义无反顾地拉动了信号绳,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味道。
吊笼“吱吱!”地响着,缓缓地落下来,桂东北视死如归地走上去,站在吊笼上对大家说:“大家稍安勿躁,我上去让他们把大家都吊上去!”
吊笼升上去了,桂东北带着大家的唯一一线生存希望,乘坐吊笼被吊到二号井口上来了。
一名守在井口的拉尸队员,一见桂东北孤身一人被吊上来,急忙跑了过来,吃惊地吼道:“桂东北你他妈不要命啦?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时间是不允许任何人上井的吗?”
桂东北着急地说道:“少废话!井下出大事了!赶快给程队长打电话,就说二号井,出现了重大的透水事故!”
这名井上的拉尸队员二话不说,赶紧跑到电话机旁给程七去打电话。
桂东北转身对春生说:“这位一百四十五号小兄弟,赶快把吊笼放下去,能救几个先救几个上来吧!”
春生干脆地答应道:“好嘞!”说完,就准备操作绞车,正在这个的时候,春生猝不及防地被突如其来的木棒狠狠地击中了头部,他的头上当时就出了血,眼前一黑,立刻趴在岗位上,昏了过去。
另一名井上的拉尸队员手里拿着带血的木棒,愤怒地叫着:“桂东北你好大胆!你不在井下认真管事儿,竟然中途跑上来管起我们井上的闲事儿来了?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你不怕死,我们还怕呢,把他绑起来!”
两名矿警队员二话不说,过来就把桂东北给绑了。
其中一名矿警队员很得意,一边捆绑桂东北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还不容易?你们拉尸队一向跟我们矿警队不和,今天可算让我们逮着了,早就憋着劲儿呢!哈哈哈!”
另一名矿警队员也幸灾乐祸地说:“还捆谁?你们说,哈哈哈!”
桂东北被五花大绑地绑起来,桂东北疯狂地叫喊着,井上的那名拉尸队员不耐烦,干脆找一块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把桂东北的嘴巴也顺便堵上了。
二号井口给程七的电话终于接通了,打电话的拉尸队员急切地喊叫着:“喂!是程队长吗?二号井出大事儿了!说是发生了透水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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