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市区的‘欢乐时光歌舞厅’,董事长办公室里。
“大宝,那两个家伙能抗得住吗?”一个上身是汗衫背心,下身穿着jǐng服裤子的年青人,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的嘴上叼了一根香烟,在办公室里来回着走来走去,一脸的担忧神sè。
“皮少,你放心。这么一点小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我的人,我知道。”坐在沙发上抽雪茄的年青人,朝着烟灰缸里磕了磕已经得好长的烟灰。
“我看,还是让人给里面透个信比较稳妥。”被称之为皮少的年青人,停住了脚步,仍然不肯放心的说。
“那好,我答应给他们一点好处就行。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碰巧,只是碰巧,让他们看到了那个人到过舞厅。这有什么?我这儿每天都有来来去去的许多人。难道有了什么事,都要找我说话吗?”抽雪茄的大宝有点不以为然的说。
“听我的,小心无大错。”皮少嘱咐道。
大宝有点奇怪的问道:“那倒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咦,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呀?”
“大宝,你我是弟兄。我jǐng告你一声,这事从此以后不要再问。不然,惹出事来可不要说我不帮你。”皮少是jǐng察分局局长皮磊志的儿子皮小磊。他听那个大宝想要打听情况,立即就将脸sè沉了下来。
几天前,皮小磊碰到了在李区长家做客的孙大伟。皮磊志特意关照说,让皮小磊好好地陪着点。孙大伟倒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让皮小磊配合着整治一下任笑天。
所谓配合,也就是让他想办法到五点钟的时候,把任笑天打发到小吃一条街上去巡逻。另外,还让黄大宝帮助找两个手下,临时客串下小流氓。
当这些事都完成之后,任笑天这遭到了刺杀。到了这时候,到了这时候,皮小磊再想找孙大伟,却再也看不到孙大伟的踪影。
事后,皮小磊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到一起分析之后,这才发现自己是糊里糊涂的卷入了一起命案,而且还不是一般普通的人命案件。
皮小磊仗势欺人的事,没有少做。但要真的让他扯上命案,还是不敢的。他可没有孙大伟那样的自信,这么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为了这事,他已经在家哆嗦了两天时间。想来想去,皮小磊觉得还是要把所有的漏洞都给堵塞好才行。
“皮少,你可别吓我。你不罩住我,还有谁来罩我呀!”看到那个皮少瞪大了眼睛,这个叫大宝的年青人连忙改口说:“好、好、好,从此不再说这事,让他烂到肚子里,这总行了吧?”
“算你识相!我走啦,有事就赶快给我传消息。”皮少用手拍了拍大宝的肩头,迈着八字脚走出了黄大宝的办公室。
流萤闪烁在林梢,忽出忽没,像树叶里藏着晶晶莹莹的蓝宝石,把夜sè点缀得分外瑰丽神奇。jǐng察分局那一块的审讯,还在继续进行着。
“赵二虎,考虑清楚了吗?”
“报告领导,我交待,我交待。”这个叫赵二虎的人,就是罗大鹏在现场上首先打倒的那个高个子花衬衫男人。此时,他戴着手铐坐在了刘支队长的对面。
“说!为什么会到小吃一条街上作案?”
“我有罪,我有罪,不应该贪图别人的钱财。”
“具体的说。”
“是,是,是。”
……
“路风民,你有什么打算?”
“我坦白,我走坦白从宽的道路。”这是那个胖乎乎的花衬衫男人,点头哈腰的交代着那天到小吃一条街上调戏妇女的前后经过。
……
赵二虎和路风民的交代,听起来倒是很顺畅。说是有人在饭店门前碰到他们,愿意给200元钱来闹个笑。
闹笑的方式倒也简单,就是让他们在靠近六点的时候,到小吃一条街的顶头,找个女人搂上一搂,看看jǐng察的反应速度。对方先给100元,说是事情过后再给100元。
对方是谁?只知道是一个中年人,京城口音,戴着一顶宽边凉帽,连脸都没有看得到,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虽然用上了不少手段,赵二虎和路风民还是一口咬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刘少兵根据自己的经验,也意识到这两个人的交待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杀手出面雇佣帮手,也不可能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赵二虎和路风民这种人。
赵二虎和路风民说到钱的时候,都是连声大喊‘上当,上当’,说是上了那个人的当。
为什么要说上当哩?是因为对方实际上只付了100元钱。事情一发生,他们两个人就被抓了起来,那人就连影子也没有看得到,当然也就谈不上付后来的钱了。
听到两个流氓如此说话,参加审查的jǐng察想笑也笑不出来。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想着对方的未付款,不是在做梦吗?笑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要想破获这起案件,难哩!
