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静坐在离家不远的小河旁,明镜的河面微波粼粼。眼下正是春草发芽、桃花盛开的季节。近日来,锦路在集市上多次听到消息:有人说腊月二十五日前后他得心脏病去了南方,也活不了多久了;有人说他天天在家带着他那异女家的外孙女,过年那天还见到他的;甚至有的人还说张丽娟的爸爸已经死了,埋在了新浦……有的人说他得了心脏病,却又有人说他是肝炎……众说纷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实在令锦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对张丽娟说道:
“你爸爸也许真的是有病了,但也不一定会是重病,人有病也是正常的,但我们得有去看望他的思想准备。可我不明白:你爸爸的老伴儿不是没来他的身边吗?有病为啥朝南方跑?又怎么那么巧合?我们刚去了信,第二天便传出你爸爸有病去了南方的消息,是不是你爸爸见我们去了信,认为他们的机会来了,便想方设法引你‘出洞’的”
“我想去看看爸爸,近日来我也很想念他,可是又怕他们借故来为难我:故意以侍候爸爸为由把我留在那儿,听说父亲有病的消息后,张丽娟的心忐忑不安起来。
“还听说你爸爸接到信后,找人念给他听,村里好多人都反映不错。”
“我时常暗暗想他:他是我娘家唯一而且是最亲近的人。我爸爸,他对我很疼爱……我也理解他。我虽然爱他,可是我最爱你和孩子,我一时也不想离开你们。”
“你的心情我理解,其实我们的情,怎么比方来着”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心胸澎湃:“就像那潺潺的流水。流进了这爱的河……你说呢?”
“是啊,无论是你我之间,还是他们之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一片情就是一滳水,能给枯萎的小苗带来一线希望。好多好多滳水汇聚而来就成了河。这好多好多滳水汇聚在一起就像人与人之间的爱一样,相依相溶、无私而又美好……爱就像这永不干枯的河。你说不是吗?”
“是啊,就说你爸爸吧,他也是为你好,你听说他病了心里也不好受——只不过,每一个人爱的方式不同……”
“不过,我还不是看望爸爸的时候……”她流着酸心的泪喃喃地说。
“我想也是的。”他将一块石子向河里抛去,河面顿时荡起了层层涟漪……
一天下午,一辆白色面包车在锦路邻居家的猪圈旁停了下来。车子里下来三个男子,而司机却没有下车。
“小娟在家吗?”有位二十多岁的男青年走进锦路的家院,问道,随后又进来了位四十七八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人。
“小娟。”他一眼看到了正锦路后面缝纫机上做衣服的张丽娟。
张丽娟闻声而起:大哥,你来有事吗?”
“你爸病了,我们来转告你。”继母的闺女婿却抢着说道。
“真的吗?他得的是什么病?噢,大姐夫进屋里来坐坐。”她的心里好沉重,仿佛一种失落感顿时涌上心头……
“大哥和大姐夫你们坐下慢慢说。”锦路也热情地给继母的儿子和闺女婿等人让座。
“不用坐了,我们把来意说完就走。”她的大姐夫马上出去向司机招手道:
“开过来,开过来,把车子转过头,再向前开近点。”出租车在她的大姐夫的指挥下,停在了锦路家院外的正门前,他们这一举一动引起了邻居们的极大怀疑,便去告诉锦路的母亲,邻居们见了纷纷前来凑热闹,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魁梧的大姐夫一进屋,他掏出了灌南某医院的二三张让锦路和张丽娟并不能看得懂的医疗证明。他们说着什么,可锦路一点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娟爸爸经医院诊断为肝硬化,好果不治……他活不了多久了,我们是来看看……他也想小娟……”这时,那位四十多岁的老苏忙加以解释——他是小娟爸爸的同事。
张丽娟听了泪水不禁索然而下。他想她那慈祥而又沧桑的爸爸了。
“那用得着来这么多人吗?”有人马上说道,但他们的问话没人理睬。
“二舅病了,我们应该去看看,只是他原在家,又去那么远的南方干什么的?他怎么不到我们这儿来过几天呢?”没有人搭话,只听锦路接着说:
“我听说他得了肝炎,有人说心脏病,这医疗诊断上的符号我看不懂,怎么没带他去大医院去查查?”他的连连发问没有人回答,他对这小医院里的诊断产生了怀疑,况且想在小医院里弄张假条子并不难,因为他们多次玩着“花样”,已经引起锦路和张丽娟的提防,也不得不多用一个心眼,他们被吓怕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锦路又次接过小娟看过的条子,想从中再次发现点什么——想从中再发现点什么——可让他唯一能看得懂的是这月的二十八日,看来事情还真有这么可能性。
她的大姐夫的表情和举扯,一眼让人看出他是位非常机灵、社交广泛的人:他仿佛有点畏惧感,他赶着人们离开,也像是预感到一场角斗即将发生,或是他做贼心虚:
“我们坐坐就走,你们来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我们这些除了是家庭叔叔,就是前后邻居,没有什么外人,我说实话,小娟的爸爸现在身边有老伴,还有女儿,小娟的爸爸待你们也不溥……既然他现在有病毒了,你们这些儿女都应该尽尽孝心,该带他看病就带他去病。小娟,现在还有没断奶的孩子,看她那呆样子,就是到儿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这时锦路的表叔说道。
“这事让你们知道的好,至于你们去不去,那是你们的事,他就你这么一个亲生女儿,理应在他有病的时候到跟前去看看他,我们把电话号码留给你,有什么想法打个电话或写信都可以。”
这时锦路说道:“这是应该去,应该去的。不过要是他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想女儿了。他既然能去了灌南,为什么就不能来我们这儿看看呢?”
