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笑天听得支队长一追问,咧嘴一笑说:“材料中写得很明白,向子良的老家在燕京,妻子和子女在法兰西。他被释放出来,既没有落叶归根回老家,也不是急着去国外与家人团圆,却来到了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地级市,而且是一个经济并不算发达的三线城市定居。这中间,肯定会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内情。”
“你认为,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内情,把他给吸引到我们海滨市来,会不会还是与他以前的特务经历有关呢?”宋支队长依然还是不动声sè的在进行追问。
任笑天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略一迟疑以后,才坚定地回答说:“我觉得这种可能xìng不是很大。”
“理由呢?”宋支队长一点也不停歇,接着就追问了一句。
任笑天张口就答道:“我认为,不管向子良有什么样的秘密,不管他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相信,经过这么三十多年的挤压,也应该让安全部的那帮特工给榨干了。向子良既然能大张旗鼓地跑到我们这儿来定居,这就说明没有什么值得让安全局关注的事情。如果有的话,那就应该是安全部出面来安置向子良的定居,而不是由我们来āo作这一切。最简单的说一句,他们也应该主动与我们jǐng方取得才对。不然的话,他们也睡不着觉啊。”
“嗯,小天,说得有道理。”支队长一直是很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任笑天说顺了口,思路也就逐渐打了开来。他捏捏自己的鼻子说:“我认为呀,海滨这个地方,肯定有向子良关切的事情。人老了,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能做上一个了结,这符合老人的心态。特别是他这种心志很坚定的老特务,更是会如此。不过,他的这种心愿,估计与安全工作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进行一般的监控,及时掌握有关情况也就行了。”
“哈哈,小天,分析得不错。你们那个所长,把你给派过来,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行,考试合格,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向子良到海滨市的安置工作,就由你来具体负责。你就从他的住房开始考虑,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房子,先帮助租下来再说。”宋支队长又丢了一支香烟给任笑天。
他接到手之后,先跑了过来帮支队长点了香烟。然后,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笑道:“嗨,支队长,这事还就让你给说巧了。我的辖区里,有一套42个平方的房子。是老办公楼改建而成的宿舍,每户是两间半,有厨房,有卫生间,正好适合这个老特务居住。”
“人家会愿意出租房子吗?主人自己又住到什么地方去!”支队长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当时的人,住房情况都不太好。不可能象rì后那样,一人手上有上百套住房,轻易不可能拿出来进行出租。
听支队长这么一问,任笑天满有把握的笑道:“没问题,房主王大伯老两口子,到法兰西看望在那儿留学的儿子去了。说是要在那边住上几年时间,还托我姐姐把房子找个妥当的人给租出去哩。”
“你姐姐!你姐姐是谁呀?快快给我从实招来。”宋支队长知道任笑天的家庭情况,只有一个在燕京读大学的妹妹,并没有什么姐姐。本来,他也不会去管这样的闲事。只是因为任笑天刚才的回答让他满意,心中一高兴,也就和任笑天开起了玩笑。
听到支队长一问,任笑天赶忙解释说:“支队长,那是我认的一个姐姐,她叫水素琴。在城区纪委工作,就住在王大伯的隔壁。有她帮助我们,也能方便我们及时掌握和控制情况。支队长,你看这种房子行不行?”
“嗯,不错,不错。那你就抓紧时间与你姐姐取得联系,先把房子给租下来再说。”说到这儿,宋支队长又叮嘱了一句:“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报告。其他人,就不要介入这件事儿了。”
听到支队长的吩咐,任笑天当然是连连点头。从治安支队出来之后,他又蹬着自己的自行车奔往了城区zhèng fǔ方向。
“小天,快坐,快坐。这大热的天,怎么也不知道找个地方歇一会?看你跑得这么一头的汗水。”水素琴看到任笑天找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也是有点惊讶。不过,她也顾不上问话。一边打毛巾,一边埋怨了几句。
等到这些都忙好之后,水素琴才坐下问道:“小天,有什么急事,让你怎么急着跑到我这儿来啦?”
