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房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人以雷霆万钧之势踢开的时候,我正怀着对自己记忆缺失的蛋蛋忧桑趴在床上静养。
是的,我的记忆出现了局部缺失,关于这点,在醒过来那日我就隐晦的向迹部景吾君提过,可惜对方不相信,许是因为往常被我忽悠过太多次,当我说实话的时候他就条件反射的不肯当真了,⊙﹏⊙b 。
所谓‘自作自受’,指的就是我如今这种情况,o(︶︿︶)o 不过幸好短缺的不是太过重要(至少目前对我来说)的东西,所以我在医生不知是真是假的‘被严重刺激后记忆出现紊乱’的结论下,打算暂时就这么揭过。
反正在住院这段时间里,被舆论命名为[独角兽事件]的连环案件已告了结,那期间种种波澜起伏峰回路转都是经由迹部景吾之口告知的我,虽然很精彩,具体一丝一毫我却无从参与。
事态发展到如今算是渐渐趋于风平浪静,我趁着闲暇将这段时间种种遭遇一一整理,得出情况如下:
小寺则织 = 连环杀人案执行者,现已死亡。
[洛丽塔]组合所在娱乐公司高层 = 幕后策划者,现已全部被警方羁押在案。
[洛丽塔]组合成员 = 受害者(各种意义上),基本死亡,当日唯二生还者其中佐井美咲死于高层意图亡羊补牢策划的‘医疗事故’,月森瞳则昏迷不醒,原因未明。
然后,问题就来了。
我捶了捶时不时抽痛的脑袋,侧首对着窗外远目————话说,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犹记得事态进入高/潮的那晚我肯定不是冲着小寺则织去的,因为他即使是凶手也不过是握在别人手上的一把刀而已,导致[洛丽塔]组合与偶像公司全军覆没的是岛川深介,我从佐井和月森瞳身上看到那些内/幕就隐隐猜到新游戏的最终目的。
‘独角兽’那种暴戾的生物不单单是撕毁被沾/污的生命就满足,那些始作俑者也将不得幸免;所以,胁迫[洛丽塔]组合卖/春事件的幕后高层是真正的目标。
岛川深介不愧是拥有极端另类正义感的人。
然后,我也确定直接/操/纵小寺则织的并非岛川深介本人,毕竟已经死亡的人是不会有那种随机应变的操控能力,所以…
排除法之下,就是月森瞳。
那么我缺失的记忆就是关于月森瞳的?
………
挪动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躯体,我抿了抿嘴角,翻身把自己放平在床上,而后森森的叹了口气。
月森瞳如今象条死鱼似的躺在重症病房里,我即使心存犹疑也不能付诸行动吧喂?!更何况还不知道丫对我做了什么,没弄清楚之前就送上门那是找死。
话说…为什么我记忆里那晚‘和变态起来的小寺则织斗智斗勇最后小宇宙爆发打败对方令得他羞愧自尽’这件事是这般的不协调呢?究竟是哪里不对?
正当我被脑子里不知真假的记忆弄得七上八下的时候,喉咙里吐到中途的长气就被一记巨大的声响堵了回去。
[碰——!]一声,病房的门狠狠撞到墙壁上,然后倒弹回来,最后又被原先踹开它的那只脚丫子顶住。
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我支起身体,目瞪口呆的望着将房门堵得水泄不通的几道身影,半晌,眼角一抽。
“探病时间已经过了!请马上离开!”高亢的女声被几道身影掩在看不见的后方,却是负责看护我的护士小姐,如今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气急败坏。
堵着房门的几人里,外围有人低声不知和护士小姐说着什么,许是交涉?而打头的那人气势汹汹进入病房,等到他走进来,后面的家伙却又把门给关上,看情形这要单独会面。
看着三两步走到病床前站定,神情意味不明却绝对不善的这人,我默默挑了挑眉,“美作君?”
