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天水县的捕快被叫了回来,又被散了出去。
火云道长没能请来,他们请来的,是一个披麻戴孝两眼红肿的小道士,这是火云道长的徒弟,长青。长青见着两位,一边抽噎着一边行礼:“见、见过县尊大人,见过戚师爷,我、我师父昨天、去了!”
“哎?!道长怎么去了?”周大人一惊,“如何不知会本官?”
“师父说、说不让……”
“这位小道长,你别怕,我们叫你来,问的不是道长的事。而是王厚德,王大善人的事情。听说,火云道长在世的时候,曾经给王公子做过法?结果如何?”卢斯把坏憋进肚子里,尽量笑的和善,他那张脸,还是很有欺骗性地。
长青小道看了卢斯一眼,竟然脸红了,这穷乡僻壤的,如此出色的人物,实在少有。不过小道士的道心还算坚定,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脸红之后,立刻低头,肚子里骂了自己两句,也稳了稳心神,对于卢斯问的话,他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隐瞒:“正是,但师父做法之后,说王公子失了一魂一魄,心窍蔽塞,他是没有法子了。”
“哦。谢过小道长解惑。”卢斯又鼓励的对小道长一笑,“我听说,道长在后来还因为没治好王公子,病了一场?”
“是。”
“是何时病的?”
“五六个月……前吧?”
“那道长是何时去给王大人的公子治病的?”
“**个月前。”
“王公子三年前出事,怎么**个月前才来找火云道长?”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卢斯点点头,小道长松了一口气,刚开始的问答还有些旖旎,但不知道为什么后边他就越来越紧张了,对卢斯,比面对周大人还让他绷紧了弦。正当小道长要告辞,卢斯突然又说话了:“即是说,火云道长在给王公子治病至少两个月后,才病了的。”
“啊?对。”
“小道长,你仔细想想,道长……是不是在听说王大善人收养了一群孩子之后,才病了的?”
“这个……这……哎?”长青嘴巴里虽然救几个无意义的词句,但从他的表情看,他是想到什么了,“我……”
“小道长,你说,我们所做之事对火云道长并无丝毫恶意。只是想找出一些答案而已。”
小道长去看周大人,周大人两腮的肉都绷紧了,他对小道长点点头,小道长一咬牙说了:“我师父……当初听人说王员外为了积功德收养了一群孩童,立刻跑去了王大善人家,后来、后来没过几天就病了。”说完之后,小道长隐约也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不用卢斯继续引导,就开始继续朝下说,“而且,师父的病本来好多了。可是、可是前些日子我跟他说了发现了二十个被挖了心肝的孩儿,他突然间……就吐血了!”
小道长摇晃了一下,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这回却不是因为悲痛,而是被吓着了,他匆忙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大人!大人!这事跟我师父无关啊!”
“这位小道长,你先别急,这事情你师父怕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之人。莫说你师父已经过世,即便是他还在世,这事情也不会牵连他的。”呵呵,才怪,明摆着是老道说了不该说的话,“当初你是否跟着你师父一起去给王公子治病?那在那时候,火云道长可说了什么?”
“说了……”长青小道长被卢斯安抚,穿着粗气眼神放空努力回想,突然之间,这少年就是一个哆嗦,“我、我师父、说、说王公子年纪大、大了,若是、若是还小、七窍通透,便、便好治了……让、让日后王大善人,多给王公子、吃、吃、吃猪心……以、以心补心……”
话还没说完,小道长就吐了。
上头坐着的周大人和戚师爷,两个人满身是汗的瘫在椅子上了。
“还、还不能确定。等那些去临县的捕快们回来再说。”戚师爷都这时候了还嘴硬。
“水方……”周大人有些无奈,“长青道长,你先回到城隍庙去吧。”
小道长刚止住吐,还瘫在地上起不来,听到周大人这话,道了一声“是”,哆哆嗦嗦的就要爬起来。
“大人,外出的捕快们,回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不如就让小道长住在县衙吧。以防万一,毕竟,小道长的年岁也不大啊。”
就他这句话,刚起来一半的小道长,噗通一声就跪回去了。
“来人!”看他这样,不用问,就知道小道长的选择是啥了,至于他师父尸首还在城隍庙?反正是冬天,不怕臭了烂了。
这一声叫,进来的却不是杂役,而是小六。
“小六,你如何没去临县?”
“大人赎罪,小人实在是查到了重要的消息,必须得先回来禀报。”
“何时?”周大人问,眼睛亮了的却是戚师爷,若是小六查到了什么线索,是否就说明王大善人只是被卢斯的臆测冤枉的呢?
“小人去查的乃是苦水巷的袁屠户,那袁屠户好赌又好酒,欠下了一屁股债,肉铺子都当出去了。可是后后就突然阔绰了起来,还了债,还日日喝酒吃肉。我问了些人,没人知道他钱财从哪来,甚至有些人传言他是杀了什么有钱的行商之类的。”
“把人抓回来,好好搜查他家!”
对王厚德,周大人各种怀疑和犹豫,可对袁屠户,周大人立刻就坚决果断起来,即使什么证据都没有,一切依然只是臆测。这却并非只是王厚德是大善人了,还因为王厚德乃是乡绅,而袁屠户只是个名声奇臭地痞无赖。
卢斯和冯铮对视,卢斯看见冯铮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冯铮是认同卢斯的推断的,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袁屠户即便是真跟这件杀童惨案有所参与,那也只是个从犯。可他们本来就只是知府衙门派来协助调查的,拍板拿主意的,还是县令。
钱老头教给过卢斯和冯铮,告诉他们,很多衙门但凡有案无不破者。因为他们的办案过程是这样的:抓一个嫌疑犯→审问→不认罪→拷打→还不认罪→继续拷打→认罪了→好了,罪证确凿,破案了。
外人只道是捕快乱抓人,可升堂问案,最终定案的又不是捕快。县令认为你有罪就是有罪,有罪是有罪,没罪还是有罪。
“这件事就不劳二位了。”周大人对卢斯和冯铮道,“麻烦二位来我天水县跑这一遭,今晚本官在县衙摆宴,还请二位赏脸。”
“不用了!我二人待大人将案子了解,也要尽快回惠峻复命了!”冯铮噌的站起来,一张脸黑沉沉的吓人。
等到卢斯和冯铮走了,戚师爷叹了一声:“大人……”
“之前是我没想过,想在想想,二十多个孩子放出去,王厚德有那么多产业安排他们做学徒吗?如说是安排进了农家,哪里有那么多的农家要养别人家的孩子?你和我,去一趟王家吧。”
卢斯和冯铮不知道这两位是怎么打算的,卢斯跟着冯铮回了他在客栈的房间,冯铮一进门,抓起桌子上放的茶壶就要朝嘴巴里灌。
“别!”卢斯赶紧一伸手把茶壶抓过来了,“这里头可是冰凉的水,大冬天喝这个,小心伤胃。”
“唉!”冯铮叹了一声,坐下了。
“知道你一肚子气,等回去将这事情据实相告给胡大人便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今日你可还要去赴宴?”
“怎么可能赴宴?咱俩洗个澡,早早睡下,明天一早就早早出发吧。”
“嗯。”