赵二虎被吊在了墙壁上。右手铐在墙上,只有左脚尖能顶在地面上。用行话来说,这就叫‘金鸡dú lì’。这名字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其中的滋味可不好受。全身的体重,要由一只手腕和一只脚尖来承担,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愈是受苦,越二虎就愈是在心中咒骂那个让自己装流氓的人。也不知怎么这样倒霉,就会被那个素不相识的家伙给挑中,做上了这么一趟交易。
本来还以为是财神爷看上了自己,是在照顾自己发财。没有想得到,却是灾星上了门,无缘无故的惹上了官司。
咦,这事关皮小磊什么事?为什么要偷偷溜进来,让自己说话谨慎,不要说不应该说的话。并且答应自己会有奖赏。这是怎么一回事哩!
这么一想,赵二虎想到了一个镜头。那个让自己去当流氓的中年人,自己曾经看到过一次。对了,是在头天晚上,看到那人曾经去过夜总会,好象认识黄大宝。
怪不得,怪不得,赵二虎想通了其中的关门过节,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之前,他只要仗着皮厚,硬抗住jǐng方的审讯就行,因为自己说的都是老实话,没有半点谎话。
这一联想起来,反而有了心理负担。不说没有事,只要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反而是真的与杀人案扯上了联系。反正路风民只是自己的跟班,什么也不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看到过那人的事。
赵二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当然也就下定了决心。
夜,越来越深。
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夜晚!星星比任何时候都要多,又大、又亮,红的、绿的、黄的、橙的、白的……就像一枚枚亮晶晶的彩sè的铜钉,嵌在一个硕大无比的黑黝黝的圆球内部。
它们既不眨眼,也不闪烁,只是安静、安详的挂在天空。活像宇宙的一只只明亮眼睛,在注视着昏迷不醒的任笑天。
已经三天时间了,任笑天就这么不吃不喝地躺着。一切都在依靠着那输液的瓶子,维持着他那垂危的生命。到了这时候,就连最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任四海,也已经躺倒在床上默默地流泪。
谁都知道,这孩子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光。知道任笑天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亲人也好,朋友也罢,都已经汇聚到了医院,想为他送上最后一程。
哭声,由压抑的呜咽,到悄声的抽泣,让医院住院部罩上了一片悲怆之sè。
新闻单位的记者,当然也在准备报导这最后的一瞬间。也许,他们会想出许多的赞美之词,给英雄加上无数的光圈。可是,这一切对于英雄本身,又有什么意义哩?
唉,怎么老天爷就不会保佑好人哩!病床心脏科的医生顾小雪,用手摩挲着任笑天的面庞。好凉好凉的皮肤,触摸之后,顾医生都会有一种寒蝉的感觉。
在众多医生中,顾小雪能够脱颖而出,被专家组的医生选中当管床医生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她能细心地照料病人。而且,她对任笑天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
“顾医生,你说人会有灵魂吗?”护士小梅还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她又帮助任笑天换上了一瓶盐水。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象任干事这样的好人,不应该遭到这样的报应。”顾医生的眼睛里含着泪。
想到自己的弟弟被人连累,成了一个等待宣判的罪犯。是任笑天连续奔波三天三夜,才从黄海市那边抓回了真凶。小天啊,我们全家都还没有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哩!
“是呵,我也听人说了,他是个好人。”小梅把任笑天的右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想让自己的体温,能够给这个躺在床上的帅哥一点温暖。如果任笑天能够活着,那该是多好。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容易找得到哩。
看到小梅这样,顾医生也抓着任笑天的另外一只手。让他贴着自己那硕大的胸部,也想让自己的体温能够给任笑天传输一点温暖。如果任笑神智清醒的话,肯定会是静静地品味着其中的温馨。
多么涟漪的情景呀!一只手抚摸小梅的面庞,一只手按在顾医生的胸前。看到室内两个美女如此的伤心,有人嫉妒,有人眼红,也有人羡慕。可是,这一切的温柔,任笑天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住院部的走廊上,任笑天的nǎinǎi已经晕倒过几次,他的妈妈和妹妹,一边搀扶着摇摇yù坠的nǎinǎi,一边也在号淘大哭。
他的爸爸,一个老实憨厚的农民,独自躲在那墙角处抽泣。虽然没有声音,双肩却在不停地耸动着。手中的那支香烟,都已经熄灭了好久,也没有能够发现。
病房另一边的走廊上,也聚集了不少的女人。哭得最凶的那个中年妇女,就是任笑天在小吃一条街上喊姐姐的那个女人。她叫任玉兰,还有她的女儿小娟,娘儿俩哭得抱在了一起。
在她们旁边,还有一对母子俩。那是城区纪委的水素琴和她儿子小海。
“妈妈 ,我要小天叔叔,我要小天叔叔。呜——”孩子那稚嫩的哭喊声,让周围的哭声更加响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