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腾腾的拖着几分钟前在幻觉里支离破碎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定了定神,我支起胳膊擦拭额角沁满的冷汗,闭了闭眼,吐出胸腔积於的浊气。
脑海中有两种互不相干的情绪激烈交战,一种是自己的,代入现代社会学‘叫兽’们研究结论所言的[明社会通病的冷漠],另一种是亡灵残余的哀恸恨毒。
‘她’在说:不甘心!
属于我的理智却警告自己不能太过深入。
视线下垂几度,我盯着脚下斑驳地面————灰白石砖铺就的地板几乎纤尘不染,一年前此处发生的惨剧早已经看不到痕迹。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又能做什么?”我用算是商讯的语气问道————半晌,回答我的除却附近枝桠被风拂动的沙沙细响再无其它异样。
我自嘲的笑笑,摇了摇头,将双手背到身后,步履蹒跚的转身就走。
多管闲事还是视而不见,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将各种得失细细斟酌过一遍仍旧犹豫不定。
说句实在话,我的态度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更何况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男女感情,弄出人命…冷血一点的说法也是自己想不开怨不得旁人…
真正躺在事发地点,全心全意感受过一年前那人是如何流尽鲜血,定下神来,似乎…好吧好吧~我都混乱了。
出了一身冷汗惊醒,发热的头脑降温之后,我开始回想过往几天自己所作所为。
……………
许是重合过死者想法的缘故,近段时间行事都变得没风格,被附身似的,总有不属于自己的零碎感情跳出来支配我的反应。
特别是…遇见松山贵一的时候。
那一瞬间的心跳如雷,我愿意拿脑袋担保,彼时绝对是受吉野小夜子的影响,不敢说百分百,七八成却是肯定的。
因为我个人对异性的守备范围,怎么也包容不到松山贵一那款的去。
帅到惨绝人寰的男生于我的意义都是‘边儿去!老娘没力气和男人抢男人’,再不然就是需要我付账的,(= =)。
邂逅松山贵一时我的种种急色攻心,剩余那两三成理智也是为着弄清楚‘情不自禁’是个怎么回事…真是不小心回忆就忍不住各种暴躁。
现在细细反思,我倒是应该担心自己真的鬼上身,而不是烦恼需不需要没事找事替不认识的人强出头。
身体变成兼容格式,搁谁身上都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诶——不过话说回来,唯一能苦中作乐的大概是弄清楚,中病毒的不是我个人,而是三条樱子的后遗症,这一结论。
所谓‘因果关系’,因为三条姑娘属性神奇到兼容卡巴斯基和瑞星,于是…导致我莫名其妙换个外壳,最后,还能插/入顺带解读死者吉野小夜子的u盘件?
噗~~~~~名为‘三条樱子’的系统真特么神奇啊喂!
……………
脸皮微微一抽,我停下行进间的步伐,抬头望天————嗯~在脑子真的搞不清楚去同情别人之前,要不要先找家寺庙焚香、更衣、静坐,修身养性外加去去秽气呢?
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
嘛嘛~寻个时间庙里呆两天好了,求个心安。
抬手筢筢头发,给心血来潮的莫名想法一个肯定结局,待要继续朝前走,随即我就地愣住。
————这是哪啊?诶~话说方向倒反了吧?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方向…都到慌不择路的程度了吗?
脚跟往后转,急匆匆就原地返回。
想是走得仓促没注意,都沿着整幢教学楼背阴快到另一侧拐角去了,真是…糊涂到自己都快受不了的境界了喂!
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埋头疾行————直到一双看着就乱糟糟的球鞋刺入眼帘。
脚下步伐一顿,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盯着目测距离约两米的鞋子半晌,挑了挑眉,视线顺着它缓缓向上攀沿。
本色大概是雪白,现如今蒙上淡淡灰色的球鞋,男式,再往上是包裹在深灰格子校裤里的长腿…嗯~比例甚是不错…
目光继续往上移动,随即,橘黄棉花团穿着雪白衬衣,映入眼帘…嘴角不期然一抽,我满头雾水看着拦在道路中央,神情貌似异常困顿却强自睁大眼睛的少年。
————芥川慈郎?
还真是…冤家路窄么?
……………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眼见对方两眼无神似乎…象是发呆?我略略往侧边移动一步,结果还是没反应,于是我估摸着也许真是不期而遇?
————那好!就此别过。
我装作不经意的大踏步朝前走,没成想擦身而过时,他猛地抬手扯住我的胳膊。
‘干嘛?’我恶狠狠的三十度角往上斜睨身高和自己有些微差距的这人,眼睛里射出的凶光意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呐——”他用倦意朦胧的声音开口,之后就没了下。
‘有话快说有p快放!’我加重眼神里阴森森的意味,磨了磨后槽牙,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下去,抬手反扣住他的手腕,顺势摸索到关节处。
正准备好好展示一番自己修得异常锋利的指甲————在他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的肌肤上。
“呐~提拉米苏很好吃。”他忽然飞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手下动作一顿,我眯紧眼睛,“然后?”
“然后?”他象是愣了下,目光变得闪烁不定,用细不可闻的音量嘀嘀咕咕,“我,我不是故意…嗯…看到你躺在地上…”
他边说边转开视线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如果是…小景…”
我越听越糊涂,一来这人说话断断续续,二来也实在是语焉不详,思索半天也没能总结出什么搞得我不耐烦起来,猛地挣开他的钳制,恶声恶气开口,“我躺在地上关你什么事?”
还有…“小景是谁?”
“迹部啊~”他接话接得异常顺畅,随后猛地怔住,“咦?不是为迹部?”