任笑天憨厚一笑说:“水姐,你家隔壁王大伯家的房子,不是要出租吗?我这儿有一个工作对象,需要租房子住下来。这么一想,我就找你来啦。”
他把向子良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说:“姐,有你住在老特务的旁边,就是有些什么情况,我们也能及时掌握呀。姐,你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水素琴抿嘴一笑说:“小天,你帮王大伯家出租房子是假,倒是拉姐姐的公差才是真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谁让你是我的姐姐哩。碰到这样的事,还有什么样的人,能有姐姐这样身份的人可靠哩!”任笑天拍了水素琴一个小小的马屁。
在这种大热天到外面来出公差,谁的心情也不会好。本来,任笑天也只是带着一种不忿的心理,准备到治安支队应付一下公差就算了事。
谁知,他在宋支队长那儿接受任务之后,心态却有了很大的变化。帮老特务把租房子的事给落实下来以后,任笑天的并不是直接就去向宋支队长汇报任务完成,而是从水大姐那儿取到钥匙,赶到了所租的屋子里。
任笑天先是打开门窗,让屋内由于多rì不住人而产生的霉味散发出去,与外界的空气好好流通了一下。接着又脱下制服,捞起袖子,拿起扫帚和抹布,把整个屋子从里到外的好好地打扫了一遍。
全部打扫定当以后,任笑天又对屋里的生活用品仔细清点了一番,再到街头商店里补齐了米面和油盐酱醋。忙活了半天时间,好不容易才把所有的活计都忙定当,方算是了结了一项工作,他这才放心地回转了市jǐng察局。
听完汇报之后,宋支队长眯着眼睛看着忙得汗流浃背和一脸灰尘的任笑天,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年青人,做起事情来总是钉是钉,卯是卯,一点也不含糊。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孩子的命运就总是如此乖舛呢?
他让任笑天坐在电风扇旁吹了一会,才故意问道:“小天,就为了这么一个老特务,值得让你这么做吗?”
任笑天听到支队长这么突然一问,也楞了一下。为一个老特务做这么多的事,有这个必要吗?只是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么几张纸的材料,却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任笑天从资料中得知,解放后没几年时间,老特务就进了牢房。好不容易刑满释放出了监狱,既没有出国去与家人团聚,也没有回到原籍燕京市去养老,却跑到了海滨市来定居。
那个向子良,虽说年纪大了一点,和家人团聚的话,也还能过上几天安稳rì子。真不知道这老特务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要跑到海滨这种穷地方来干什么?
老特务也是人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坐了三十多年的牢房。大半生,都被埋葬在监狱那种不见天rì的地方。能活着走出监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大的罪恶,也算是足以抵偿了吧。
再说,人家也曾经为民族大义做过不少好事,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杀小鬼子的时候可没有装过怂,而是表现出了华夏男儿的民族气节。让老爷子住得好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支队长,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出于一种侧隐之心吧。虽说向子良是敌对阵营的人,但人家已经为自己曾经的罪恶付出了几十个hūn秋的代价。在我的心目中,只要他不再继续犯罪,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任笑天坦然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宋支队长点点头,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接下来,他把这边落实的情况,用电话向省jǐng察厅治安局进行了汇报。其余的事情倒也简单,那就是安心等候老特务的到来。
时间不长,宋支队长就接到了电话总机的通知,说是省jǐng察厅厅长办公室有内线电话找自己。没有等到他想得清是怎么一回事,话筒里就传出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说:“是宋鸣达同志吧,我是周厅长的秘书罗定山。”
“罗秘书,你好。我是宋鸣达,请问领导有什么指示?”宋鸣达当然知道官场上的规矩,罗定山的电话,等于就是厅长周绍松在发布指示。
“有件事要通知你一下。下午四点左右,金陵军区首长的车子,专门送向子良到海滨市去定居。鸣达同志,这件事你一定要重视。接待好、安置好,绝对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过了一会,分管治安的副厅长也打来了电话,反复进行嘱咐,说是新调来的周厅长对向子良的安置工作十分关心。
宋鸣达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一回事哩?一个坐了半辈子监狱的老特务,莫名其妙的要到海滨市来定居,这本身就透着不少诡谲的sè彩。既然是定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会引起上层如此的关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