英德学园这四位花样男子在此番事件里堪称祸不单行,那晚美作玲被小寺则织挟持,最早西门总二郎亦是涉入案件被当做凶嫌,两者前一位是由于无意间得到卖/春/事件的证据,后者却是岛川深介的布置。
表面上小寺则织选定西门总二郎作为混淆警方视线的烟幕弹,因为他倒霉的被清水晶子当成金龟钓到;实际上,真正安排那一幕的是岛川深介,因为如果要扳倒势力错综复杂的组织/卖/淫/幕后方,更强硬的世家介入是必须的,而西门总二郎相当荣幸的雀屏中选。
于是,美作玲这是来找我算账?因为那天他不小心被我忽悠参与案件的收尾,而后险些被小寺则织干/掉?
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我面上仍旧作莫名其妙状;站在一米开外的美作玲也没有后续动作,仅是保持着面色铁青的狰狞样子,两人面面相觑良久,美作玲抽/出/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扬起左手将一物凌空丢过来。
“你竟敢/操/纵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道,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震怒。
“哈?!”我满头雾水的看了他几秒钟,在确定了对方那满脸恨不得将我咬死当场的情绪不是开玩笑之后嘴角狠狠一抽。
谁/操/纵你?谁敢/操/纵你?!
可是…看他的模样不似有假,于是…总不会真是我对他做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事然后又把自己的记忆给抹除了吧?我特么又不是吃撑了,再者说也没那本事。
想了半天没得出结论,于是我伸手捡起差点被美作玲扔到脸上的那物,定睛一看,又是一愣:
这特么不是一纸团么?
抬眼扫了下双拳紧握似是强忍一掌挥上来的冲/动的美作玲,我默默垂眼,将手中的纸团徐徐展开…
五颜六色,明显是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字拼凑而成的内容经由眼睛输送到神经中枢。
………
痛…我的头突然很痛很痛。
忙不迭丢掉手里的纸张,我抱着头整个人蜷缩起来,混乱中隐隐听到美作玲的惊呼,或者还有谁撞开门跑进来的声音,但是一切外物我都无暇顾及,因为实在是疼得无法忍受。
象是一把锥子在里面死劲的攒动,连脑浆都要被搅成浆糊状。
我听到自己的惨叫,同时听到迹部景吾的怒喝,周遭一片兵荒马乱,而我却挣扎着翻滚撕咬,意图借助肢/体/发/泄/冲淡脑子里剧烈的疼痛。
‘月森瞳或者月森晴海,你希望,醒过来的是谁?’
想起来了,那天在别墅里等我把相关人员一一‘看’过去之后,锁定的目标已经从小寺则织转到月森瞳。
很早以前的预感在那天得到证实。
小寺则织的行为举止是明显有偏执倾向,可是经由几次接触,月森瞳的表现却令我觉得诡异,所以将重心转到她身上。
记忆存在明显断层的月森瞳比神经质的小寺则织更值得推敲,将心比心,相信作为推手的岛川深介也会和我一样,对月森瞳比较感兴趣。
结果,果然如此。
月森瞳的记忆断层是因为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她是月森晴海。
或者该说,‘他’是月森晴海。
最后,我挑起月森瞳体/内两个人格的斗争,却也因为得意忘形而被反将一军。
被完全分裂开的两个人格各自都有缺陷,同时也各自衍生常人无法企及的能力,月森晴海在催眠/操/纵他人方面几乎无敌,我怎么会给疏忽了?
月森晴海能把小寺则织拿捏在掌心,对付旁人自然也是小菜一碟;我居然连什么时候中了他的暗示都不知道,这样看来…美作玲应该是被那张纸唤醒缺失记忆了吧?