“关他p事!”忍无可忍之下我终于用上粗口,“把话说清楚,不然今天要你好看!”
撂下狠话的同时,手底下用力将人推到侧边的墙壁上,我扬起会得反射寒光的指甲…阴森森贴住他的颈间动脉,顺道冷着脸逼近,几乎鼻子对鼻子靠到近前。
“说起来,提拉米苏是送给冥户同学的谢礼…你好大的胆子…”
吃多少给我吐多少出来!
……………
近在咫尺的深棕眼瞳睁得圆滚滚的,我甚至能清晰看到自己凶神恶煞的脸倒映其间。
“啊——我以为你借故引起小景的注意。”
饶是我和他两人此刻的姿势极其诡谲,芥川慈郎仍是一脸满不在乎,只是声音带了几分沙哑,说出的话…条理清楚到冷静,可惜那内容令得我火冒三丈。
“以前发生好几次类似情况,总有女生想借用吉野学姐的名义接近小景。”他收敛眼底的慵懒神采,眸光变得暗沉,眼神里满是警告意味,“相信我,那绝对不是好主意。”
我定定看了他许久方才松开指尖快要抠进他皮肤的力道,拿出十万分的耐心睁眼说瞎话,“我是低血压,刚才有点晕…所以…”
“所以躺在地上休息?”他很自觉的接下去说。
“是呢~”我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也请你相信,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迹部景吾那种外在美貌值和内里沙主义成正比的家伙,我吃撑了才勾引他。
“嗯——”他从鼻子里呼出意味不明的长音,视线还微微往左偏移。
这表情…看得人真不爽!才压下去的邪恶念头又死灰复,我不自觉收紧手指,犹豫着是否要给对方来点难忘教训————下一秒,纷沓脚步声和着沸沸扬扬喧哗徒然打破寂静。
“慈郎——哇!”处于青春期独有的沙哑声线猛地提高复又中断,停顿几秒钟来人讪讪的说道,“呃!你们继续!”
“哇!别看!”
随即是一阵兵慌马乱。
“岳人你搞什么?”有人恼羞成怒断喝。
“哦哦~”有人意味深长低笑。
……………
我从芥川慈郎脖颈边抬起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事实上整个人已经僵住。
————我勒个去!学校里不是传言这幢教学楼是禁区吗?非但不允许学生随即靠近,连相关事宜都噤若寒蝉,现在怎么说?
冰帝网球部最知名的几位目测几乎到齐了喂!
瞪着堆在十几米开外拐角处,不约而同瞪大眼睛神情扭曲的众人,我的脸皮重重一颤。
被火烫到似的松开手,飞快后退拉开和芥川慈郎的距离,我把头埋得低低的,力图在平整地面寻出一道缝隙好让自己钻进去。
————捉奸成双了诶~或许此刻目睹‘奸/情’的人正在心里嘀咕‘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而且我还是那一口‘猪’。
这么一想,满目疮痍的心头再次奔过一万匹草泥马。
阵阵发黑的视线里,有一双鞋子切入,堪堪挡在我身前。
“啊——又被抓到。”芥川慈郎懒洋洋的嘟囔,“岳人,是你吧?真没意思,每次都是你猜到我在哪里。”
“哼!谁让你这家伙就几个地方躲,也不换。”回答他的人有一把嚣张跋扈的声线,说话又急又快,“早知道不来了,你居然…”
未尽的话语别有深意,那人说话的时候,从芥川慈郎挡在身前的双脚缝隙里,我看到数双相同款式校裤的长腿逼近。
“对了,你女朋友…”
出自陌生人口中的话语略略停顿片刻,人群当中有两双腿貌似要绕过芥川慈郎由后包抄?
冷汗沿着额角慢吞吞滑落,察觉对方意图的同时我猛地转身,一言不发拔腿就跑,拿出吃奶的力气朝相反方向落荒而逃。
……………
“诶——跑什么?”
“岳人!”
“啊啊!慈郎你拉我干嘛?!”
网球部众人的纷乱嘈杂与拉扯声很快抛诸脑后,我根本没勇气回头去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被芥川慈郎拦住去路。
五十米、一百米…绕出教学楼就慌不择路窜进路侧浓密绿化带,蹲在茂盛灌木丛里,借用植被隐藏身形…我凝神屏息窥视来时方向,用手捂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从茂密的枝叶缝隙透出来的阳光将林林落落的枝桠折射得有些扭曲,午间的暖风拂过树梢发出悉悉索索声响,周围安静得连心跳都清晰可闻。
等了很久来时方向…杳无人迹。
紧绷的身体猛然松懈下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拭了把冷汗,愤愤然翻出死鱼眼。
做坏事被当场逮到是何等尴尬啊喂!本就所剩无几的人品差点丢在阴沟里找都找不回来…
幸好三条姑娘的身体素质赶得上我当年全盛时期,没有捉贼拿赃就好,就算被认出背影又怎样?大不了一推四五六,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
想来芥川慈郎也不好意思坦诚自己险些被个女人非礼吧?嗯哼~于是就这样!
心下打定主意,我猫着腰朝植株另一处爬去。
眼看着密集的绿色稀薄几分,我伸手掐住身边横生的树枝支撑重心,裙子口袋忽的传来微微震动————手机?
我身形一顿,艰难地支起一手摸进口袋,取出调整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定睛一看,挑了挑眉。
不断闪烁的屏幕…显示此刻打进电话的是…松山贵一。
心底萦绕的焦躁忿怒一路往上,攀延到喉舌蓄势待发,最终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来不及宣泄的所有情绪化为无声冷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是吧?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