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婴孩也只有他两只手那么大,不断踢蹬的小腿露了出来,他忽略了一旁要帮他的宫人,亲自去帮小家伙裹包被,才发觉,小家伙的大腿上有块与他一样的紫色胎记。
他盯着那块胎记,不知为什么,眼眶里就全是泪意。
他把小婴孩抱在怀里,听着他哇哇大哭的声音,本来感觉已经没了跳动的心,好似这才又活了过来。
这是他的孩子!
是她为他生的孩子。
她事事周全,唯一在孩子日后的安排上没有事先布置。
大约,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死”。
采薇殿里的所有一切,她的画作,她曾在那里看过的书,以及床榻书桌,都被他在第一时间移到了丞相府。
离开皇宫后,他就睡在她睡过的床榻,大部分时候,都是彻夜难眠。
他很想随她而去。
他曾有过一个很任性的念头,可那念头在现实里荒谬又令人可笑的很。
如今,他又有了一个执念。
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就是随她而去。
生不同衾,死同穴。
可这一次就算没有她的劝阻,他也无法继续任性。
孩子是她的牵挂,他若连孩子也无法再照顾好,又有何脸面去见她。
是啊,本就没脸去见她。
明明那一瞬,他可以出声警示,明明那一瞬,他可以扑上去,像秦公公一样,为她挡刀。
明明他一开始就发觉了,她不舒服。
他的想法那么龌蹉,他的念头那么可怕。
是他害死了她。
他怎么,就那般可怖?
她和他说对不起。
可本来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才对。
是他对不起她。
从一开始,她让他喊她关月的时候,她把那些话说的那么坦白的时候,他就该知道她的身份才对。
是他把她步步紧***到了绝路的。
可,连对不起也没机会告诉她。
大约是也知道自己没了母亲,小家伙一直都在哭,每天都在哭,他看着那孩子哭的那么惨烈。
心头有那么一刻,突然就羡慕至极。
他也想哭,也想那般大声的肆意哭出来。
可,一直到安排了她的后事,一直到亲眼看着她下葬,他也没能哭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有时候,就算伤心的连心都死了,也没法去流泪。
她走了那么久。
一天一天……
一月一月……
一年一年……
那么久那么久了,可她却从没入他梦中。
直到那日,他躺在她离开那日躺过的床上,一睁眼,就看到她一身黑裙缓缓而来。
含笑对他说:“慎之,你可有过思慕之人,朕有呢,朕为了他茶饭不思,日夜惦念,只一心想的是他。”
门外的风吹起她的黑裙,翩翩如仙人一般,她眼眸灿灿的望着他,美的倾国倾城,她声音软软,好似在他耳边呢喃轻叹:“慎之,朕是皇帝,注定不能兼顾他,可是朕还是想取悦他,一点都不想他皱眉头呢。”
他盯着她,一眨不眨,伸手,想去抓住她飘然欲去的身影,无声喃喃:“对不起!”
当了两朝丞相的纳兰墨,在元贞十六病逝,一生不曾娶妻亦无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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