解开暗示的关键居然通用,比想象中棘手许多的家伙,我确实是轻敌了。
我瞪大双眼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喉咙被逆行的血气堵得又腥又涩,在头颅里作乱的疼痛已经沿着经脉往下攀沿,痛苦如灼热岩浆一路焚烧至双手,最终停留在手腕处,留下灰烬般的虚无感。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失去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却没办法分辨究竟是什么。
挣扎嘶嚎渐渐停止,我象只青蛙四脚朝天被钉死在病床上,迹部景吾按着我的手,僵硬的脸庞泛出隐隐青色,眼眸里甚至带了些惊惶。
侧头我看到自己被抓住的手腕青筋暴起,而紧按着它的那只手骨节同样泛起青白,铁箍似的用力。
“我给你一个网址,你去把电脑拿来。”我吞下血腥味十足的唾液,扭头对着迹部景吾说道,“可以放手了,我暂时没事。”
迹部景吾神色复杂看了我半晌方才松手起身,原本阴郁的眼神舒缓少许,随即他对着按着我另外半边身体的日吉若说道,“日吉,松开她。”
待得缚住身体的力道一一松开,我慢腾腾地起身,把方才制伏自己的几位逐一看过去:
迹部景吾、日吉若、美作玲、道明寺司,哦~最后还有领着医生在关键时刻意图对我使用镇定剂的花泽类。
基本都到齐了。
………
日吉若返身折到病房门口捡起丢在地上的包,有两个,看样子却是他和迹部景吾情急之下扔在那里的;迹部景吾与花泽类无声的飞快交换了眼色,下一秒请来的医生就被托辞送走;余下的人则守在病床附近,面上俱是戒备,似是生怕我一个不注意又羊癫疯发作。
“要电脑做什么?我觉得你还是先让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好。”日吉若边把从背包里掏出的笔记本递给迹部景吾,边满脸肃穆的告诫我。
“暂时不需要,把手上的事解决再说。”我摇头拒绝他的建议,伸手欲要接过笔记本却被迹部景吾拦截;他侧身坐到床边,一面打开电脑一面侧目盯着我,上下打量的视线似是在确认我真的如自己所言暂时不会发癫。
我揉了揉太阳穴,龇牙露出饱经沧桑的‘柔弱’笑意,抬抬下巴示意迹部景吾把注意力先放到该做的事情上,在他打开网页后嘴里溜出一串字母,“上去,是别人的临别赠礼。”
许是因为我言语间咬牙切齿的痛恨过于明显,包括满眼好奇围拢过来的英德的三个人都把视线投射过来。
迹部景吾动作一顿,凤眸眼角微微一挑,斜睇过来的眼神带了些错愕,不过他很快掩去异样收回目光,手下飞快输入网址,随即,画面开始跳转。
在显现出来的纯黑网页一点点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的这段时间里,我听到他们的呼吸逐渐凝重起来,“这是…什么?”相较于美作玲的疑惑,问出相同问题的日吉若语气中却是多了一份惊愕的笃定。
“这是…”迹部景吾猛地偏过头死盯着我,灰紫凤眸微微睁大,眼神里满是凌厉的意味。
我垂下眼睫,避开他冷峻而锋锐注视,抿抿嘴角复又抬头,这次却是看向美作玲,“你要的答案他给你了,你可以自己看。”
“他?”美作玲脸上的表情却是空白,眼神更是莫名其妙,“谁?”
“月森晴海。”我狠狠咬着牙,恨不得把那个名字磨碎在齿间,“他是男人,在被欺辱胁迫痛苦不堪的经历里诞生出截然相反的晴海。”
“强大冷酷、足智多谋,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必要时还给敌人致命一击。”
月森瞳有多单纯天真,月森晴海就有多残忍狠毒;他和她是真正的,光与暗的对影。
当然,最后这段评价我是不可能诉诸于口的,因为无论作何注解他们都会认为其中带着极深的个人偏见;我知道的,此刻在场的人几乎都是怀疑我也同样有变态倾向…嗯~或许迹部景吾也不幸免?