“她暂时不能去,孩子还没有断奶,偏偏又是上百里的路……”这时锦路的母亲放心不下儿媳把孙子带走,她越喊越上劲。
“妈妈,你不能这么说,不去了就不要说是因为孩子。只是我把孩子带去,是让人家侍候孩子呢,还是我侍候爸爸呢?反正有些不大方便……”张丽娟难为情地说。
“那就依你们两个孩子的。”母亲改口道。
“我们走吧,讣她看着办。”老苏边说边带他们向外走去。
他们走后,人们议论开了:
“他有多长时间的病了——二十八日?不对今天是二十六日吧?”
“说老丈人病了,能不花钱——恐怕不是花一点钱就能行了吧?”
“也许他真的是有病毒了,可是并不会像他们说的那么重吧?就看不透这里有没有圈套。”
“那暂时稍稳稳再说,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明白。我看还是先发个特快专递。”张丽娟说道。
“你把你想说的大意告诉我一下,我再帮你写信。”
“我的大意是反正我不想去继母和大哥那儿,爸爸虽然有病,但有妈妈和大哥在跟前,我就放心多了,爸爸对你们的关心和爱够多的,他们也应该有孝敬我爸爸的责任和义务。还有,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请你们不要做些不光彩的事,来干涉和骚扰我们的正常生活与婚姻自由——这种口气最好写给那个大哥,但在爸爸的面前,我觉得有点不妥,我还要告诉他们,我过些日子会去家看望爸爸的——但不是在南方的时候。最后求希望爸爸能早日康复。就写这些了。”
“你说是不是我们年前去的信,给了你爸等人某种启发?还是他们错误地认为:你是看中我的钱财?所以他们要把我们仅剩的这点钱,以你爸缺钱为由……也许他们错误地认为,那样就能使我们失去了爱情的支柱……”
“我认为他们这么想也有可能,不管我对爸爸怎么怎样?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可是我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毕竟是我的爸爸,我会理解他的心情,我也不止一次地想去看看他;哪怕看上他一眼,哪怕到儿聊聊就来;哪怕再给爸爸做上一件事,可我特别不想去那人生地不熟的继母那儿,换句话说,爸爸如果对我没有做出在浦南的那种非法手段,也许不知我要去家多少次了——也许爸爸也在为那件事没有做好,而不好意思见我的面。我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因为我多么想爸爸,但我更珍惜我们这温暖美满的家!我不想让任何人在我们这美好的生活中添上一点阴影。否则我会不顾一切地去看望他的——现在除非有你陪同我才会去那儿的……况且爸爸还有他的老伴儿在身边,我希望他们过得好,我不想呆在爸爸为想我营建的那个家,我是也不爸爸为了我的拖累而支撑两个家,我希望他们能组合到一起。可是如今他们真的到了一起了……”她犹豫不决地说。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感觉酸甜苦辣咸一味皆全。
“我愿意与你如影相随,我看我们怀疑是应该有的,但更应相信事实,因为病人是最需要安慰、温暖和爱的。”
“是的,我们本应该去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让爸爸的晚年过得幸福。”那为了她和继母全家人的生活,而艰辛地拖着平板车的父亲时时萦绕在她的眼前。爸爸就是把这种无言的爱,用他的汗水献给了她和继母。想着想她索然泪下,牵肠挂肚起来,她接着说:
“我想去看望爸爸,我想让你伴随我去,可是你妈妈恐怕不会得让你跟我去我爸爸那儿的,她前几天和表婶在议论这事时说让我带点钱先去试试路子,看他接受没接受你?我想他也许仅仅是想要点钱的。”
“二姨和大姐也这么对我说的,并且有人转告我二姨说你爸死在了新浦,说这话的人就是你家庭的那位哥哥。我看我们还是待弄清事实再说。不过,我要想去他们那儿,谁也阻拦不了。”
锦路的母亲、二姨、舅奶等人听说锦路和张丽娟要去看望爸爸,都放心不下,可是他们并不听这种劝说。也许是他们心中那不可言喻的爱让他们必须这么做……
锦路和张丽娟听说张丽娟的爸爸因为和异子闹了矛盾而回家了,他们心中不由一阵心酸,决定前去看望。
锦路驾驶着三轮车车驶进了张丽娟久别的娘家。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是喜是忧,是苦涩还欢乐——也许都是吧。张丽娟的娘家里此时冷清清的,家院的大铁门没有上锁,只是紧紧地关着。张丽娟多日不见这个家了,此时让她感到有些陌生和冷漠,还夹杂着阵阵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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