想到这里我也就没兴趣观赏美作玲他们青白交错的面色,默默斜眼把目光落到自从盯着网页就再没有任何动静的迹部景吾身上。
他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膝盖上,略略低着头,额际垂落的刘海半遮半掩那双凤眸,整个人看似沉浸在眼前屏幕所记载的内容当中,周身的气息却缓缓变幻,起伏不定。
过了很久很久,迹部景吾抬起头,也不说话却是先将笔记本电脑递到边上等候已久的美作玲手里,待得对方接过走到一边自去看个究竟时,迹部景吾方才长吁一口气,眼眸略略转动落到我脸上。
“你…”方才开口忽的又沉默下来,迹部景吾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原本就薄的嘴唇此刻也抿得更紧。
“那不是我写的。”我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眼底的疑问;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是那肯定不是我的手笔。
“是和[生成姬]一样的自述故事吧?”刚刚一直呆在迹部景吾附近,此刻却没有跟着美作玲他们围在电脑前的日吉若忽的插/进来,“我看了一半,是月森瞳还是月森晴海的角度?”
“应该是月森晴海。”我回想了下方才的那些内容,“只不过他比月森瞳强悍些,对方醒着的时候他也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经历全部事件。”
“也就是说…”日吉若的眉心皱得死紧,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醒过来的很可能是月森晴海。”我替他说出猜测。
“我立刻去找医生。”日吉若放下环臂的手,脚跟一转就朝着病房出口疾步走去,“月森瞳病房外有警方的人,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逃脱。”
………
空气中卷过一阵微微浮动,顷刻间日吉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门外,我闭了闭眼,将险险脱口而出的召唤吞回肚子里,闷闷的叹口气,“已经迟了。”
能做到这种程度又怎么会乖乖躺在床上等警察去抓?更何况,根本也没有确实证据对付月森晴海,双重人格什么的,即使专业医生也难判定留下来的究竟是谁。
低垂的脑袋被人狠狠按住,我一愣随即就听到迹部景吾的声音,语气是淡淡的,意味难明的,“月森瞳在学校里传言被本大爷玩弄的事,实际上是月森晴海的杰作。”
“我知道。”我被他阴森森的语气弄得浑身一僵,咽了口口水,挣扎着抬起头,“月森瞳记得你和她约会,然后牵手。”
想起当时看到那一幕时自己满心的坑爹,我龇牙咧嘴的笑了笑,“可是那些约会的场景却是我和你…呃~通过我的眼睛看到的。”
“什么意思?”迹部景吾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呆滞几秒钟,忽的象是想到什么眼睛越睁越大,“你是说…她和你一样能看到?”
“不是月森。”发现这点的时候我已经细细会想过许多次,可是却没有发现月森瞳有能够通过肢体接触解读记忆的能力,时间不对,她被植入那些记忆的时间内没有机会与我有近距离接触,通过迹部景吾也不可能,因为视角是我的。
这样算起来,就是…
“是岛川深介。”我说出心目中最有可能的人选,然后抿抿嘴角,偏头看向病房一角安静琢磨那些内/幕真相的英德三人,等确定对方没有机会分神到自己这里后,我把声线压到仅余两人听见的程度。
“我怀疑岛川深介没有死。”
方才英德那四人有说过,解除月森晴海暗示的那封信是道明寺司从医院柜台拿来的,即使月森晴海醒来躲过警卫他也没理由做出会将自己陷入困境的举动,应该是另外的谁。
所以我怀疑岛川深介没有死,另外…
“拜托日吉若查一查岛川深介的事。”我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迹部景吾,想了想决定坦白最后一件事。
“我变成普通人了,景吾。”
那封解除暗示的匿名信带来的不仅是真相,钻进脑海的意念同时烧毁了某些东西,我的双手如今直接触摸到迹部景吾,可是也只剩下肌/体/接触的温热感觉而已。
我的双手能力全无了。
模仿[生成姬]事件处理方式的无论是谁,我只能说他棋高一着,环环相扣之下非但将自己置身事外,还连带断绝我立刻反击的路径,在他进一步有所动作之前失去解读能力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事情发生后再想对策。
啧——真真好手段。
不过,反过来一想…如此一来,我是不是有机会摆脱‘走到哪人死到哪’的设定呢?塞翁失马?嗯~或者趁此机会回归‘青春热血运动少年’题材的平坦大道,我得看看,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